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兰生衣诀翻飞,轻轻落到院子里。看清眼前的景象,眉间不自觉形成一个川字。
虞平洲肩膀被捅了个血窟窿疼晕过去,药师让他靠到树旁给他救治,其余修士围在二人周围。
而他们对面站着个奇怪的东西,人的躯干人的脸,伸出来的四肢却是枝条。
“公子小心!”同任兰生一道来的,药宗的护卫在远处喊得撕心裂肺。
夺人性命的枝条绞成一股,直冲着任兰生心口而来,他躲闪不及。
危险之际,他肩膀被人往后一推,怀中也多了个重物。
“后边玩儿去。”
任兰生第一次被人这么扒拉,此时还有些晃神,他看着冲在前面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又垂下眼和陆长寻对视。
两两对视,只有尴尬。
“公子,您没事吧!”孟右青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没事。”任兰生顺势松开手,把陆长寻放到一边。
谢安打了两下,发现这妖对他并没有多大敌意,只是一味地想绕过他攻击任兰生,同时也不忘“照顾”一下虞平洲。
意识到这一点,他果断地退到任兰生身旁,打开屏障把他护起来,没再管这些张牙舞爪的枝条。
任兰生环臂,冲另一边扬了扬下巴,“怎么不去表现一下,你这样可得不到奖赏。”
谢安耸肩,学他的动作站着,看好戏似的旁观,“我们只是来这里混口饭吃,顺便凑个热闹。”
花妖本不欲伤害这些修士,奈何他们把虞平洲围得水泄不通。
须臾间,花妖周身妖力大涨,院子里这颗桃花树开始变大,逐渐盖过了院子的围墙,从树上抽出的枝条捆住修士的四肢,把他们吊在树上。
“赤焰火舞!”
其中一名修士的全身笼罩着熊熊烈焰,顺着枝条一直烧到树干。
“啊——!”花妖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枝条幻化成的胳膊如今烧的已剩半截。
任兰生轻轻扯了下谢安的衣袖,毫不客气地吩咐,“谢安,把那花妖救下来。”
“你是在跟我撒娇吗?”谢安握拳抵住嘴唇,遮掩住笑意。这人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极了慵懒狮子在亲近的人面前露出柔软肚皮,“这就去。”
“嘶——”孟右青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听到他吸气的声音,任兰生手指神经质一颤,警告地瞥他一眼。
心情颇好的谢安,闲庭若步来到花妖面前,剑指点动,阻止灼烧蔓延,随后趁别人不注意,向花妖使眼色。
索性,这妖不算太蠢,意味深长瞥了眼昏倒的虞平洲,消失在原地。
“诶呀。”谢安装模作样一喊,“这妖好生狡猾,被他逃走了。”
说罢回到任兰生身旁,“走了,天还没亮,睡个回笼觉去。”
徒留众修士在身后面面相觑,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不过他们也不敢质问就是了。
走到厢房,谢安瞧着要走近他房间的几人,快步上前手支在门框上,视线从陆长寻扫到孟右青最后落在任兰生身上,“你们不回自己房间,一股脑要进我房间作甚。”
任兰生抬手一推挡路的胳膊,率先走进去,“你不是有事说。”
孟右青紧随其后。
陆长寻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胳膊底下钻过去,“师兄你就别装了。”
谢安嘴角一抽,无奈地关上门,“的确有事要说,不过当事人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不是吗?”
他侧头看向窗外,一缕粉色的雾顺着窗户缝挤进来,落到地上化成一位女子,盈盈一拜,“见过诸位公子。”
陆长寻向后一仰,“她……她她她,她不是那个花妖!”
孟右青起身挡住任兰生,警惕地看着她。
“公子不必防着我。”花妖踱着碎步,侧身坐在凳子上,面向谢安,目露哀伤,酝酿了一下缓缓开口。
“虞家百年世家,我是虞家老祖宗亲手种下的,百年间因为灵气的滋养生了神智。
“虞家本家的小姐——虞茵,她自小带病,她求我在她去世后能代替她照顾自己的爹爹,从那开始,已经过了五年了啊。”
“那你为什么要杀虞家主?”陆长寻此时也不怕了,倾身把耳朵凑近了点儿。
“我没有杀他!”花妖那双好看的眸子瞪大,里面噙满了泪水,“我早已把他当成我的亲人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半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爹……虞家主身上沾染了魔气。那股力量一直在侵扰神经,长此以往人会变成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傻子。
“我一直想把那股魔气驱赶出去,终不得法。”
任兰生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你攻击我,难道我身上也有魔气?”
花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侧过去看向他,“你很奇怪,那时有,现在又没有了。”
任兰生垂眸,发白的指尖搭在手腕上,刺骨的疼痛冲击得他牙齿发抖。
谢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样,一边不动声色把椅子挪近,握住桌下的手,将温热的灵气慢慢渡过去,一边问花妖,“你有事相求?”
花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恳求诸位,救救虞家主。”
谢安瞧着任兰生脸色好了许多,才松开手,随即从纳戒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到花妖面前,“委屈你在里面待会儿。”
小玉瓶被收回去,谢安将陆长寻和孟右青赶回房间,回来时,屋子里只剩他和任兰生二人。
任兰生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怔怔看着谢安,咬住了嘴边的软肉,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只要和谢安待在一起就不会疼,现在只有给他输灵气才能缓解。
“我的灵气能让你不疼,对吗?”
任兰生瞳孔一缩,右手向前一划,却被这人轻轻握住了手腕。
谢安借力把他手臂按回去,无奈轻笑,“祖宗,你这一言不合就刺人的毛病,能不能对我改改。”
“哼!”任兰生恶狠狠瞪着他,“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还不能做掉你?”
“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谢安引着他坐回椅子,“我是青云宗大弟子,预言中的救世主。你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不用你动手,那些个魔修会一批一批地来杀我。”
任兰生白了他一眼,“我傻,他们来杀你,不会牵连我?”
谢安痴痴笑着,“以后疼的时候就跟我说,别的没有,灵气倒是挺多,够咱俩用。”
任兰生一噎,转身就走,在门口顿了一下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回头骂他,“混账东西。”
谢安嘴角刚翘起又放了下来,对任兰生身上奇怪的现象上了心。
虞平洲是在第二日午时醒来的,他一睁开眼顾不得自的伤,就要去找女儿,“我的茵茵有没有事!”
长得孔武有力的一名修士,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回床上,不耐烦说道:“别乱动,你女儿只是晕倒了,你倒是快死了。”
几个知情人对视一眼,心想这花妖做事还挺全面。
任兰生上前,不容拒绝地给他把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好休息几天就能痊愈了。”
他退回原位,向另外三人打了个手势,到了外面才说出自己的发现,“他身上的魔气加重了。”
谢安心思一转,“之前他体内三股力量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如今花妖的妖气并没有减弱,反而魔气加重了。”
他和任兰生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他身边一定有魔物在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
话不多的孟右青等他们说完,低声提醒,“刚才有人在柱子后面。”
谢安摇摇扇子,勾起阴恻恻的笑容,“让他们出力,咱们坐享其成就行了。”
柱子背后的人同那魁梧大汉是一伙的,贼兮兮回到房间里,同魁梧大汉耳语。
两人叽叽咕咕说完,魁梧大汉向虞平洲说道:“虞家主和虞小姐遭此横祸,全是因为那棵不详的桃树,若想避开灾祸,不如砍了它吧。”
刚走进来的谢安被此言此语惊得一踉跄,旁边还有个人在嘲讽他。
只听见任兰生又发出他独特的,带有嘲讽意义的哼笑,“坐享其成?”
谢安咬牙切齿,“谁知道他们这么蠢。”
虞平洲靠在床头,向窗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灼伤的桃树,面带犹豫,“那可是陪了虞家百年的老树啊。”
魁梧大汉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他的同伙拦住,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矮个子。
矮个子只摇头,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诸位随我去看看小女吧。”虞平洲让管家扶着他,率先向外走。
魁梧大汉和矮个子借口有事,并没有跟他们同行。
“孔大孟,你拦着我做什么,不完成那位交代的任务,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矮个子跳起来打了他一巴掌,“你傻,再说就引起怀疑了。”他摩挲下巴,笑容阴暗,“我已经有新的办法了,保证万无一失。”
虞平洲踉跄走近屋内,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儿心一阵绞痛,“小女从小体弱多病,这几年身体好转,可自从半个月前,不知怎么她一日比一日衰弱,昨日又受到惊吓……我怕啊!”
果然,同花妖说的时间对上了,谢安瞥一眼床上的替身,复又看向虞平洲,“半个月前虞家可否有异常,比如新得了什么物件,见了什么人?”
虞平洲脸上浮现出一层疑惑,“这……我倒是记不太清了。”
任兰生趁机提醒,“你好好想想,找到这个东西或人,就能救你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