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岛位于镜花岛以南,除玄光塔外,也是云湖禁地所在。
碧波万顷,有微风自湖面徐徐而来,扬起素白裙袂。
一张竹筏渡水向镜花岛而来,正是豆蔻年岁的少女被反绑住双手,动弹不得。即使一身粗布褐衣,也难掩她娇美的容貌,少女双眸含泪,望着眼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恐惧与厌恶。
濮阳烈正和几个追随他的外门弟子玩笑,话中提及正是少女,语气难掩得意。
镜明宗内甚是无趣,好在此番出岛,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他觑了一眼少女,一脸不屑:“你说什么也不肯侍奉本少爷,如今还不是落在了我手上。”
少女闻言,别开眼,不愿看他。
濮阳烈心中不爽,躬身捏住少女的下巴:“你那叔父已经将你卖给我了,以后你的生死便由本少爷说了算。你若是不识趣,便只有将你卖入妓坊,千人骑,万人枕!”
听他如此说,少女瑟缩一下,脸上厌恶与惧色更甚。
对她如此反应,濮阳烈心中十分满意,他松了手,示意渡水的杂役动作快上些。
头发花白的镜明宗杂役怜悯地看了少女一眼,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埋头划水。
他不过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如何敢说这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一句不对。
袖中落下一支发簪,少女低下头,被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悄悄动作,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结。
趁无人注意时,她纵身跃入水中,方向正与那条迎面驶来的竹筏相对。
濮阳烈没料到她会脱困,看着水中背影,不由大怒。
真是不识抬举!
冷笑一声,他挥手落下一道灵力,径直追着少女的背影而去。
灵力化作烈火自上方落下,乘竹筏迎面而来的濮阳鸾忍不住皱起眉,低头看了一眼水中毫无所觉的少女,手中掐诀,将其化解。
灵力碰撞的余波溅射开,少女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见这一幕,眸中惊惧更甚。
“仙长救我!”她仰头看着出手救下自己的濮阳鸾,唇色惨白,很是可怜。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还不如自己大,此时大半的身体都浸在水中,浑身都已湿透,身体因湖水冰寒瑟缩着。
濮阳鸾心中不忍,将她从水中救起。
一旁,太上葳蕤只是冷眼看着一切,不曾动作。
不过几息,濮阳烈的竹筏也驶近前来。
见了濮阳鸾,他嗤笑一声,颐指气使道:“濮阳鸾,还不快将本少爷重金买来的婢子交出来!”
濮阳鸾低头,少女抓住她的袖角,哽咽道:“仙长,前日我父亲意外身故,叔父借此霸占了家中产业,还擅自将我卖作奴婢,还请仙长救救我!”
“濮阳烈,你买她花了多少钱,我给你便是。”濮阳鸾于是看向濮阳烈,冷声道。
濮阳烈却笑了一声,随即疾言厉色道:“本少爷看上去像缺灵石的人吗?我要的是人!”
她濮阳鸾算什么东西,也敢和自己抢人!
见濮阳鸾不动,濮阳烈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将人交出来!濮阳鸾,别以为你现在做了那镜明宗掌教的二弟子,就有资格和本少爷平起平坐!”
言语之中,对化神境界的容洵也不见多少敬意。
“别忘了,你那对窝囊父母可全靠家族庇佑才能得享安平!”濮阳烈威胁道。
濮阳鸾冷冷地看向他,面上不见什么表情,但紧握成拳的右手却泄露了心底的不平静。
濮阳鸾与濮阳烈虽然同姓濮阳,身份却不尽相同。
濮阳一族乃是东域赫赫有名的仙门世家,底蕴比之镜明宗还要更为深厚。
濮阳烈的父母都是化神修士,祖父更是濮阳一族的家主。修士境界越高,孕育子嗣便越艰难,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他们自是百依百顺。
如此一来,无论濮阳烈做什么,身边都有一群人拍手叫好。
不过东域除了濮阳氏,还有无数势力不输于其的仙门世家,濮阳烈正是因为开罪了比之濮阳氏势力更大的家族,才会在年前被送来镜明宗避祸——镜明宗一位长老的道侣,正是出自濮阳氏。
至于濮阳鸾的父亲,不过是濮阳氏旁支族人,修为平常,本就不受重视,后来他更是不顾族中长辈反对,娶了没有任何修为的凡女,从此更成了族中的边缘人。
出乎人意料的是,作为他们的女儿,濮阳鸾的资质竟远胜过许多濮阳氏族人。
不过因父母的关系,濮阳鸾并未受到族中重视。
直到容洵受邀为濮阳氏家主贺寿,见了她,不忍明珠蒙尘,才将她带回镜明宗,做了自己第二个弟子。
濮阳烈见濮阳鸾沉默不语,勾了勾嘴角,飞身落在她身边,伸手就要向少女抓去。
“仙长……”少女含泪,无助地看向濮阳鸾。
濮阳鸾抬眸,手中灵力亮起,拦住了濮阳烈动作。
这显然在濮阳烈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濮阳鸾真的敢对自己出手。
看来在镜明宗待了几年,她连自己是什么出身都忘了!
濮阳烈眼中闪过戾色,招式骤然变得狠辣,目标也从凡人少女转向濮阳鸾,步步紧逼,一招一式皆落向要害。
濮阳鸾飞身退后,足尖点过湖面,将他引离竹筏。
同为筑基境界,就算濮阳鸾最善卜筮,不常与人动手,但面对濮阳烈时,也并不落于下风。
灵力碰撞,湖水向四周飞溅,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们都瞎了吗?!”见自己一时解决不了濮阳鸾,濮阳烈回头对自己几个跟班喝道,“还不快将那贱婢抓起来!”
正站在另一张竹筏上看热闹的几名少年听了他吩咐,连忙跳向少女所在的竹筏。
竹筏因为多了几个人晃动起来,载人渡水的杂役艰难地稳住身形,竹筏在湖中打着转儿,好在没有立时翻倒。
数道灵力落下,少女咬了咬牙,跳进了湖中,看似巧而又巧地躲过了落向自己的灵力。
只是她躲过了,已经落下的灵力却不会就此消散。
而在她背后,就是太上葳蕤。
站在原地,太上葳蕤缓缓抬手,几道灵力便悬停在空中,瞬息之后,消弭于无形。
不过是去趟玄光塔,也能遇上这些麻烦,她冷冷看了一眼这些外门弟子,拂袖一挥,毫无防备的几名少年便都飞了出去,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跌入水中。
“去扶余岛。”太上葳蕤淡淡开口,竹筏上的杂役自是不敢有异议,连连点头,只觉心有余悸。
“没用的东西!”濮阳烈余光注意到落汤鸡一样的少年,怒气更甚。
他们被人教训,打的也是他的脸!濮阳烈脸色阴沉,他回身,手中长刀出鞘,从太上葳蕤背后袭来。
她既然要和濮阳鸾一起多管闲事,那他就成全她们!
“师姐小心!”濮阳鸾飞身想拦住濮阳烈,口中高声提醒太上葳蕤。
太上葳蕤侧身躲过这一刀,袖中琴弦破空而出,与刀刃交错而过,发出一声铮然闷响。
濮阳烈被灵力逼退,他停在竹筏尽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容少虞不是个炼气七重的废物吗?她什么时候筑基的?!
刚回到镜花岛的濮阳烈显然还不知道太上葳蕤筑基之事。
一击不成,他也不打算放弃,脚下用力,竹筏便倾斜而起。
太上葳蕤旋身,素白的裙袂扬起,足尖恰好落在高高翘起的竹筏一端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濮阳烈,眼中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竹筏上无辜遭殃的杂役落入水中,好在他水性不错,连忙向远处游去,免得卷入这一场纷争。
濮阳烈眼神阴沉,再次持刀劈来,却在半空被琴弦缠住刀刃。
用作琴弦的天蚕丝十分坚韧,在太上葳蕤灌注灵力之后,更非刀剑轻易能断。
她指尖用力,濮阳烈的身形便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长刀脱手,沉入水中,太上葳蕤收回琴弦,脚下倾斜的竹筏摔落在水面,她飞身站在竹筏上,轻若飘蓬。
濮阳鸾落在她身边,见此,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连累师姐受伤。
而跌进水里的濮阳烈尚且觉得茫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竟输给了镜明宗掌教门下最没用的弟子。
他怎么会输?
濮阳烈的神情狰狞得有些扭曲,他看向太上葳蕤:“容少虞,你不过是容玦身边一个奴婢,竟敢对我出手,是不想活了吗?!”
“容玦连身边的奴婢都管教不好吗!”
“在我濮阳家,这样不知轻重的奴婢,是要鞭三十,废去全身修为的!”
关于太上葳蕤的来历,前来镜明宗后,濮阳烈从自己旁支的姑姑口中听说过,此时恼羞成怒,口中不管不顾地怒骂道。
什么奴婢?濮阳鸾只觉莫名,她下意识看向太上葳蕤,却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太上葳蕤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抬手,正浮在水面上叫嚣的濮阳烈便整个人都淹在了水中。
妖尊一向不喜与人争口舌长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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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