傅之容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从水镜里示意瞿春寒不必出手。他使了个决,就不再有动作,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水镜前发呆。
而此时的荀朝仿佛愣了一瞬,又很快眼神清明起来,此时他的身体里充盈着一股温热的感觉,抚平了无止境的阵痛,就像有什么舒服的东西在经脉里流动。
有几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警惕地召出了武器,紧握在手中。
刚刚试图引雷的紫衣男子韩束就是其中之一,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快速权衡着利弊。
他抿了抿唇。那个凡人的表现看着不对劲,明明他现在要么自爆,好点的情况也要晕倒,结果只是吐了一口血就没动静了。他最开始以为他是个修为低下的毛头小子,想直接牺牲他一个来解开这个秘境,抢在张泽林之前还能刷一波人情。
黄源混丹?他才没有那种东西。他又不需要筑基,根本用不上。之所以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唬住那个看上去脑子不好使的修炼废物。就算他拿不出来又怎么样?到时候众人出了秘境还是得感谢他。
韩束一点也不担心这会影响他的评分,毕竟在绝对的实力与成功面前,再正道的宗门也不会对此置喙。
他之前不相信他是个凡人,所以直接使出了自己强劲的一击。可惜刚刚这个废物一直被一个剑修护着,对方甚至还将剑气反震了回来,甚至刀上都出现了裂纹。
韩束的心里有些扭曲地想到,一个凡人,到处走运,白得了一个内丹,竟然还看着没什么大事……要真是让他活下来了,成了金丹,还不知道多出来一个什么样的隐患!
他思及此处又将双刀飞速甩出,几乎是催动了全身灵力,这本身就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法器,他还没有本命法宝,这双刀已经被他提前融进了一部分本源,他十分舍得,即使知道这样会压制他以后温养本命法宝的力量,但是为了更早拥有更强的实力,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毅然决定这样做。
刀高速飞出之时,他看见那个废物往这边轻飘飘看了一眼,眼神凌厉又淡漠。
他心里咯噔一下。
武器近身仅仅只是一瞬间,而他此时双刀脱手,战斗力急剧下降,也只有这么一瞬间。
荀朝抬手在空中点了一下,一个阵法凭空显现,傅之容从容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给他解释每一笔每一划是怎么来的 。
暗金色的光芒护在他身前,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而韩束引以为傲的双刀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就像被吞进了什么漩涡一样,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阵破空声猛地朝韩束而去,速度甚至比双刀更甚,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吐出一大口血。
他瞬间感觉到刚刚那双刀的威力似乎作用在了自己身上,而更加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法宝竟然彻底失联了。
韩束看上去只是吐了一口血,实际上受伤的情况远远更严重。那一击中的力量完全没有被化解,而是在他身体里不停地横冲直撞。
众人看着眼前的情景,没再有人敢出手。他们怀疑这个凡人在强行注入金丹的时候被夺舍了,金丹离体之后,心魔也自然消失。可是,蒋承远竟然在入魔后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么?
韩束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胸口。荀朝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画起了另外一个法阵,不过这次是一笔一笔,慢慢成型。
很快,阵法亮起,自中心点往外不断扩大,悬浮在虚空之中,散发出冰蓝的光芒。阵法刚开始运转,傅之容就立刻从荀朝身上离开了。
在场还有战斗力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身处别人的法阵中,可不是待宰的羔羊吗!可他们刚刚就为那金色防护阵的实力所震慑,并不能贸然动手,可以说,动手了也没用。
有些人在心里诅咒起蒋承远这个废物死了也不安宁。
两个废物加在一起,竟然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个瘪。
很快,无数地紫色花瓣从地面上漂浮起来,渐渐化成了紫色的小微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原本的传送阵中心出现了一个缓慢流动的气旋,把四周的紫色微粒吸引过去,直到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最后直接暗下去。储存法阵灵力的法器,也即阵眼,此时安静地躺在地上,宛若一个平平无奇的金球。
身处秘境中的所有人一瞬间被传送出来,又掉进了一片黑暗里。
不知多久,荀朝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木屋里,房顶似乎是茅草铺的。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些缺角的木头家具,烧水的锅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很显然,那种身体里血液暴动的感觉还在,但是没有之前那么令人疼痛了。
傅之容走之前对荀朝说,“别担心,这东西会让你获得灵力,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他也仅仅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冷静一些,他神魂回归议事殿后,大脑却是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可是荀朝却感觉到,那金丹里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一丝蒋承远的执念。那丝执念带给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像堵住了他心脏的呼吸口,带来沉甸甸的下坠感。
那些记忆,包括情绪上的反应,都被他好好地包裹起来,放进记忆里。
上一个秘境因为傅之容的参与,阵法被破,秘境也随之瓦解,不过傅之容本身神魂强大,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痕迹。飞云宗只好调整了一下其他的秘境。
上个秘境说的是炼心,可不就是锻炼这些人在困境之中的心境吗,就是一个通用版的基础题罢了,飞云宗表示非常简单,只要大家多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结果竟然闹出此等事件,出乎所有人意料。飞云宗只得重新拿出一个秘境来考核。
三关考核的秘境是连在一起的,从前一个里面出来之后,就会直接掉进下一个,中途不会回归飞云宗。
荀朝下床,发现自己身在两山之间的山脚下,构成了一个峡谷。一条河流自山间穿过,两边河岸分布着零星的房屋。
村子里很安静,比以前的桃缘村还要安静不少。与世隔绝,时间凝滞止在山谷里。
一个金色的光球忽然在荀朝面前出现,他戳了戳光球,它就自动幻形成了一个卷轴。
卷轴上写的是荀朝的身份,一个村庄中病弱的小孩南真,被爷爷抚养长大,与舒婉是好朋友。
学习很好,以前夫子上课的时候经常帮助舒婉,但是夫子去世后,你旧疾复发,只能终日在床上养病。
你的任务是:请让舒婉得到她想要的结局。
任务要求:请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
————
云云村里新来了个年轻夫子,住进了去世的老夫子的屋子里。
他背着一背篓的书,没有任何行李,所有东西都是请村里的木匠李老二现做的。
年轻夫子是几年以来云云村里唯一一个外来者,他就像当年的老夫子一样,重新在房子里准备沙盘,还有桌椅,召集村子里的孩子来上课。
老夫子走后,南真的爷爷不久后也跟着去了。南真一病不起,终日卧榻。
南真难得出房门,在院子里坐着,他的房子在村子的边缘,平日少有人来。
今天少见地来了一个客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胖子。王阿猛上下抛着石子儿,吊儿郎当地说道,“不会吧,南真,你还是跟个病猫一样啊?你可知道,村里新来了一个夫子,要重新开始上课。舒婉也会一起来,这回谅你也没法天天跟在舒婉屁股后面跑了,不过我还是过来提醒你一下,给我安分点。”
王阿猛嗤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而是径直绕过院子里的南真,坐在他的木屋里自顾自地吃起桌上的茶。
“呸呸呸!”王阿猛一口把茶水吐在了地上,“怎么还有渣啊!难吃!”茶碗倒在桌上,剩下的水顺着桌子流了一地。屋子里的地就是泥土,并没有在室内也铺上地板。他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又走到屋外对南真发难,“真搞不懂舒婉为什么会喜欢和你这种穷酸的病秧子混在一起。”
南真从头到尾都坐在摇椅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此时听了他这话,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王阿猛每次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踩扁了院子里种的几排菜,“哼”的一声离开了。
荀朝并不确定哪些人是刚刚的修真者扮的,哪些是村子的原住民。根据南真的设定,应该是个很有天资的学生才对,荀朝真的觉得自己开口即露馅,所以自能心虚地闭上嘴巴扮高深——至于小胖子说的不去上课,当然是不行的。他必须接近舒婉,否则任务根本无从下手。
他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弱。南真慢慢地从椅子上下来,沿着河岸走,打量着每一幢房子的外观。最终他非常容易地找到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地茅草屋,隔音还挺差的,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夫子,约莫二十岁,穿着浅褐色的麻布衣服。
还没等夫子发话,屋子里就有学生叫起来,“南真,你来了!”“南真,快来坐哇!”舒婉也在这些人中间,王阿猛来的时候告诉她南真病还没好,恐怕是来不成了,舒婉还有些遗憾。
这简直是一个意外之喜,因为她最近正需要南真的帮助。不过老医师很早以前就说过南真需要静养,不宜有外人打扰,她只会偶尔在院子外看望一下南真,并不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