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纪灵哄完剑,又开始骂人,“若不是师妹受了伤,你又嚷嚷着要吃饭,那传送符箓我哪里舍得用,你知道传送符箓有多贵吗?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她骂骂咧咧,御剑从山上飞下去,找城主说了妖兽已除,拿了谢礼才急急忙忙去赶下一趟飞舟。
谢礼丰厚,她数了三天钱,终于给自己调理好。
待飞舟落地,望着那远山上云雾环绕的玄青宗都没那么令人生厌。
纪灵下了灵舟,又去结算处领了任务奖励,高高兴兴回了居所。
倒是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红衣宽袖的青年倚在门边,向她露出一笑。
他长得的确仙姿佚貌,不然也不会有凡间无数的以他做主角的画本子了。
纪灵想着幻阵中把他捅得七七八八,这下便决定对他好些,于是没翻白眼,语气还算恭敬地唤了声师尊。
青年哈得一笑,神情几分探究审视:“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纪灵面不改色,反问他怎么有雅兴出门。
“这个啊,”红衣青年手指轻叩廊柱,道:“为师来等小徒弟回家呀。”
纪灵自然不信这话,上下打量他几眼,随后一剑劈碎了廊柱:“好好说话。”
她自然伤不到他分毫,那红衣青年只是嘀咕说谁教你如此目无尊长,掐了指诀又将廊柱恢复如初。
“好了好了,我听闻山下新开了赌坊,不少弟子都去凑了热闹,昨日我剑宗大课,竟是缺席数人,”青年皱眉,“掌门大怒要惩戒这些弟子,又让执法堂加强巡视……”
话毕他耸耸肩摆摆手:“不巧,执法堂是归我管的,本尊堂堂饮霜剑剑主,这种小事自然是座下高徒去办啊。”
听听,也就这混蛋能把做甩手掌柜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纪灵伸手,小指无名指中指蜷起,食指与大拇指相搓:“给钱。”
她师尊鬼精,先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余下说事成了再给。
纪灵道那还得写个纸契。
青年瞪眼说这都跟谁学的,如此怕他反悔么。
纪灵盯他。
最后把他盯走了,她则拿了纸契御剑去了执法堂。
大堂内不少弟子在被训话。
正中间那腰上别着金鱼玉佩的少年人瞧见了她,再训了两句便让这些弟子散了回去反省。
弟子们面上表情都算不上好,怕是被罚了不少事。
纪灵抱着剑咂舌:“这么多人?”
“是啊,”那少年向她走来,摇头道,“真是世风日下。”
话虽这样说,他面上也没什么担忧之色,这人锦衣华服惯了,年少时也是城里赶春会跨马游街的纨绔子,如今居然领了执法堂司命的差事,纪灵撇撇嘴道晏师弟真是见过大世面。
晏秋来毫不示弱地回哪里哪里到底不如纪师妹,不知今天又是什么风把纪师妹吹来了。
晏秋来入门比她早得多,只是拜入剑宗长老门下,辈分上倒是还得喊她一声师姐。
不过这人就仗着她刚入门时带过他们一众新弟子基础剑招,总说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之类的话。
于是二人便互称师弟妹,暗暗较着几分幼稚的劲了。
“正是那山下赌坊的事,”纪灵收正了神情,“临江城背靠玄清宗,之前赌坊也不少见,怎么这次闹这么大。”
晏秋来皱眉,也收了不正经的神态:“的确古怪,如此让人上瘾,不似寻常手段。”
纪灵咿了声:“你们还没查吗?”话毕回头望向坐在内里整理书册的弟子。
那弟子看来,面上几分苦笑:“说是严查也只能是查问我宗弟子,那赌坊又是平民又是散修,我们又不是地方官,要查也难啊。”
晏秋来点点头道:“师妹如何想?”
纪灵嘁了声,一手抓过他腰间荷包,道:“微服私访喽。”
既然是微服,那便不能穿弟子服去,纪灵一年到头没穿过几次别的衣服,自然得去添置。
钱当然要晏师弟出。
晏秋来摇摇头,看着她在铺子前挑挑拣拣,店里伙计倒是热情,被她甩了一身的布料衣衫还是热情地迎上去。
她一边挑还一边道:“啧你这钱袋分量不少啊,啧啧啧,今日你得大出血……”
“哎,想来师兄我真是人善被欺。”
“少废话,这是路见不平劫富济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吵吵闹闹纪灵挑好了衣衫,大包小包地拎着回宗门。
她走得快,还不忘和店伙计叮嘱:“找那位公子付。”
店伙计眼珠子一转,看着那俊秀少年掏出荷包叹气,想来是个被美色迷住的少爷。
哎,世道啊,修仙之人也是如此饮食男女的。
他恭敬迎上去,报了核对完的钱款数目,又另得了些赏钱,而后听得那少年人道:“她适才拿的同色的款式,也包一份拿来吧。”
真是美色误人啊。
店伙计连忙应是,欢天喜地地去收拾装好。
山下的热闹并未传到山上,程芷月正专心致志地捣着手下药杵。
一下两下三下,研钵突然脱手,药汁瞬时飞溅。
有其他弟子听闻声音便跑来帮忙收拾,说着程师姐在北域才回来,该去多休息才是。
程芷月推辞了一番,被师弟师妹们一口一个师姐快些休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点头收拾了一番,在众人簇拥下离去。
月色高悬,照得她面容更如玉般。
如玉的少女手里紧攥的符箓被张开,那是一份通讯符,其上正显出几个大字,月下闪闪发光。
南家少爷已无碍。
无碍啊。
有如药杵捣进厚重石研钵的声音再次砰砰响起。
只是,她未拿到东雪莲,更不用说做出寒肌丹啊。
第二日纪灵如约与晏秋来站到了那赌坊门前。
说是赌坊,这更像是个酒楼,宽阔大厅里没有寻常赌桌,也没有那些懒散叫骂的闲汉,甚至有店伙计忙前忙后地给厅里的人斟茶倒酒。
茶酒自然是要买的。
二人一进大门,便有胳膊上搭着毛巾的小二道二位是要吃茶还是酒。
这跟预想中的不一样啊,二人对视一眼,晏秋来笑道:“不必,只拿你这儿的筹头来就好。”
纪灵看他一眼,果然是那少年纨绔,在赌坊真是自在又快活。
店小二则收整了神情道:“客人,我们这可没什么筹头啊。”
咿,赌坊说没有筹头,真是稀罕事。
于是晏秋来更好奇:“那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环视四周一刻,温声笑道,“总不能真是卖些茶水吧。”
店小二又摇头:“这茶酒都是免费的,可不要钱呢。”
闻言纪灵惊愕道:“不要钱么……”
“是呀是呀,”店小二转身打了壶酒,“我们这儿也不是赌坊呢。”
他一指门外牌匾,其上狂草很是显眼:“我们幸明堂可不干那市井泼皮事儿。”
真奇了,还有赌坊说自己不是赌坊的,纪灵来了兴致,从晏秋来荷包里又摸了几个灵石排开,道:“真有趣,与我讲讲这是什么故事。”
店小二咳咳两声收了钱,手里掂量两下,转头又是一副欢喜又恭敬的神情:“我们这是靠着那小卡挣钱呢。”
小卡,纪灵看向店小二手指指去的方向。
这也并不是不能说的事,小二解释道:“这些小卡有的价高有的价低,美观又好看,又值不少钱,客官若是喜欢,我这就叫人去拿几份来。”
晏秋来又皱了眉,问:“照你说的,那小卡明码标价,你拿几份来又是何意?”
小二便笑了:“这一份里有十张小卡,拆开前也不知价值几何,客官可得放心呢。”
这样么,晏秋来几分诧异,却见纪灵捉了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来,只见纪灵口型做着:
泼皮无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