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界下的遂清山终年被轻纱般的薄雾缠绕,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水墨画卷在天地间徐徐展开。
浮三阙四肢舒展地躺在溪畔的大石块上,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洒下细碎的光影,忽明忽暗,如同跳动的金色精灵。
身旁那根斑驳的钓鱼竿随意地斜插在湿润的泥土里,鱼线垂入波光粼粼的溪水中,随着潺潺流水轻轻晃动,偶尔泛起几串细小的涟漪。
他望着天空中慵懒飘过的白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块粗糙的表面,思绪渐渐飘远。
清晨的遂清山还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浮三阙就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前往师傅居住的青竹轩请安。
推开雕花木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师傅端坐在蒲团上,鹤发童颜,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还没等他行完礼,师傅就开始滔滔不绝,从修仙者需秉持的 “清心守正” 之道,谈到江湖中尔虞我诈的处世之法,言语间满是殷切期望。
浮三阙强撑着困意,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暗暗腹诽:这老家伙,每次都能把简单的道理说得这般冗长,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作为遂清山第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如今身为大师兄,他不仅要打理山上的诸多琐事,照顾年幼的师弟师妹,还要耐着性子听师傅这些 “谆谆教诲”,即便困得眼皮直打架,也只能咬牙坚持。
山中学堂坐落在半山腰的一片古树林中,青瓦白墙,静谧古朴。
上午,掌教的声音在学堂内回荡,如同永不停歇的老旧水车,单调又沉闷。
掌教手持戒尺,板着一张常年不见笑意的脸,讲起经文来抑扬顿挫,可在浮三阙听来,却比夏日里聒噪的蝉鸣还要枯燥。
他的眼皮子不住地往下坠,脑袋一点一点,像极了被风吹得摇晃的熟透麦穗。
就在他的额头即将重重磕在桌面上时,一阵穿堂风裹挟着窗外的槐花香扑面而来,让他猛地惊醒。
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他悄悄抬头瞥了眼掌教,见对方还在全神贯注地讲解经文,才暗自松了口气,坐直身子,揉了揉酸涩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
目光扫过学堂内,看着师弟师妹们或认真听讲、或偷偷打盹的模样,浮三阙心中感慨万千。
自他被师傅带回遂清山后,这些年,师傅每次外出历练,总会带回些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如今,山上的弟子们来自天南海北,性格迥异,虽凑不成一个寻常意义上幸福的家,却也在这青山之间,相互扶持,有了别样的温暖。
可浮三阙心里始终藏着疑惑,这茫茫世间,怎会有如此多身世悲惨的孩童?
他甚至怀疑,师傅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特殊的 “癖好”,专门寻找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带回山。
每次新师弟师妹入山,师傅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无父无母,便好心带回来”,这般敷衍的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正胡思乱想着,溪水中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钓鱼竿剧烈晃动起来,几乎要从泥土中挣脱而出。浮三阙一个激灵,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石块上翻身而起,伸手牢牢握住鱼竿,使出浑身力气往上拉。
“好家伙,看来是条大鱼!” 他咬着牙,腮帮子鼓得通红,身体后仰,与鱼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 “拔河比赛”。
鱼线绷得笔直,在水面上激起层层雪白的水花,浮三阙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上。
脚下的石块因溪水的冲刷有些打滑,他不得不微微屈膝,稳住身形,却仍死死抓着鱼竿不松手。溪水不断溅湿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绝不能让这条大鱼跑了。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拉扯,大鱼终于渐渐没了力气。浮三阙趁机一鼓作气,将鱼拉出水面。
那是一条足有半臂长的红尾鱼,浑身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红色光泽,鱼尾拼命拍打着,溅起的水珠如细密的雨丝般落在浮三阙脸上。他喘着粗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放入一旁的鱼篓,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心中满是成就感。
山间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热。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新在石块上坐下,望着潺潺溪水。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岸边的绿树繁花,以及他略显疲惫却又满足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