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混沌下裴裹儿觉着自己像是趴在一个冰块上,整个身体都很冷,可指尖的触感,让她确定只是石砖。
不过睁眼之间,汗毛倒立,身体的防御本能让她躲过了这夺命一剑。
可因为长时间不动,身体僵硬且有些脱力,站不住,“扑腾”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她奶奶个叔舅姥爷是个球,丢人,
裴裹儿抬起眼皮,立在破庙之中举剑要杀她的,不是楚琢玉,还能是哪个鳖孙。
她从两腿着地,顽强地换成了一边,又将因剑气直指漏了洞的布袋扔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翻了个白眼。
“楚道友,还是真喜欢在下这条小命!”
楚琢玉也不过是早她一些找回心神,因为受到巨大惊吓额头冒出的冷汗都还在,他站地很直,可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像是要夺胸而出。
他很清醒。
也知道,在他的身后,是还未曾清醒的徐帘雾。
他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若大师兄还记得,他又该怎么做。
无法掌控的感觉像是一把插在他心口的灭魂钉,轻则蚀骨,重则神魂俱灭。
眼看着楚琢玉又要来,裴裹儿唾骂一声,想掏东西,结果布袋子被戳穿给她扔到一边了。
千钧一发之下,手指已经要摸到手腕上诡异的红绳。
“琢玉。”
悯生剑停在裴裹儿的脸前,让她不得不想起在幻境中这人恶心又无情的操作,幸好她给自己捏了个新脸,否则不得疼死。
即便是这样,神剑留下的微末痕迹,也是难以忍受的。
疼,真他奶娘的疼!
楚琢玉僵着手收剑,却不敢回头。
他敢发誓,若是大师兄质问他为何又要杀人,他一定会把大师兄藏起来,藏起来让他忘记所有的东西,只记得他,满眼满眼地只有他一个。
即便那只是一个幻境,他可以狡辩说都是假的。
但他不信。
不信大师兄和他之间能够毫无芥蒂。
楚琢玉这个名字在徐帘雾的眼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因为会被抛弃。
裴裹儿其实也在猜,猜徐帘雾到底还记不记得。
这二人是会从此虐恋情深,还是继续虚伪地活下去。
她忘了那本书的内容,因此也不知现在这二人之间到底是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若幻境中都是真的,楚琢玉怕是已经在徐帘雾不知道的角落里,因为这充满占有欲的喜欢,而开始发烂发臭了。
这里,会不会一个虐恋开始的节点?
徐帘雾抚了抚有些晕的头,醒来便见小师弟要杀人,只来得及喊一声,好在他停下了。
“琢玉,我们在哪?”
他环视一周,对于身后的佛像,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进了秘境,然后被传送到了一处冰原之上,与小师弟在密林会和后就统统不记得了,可现在他又在哪。
还有梦里的那些嘈杂的场景,好乱,好乱。
楚琢玉禁不住回头,仿佛被死神扼住的心脏终于获得了呼吸。
佛祖之下徐帘雾的那张脸泛着破碎的迷蒙,像是误入歧途后迷路的美人,白净地像是苍白的肤色,无助地坐在那。
大师兄需要他,大师兄在喊他。
所以要过去。
他跌跌撞撞着走向徐帘雾。
楚琢玉不在乎地上有多脏,也不在乎徐帘雾满身的木屑,双臂展开,环住了徐帘雾的腰,压着嗓子哭,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反反复复地只会喊一个名字。
“大师兄,大师兄……”
徐帘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记得这是他的小师弟,虽然面冷,却也是个会在屋中暗摸摸哭鼻子的人。
“琢玉,没事。”
听到这一如往日的安慰,楚琢玉的防备心终于落下了。
他不知道,太好了,他不知道。
在远处一身狼狈,还要看着这二人搂搂抱抱的裴裹儿暗自呸了一口,她趔趄着捡起布袋。
破了洞,就不能再用了。
钱,都是钱。
她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勉勉强强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找出了一个还能装的空间法器,把这一堆都拢了进去,然后看着剩在一边的尸鸠鸟,冷血无情地宣布。
“没你的窝了。”
明白自己好像无家可归的尸鸠鸟,极其凄惨地嚎了两声,然后又被拍了。
裴裹儿觉得这破庙不能再待了,徐帘雾不记得了,楚琢玉不会在这时候杀她,现在是溜走的最好时机。
可她刚刚站起身,就看到了堵在她面前的两尊门神。
“楚道友还要杀我?”
徐帘雾不明所以,为何从这话里听出几分熟悉,还有一些讽刺。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师弟,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头上插着一杆毛笔,身穿一身海棠门服饰的陌生女子,他选择相信小师弟。
“这位道友,是你将我二人引到此地,操纵幻境,到底有何目的。”
虽是问,却是已经有了猜测。
海棠门需双修,绑他二人前来,怕也只是为了她们门中所称的阳气?
淦!
怎么,这是倒打一耙。
她一个绑两个,好一个狼狈为奸。
裴裹儿是真的第一次被气笑了,她看着楚琢玉待在徐帘雾身边,也突然正气凛然起来的那张脸,是真想叫阿红在他脸上也戳个洞。
但是,不能。
现在只有阿红在身边,她不能同时招惹两个。
以幻境之中的推测,楚琢玉的修为怕是已经到了元婴中期以上,否则怎么悄无声息地迷晕同在元婴中期的徐帘雾。
这藏的可是真好,反倒是她,一个如假包换的金丹中期,谁都不能惹。
真她叔叔的想死。
裴裹儿自嘲地笑了笑,含泪认下。
“是我。”
“在下海棠门,温寒真人座下弟子,裴裹儿。”
裹儿……
这个名字为何这般熟悉,好像他也不久前曾念过一般。
徐帘雾皱了皱眉,神色复杂。
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几个片段,有一个陌生的女孩,但又好像熟悉。
那个女孩也叫果儿。
只是,是果子的果。
楚琢玉也想起来了什么,语调颇为嫌弃。
“茅山派被逐出门的那个弟子?”
茅山派有个亲传弟子因为折腾爱惹事,藐视门规被逐出师门,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在别提这人又进了臭名昭著的海棠门。
烂人和烂宗门在一块,因此流传甚广。
裴裹儿敢怒不敢言,这是什么表情,被逐出门招谁惹谁了,就是人缘不好,怎么了。
“嗯。”
不想承认却又乖觉的模样叫徐帘雾有些想笑,他看着这人,判断对方好似没什么恶意。
“你绑我们?”
“对。”裴裹儿破罐子破摔。
“为什么?”
裴裹儿越过徐帘雾,反而像是看白痴一样白了楚琢玉一眼,她还是分得清好坏的,就是明里暗里的报仇。
尽管徐帘雾问的这个问题真的很傻,但是要不是楚琢玉这个龟孙子,她也不会这样,冤有头债有主,账是一定要记到楚琢玉身上的。
楚琢玉:???
裴裹儿又看向了徐帘雾,语气既不嚣张也不得意,甚至还带了点认错的意思。
“初入山门,跟师姐们学习双修,正巧在这林子里看见落单的你们两个,所以就动了歪心思,想让你做我的男人。”
说完又极其轻视地看了一眼一边的楚琢玉,话直白地要死。
“至于他,就是一个随手绑过来的。”
“我真正想要的男人,只有你一个。”
小师弟好像被人怼了,徐帘雾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想笑,这人真是好生实诚,于是也颇为认真地回了一句。
“我无意情爱,你绑我,没用的。”
裴裹儿再次语出惊人。
“你怕是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合欢露这种东西吧,便是你对我无情无爱,也能短暂的用此法与我暂生情愫,涩情也是情。”
确实不知道的徐帘雾:……
桃花眼里甚至因为这大胆的发言,泛起了丁点的润色,禁不住退后几步,耳根红透了。
楚琢玉的一双眼睛都要吃人了,可仗着徐帘雾在这里,裴裹儿天不怕地不怕。
这脏名污名她都被迫认了,多说几句实话还不行,那老天爷就直接切腹自尽好了,这么偏心。
“你看我做什么,丑男人。”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骂丑的楚琢玉,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眸中带着要爆炸的火药味,甚至悯生剑都泛起了白雾似的光。
“等等。”
“裴道友,你带我等来这,便什么都没做?”
徐帘雾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他们二人完整的衣衫,脑袋转不动地问了出来。
等到听到自己问了什么,霎时有些哽住了。
他……他在做什么?
问这女子为何不趁此机会占便宜吗?
可其实只是想问问,到了此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裹儿倒是没叫他下不来台,甚是贴心地将这些语义误区揭了过去。
“这里供奉着一件邪物,我只是碰了一下,就晕过去了,你们被我绑了就没醒过。”
楚琢玉在听到“邪物”二字后,顿时知道她说的便是舍缚铃,眼神紧张地在庙内寻找,那东西现在在哪。
他想要做的还未曾做成,舍缚铃必须回到他的手上。
“那邪物如今在何处?”
“呶。”裴裹儿的手里出现了那两个绑在一块的铃铛。
楚琢玉一瞬就抢了过去,裴裹儿也任他抢。
苍生道在这,既是邪物,怕也是不会叫海棠门的人拿走的,否则岂不是违背了苍生道的初衷。
落在她手里,也就是在海棠门的手里,到时,师姐们怕都不用真枪实干的拼业绩,直接摇一摇铃铛,嘿,就都晕了,
然后随便,拉出几个看得过去的,喂点合欢露,事情不就成了。
想到这,裴裹儿都有些唾弃自己,东西都到手上了,竟然还要拱手让出去,她这海棠门的新弟子当真是做的差劲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