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神明内部 第6章 贝德兰姆

谢磬捣鼓着他手上的铁条，开口，“那个李思思手腕上有疤痕，不止一道，应该有抑郁倾向，还有朱秀兰，她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第一节指节间有老茧，是长期捏拿东西形成的，结合她的举止来看应该是一名退休的老师，而吴强……”

“谢磬，”林响轻轻喊道，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来这里？”

风透过唯一的空洞钻了进来，穷图匕见的在狭窄的空间内四处乱窜，撞得呼呼作响。

谢磬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大概是找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啊！”谢磬真真假假的回，“不然怎么就照着我喜欢的模样长了呢？！”

“抱歉了。”

“什么？”

“让你产生奢望了。”

“没关系。”谢磬说，“平安活着本也是奢望，我们不也活着吗？”

这下轮到林响沉默了。

谢磬半天没等到回复，试探的叫了他两声，“宝贝？”

“林响？”

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林响嗯了一声，“你想过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吗？”

“怎么说呢？”

谢磬想伸个懒腰，奈何个字太高，屋顶太矮，只能畏手畏脚在窝逼仄的空间里，他偏头视线落在投进来的光点上，“我们平时看到的其实就是一个三维空间，一条时间轴能够交接多个三维空间，所以，我们现在所在的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

“之所以我们平常看不到存在的这些维度，是因为我们肉眼是依靠光子看东西的，光子又只能在三维空间中传播。”

谢磬笑了笑，“曾经有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临终前说，‘我只是先一步离开’，他只是离开了，是不是去往了另一个多维空间呢？也许就在我们这个空间呢？”

林响静静地听完，评道，“你倒是通透。”

“我脱光了更通透呢！”

“……”

正经不过半分钟。

云遮霞蔚，夕阳渐落，暗黑的病房透着抹血色。

传说黄昏之后暮色之前是为逢魔时刻，被诅咒的时间，所有的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时候出现。

护工送了晚饭就走，避他如避蛇蝎。

所谓的晚饭是那种看一眼就无法入口的东西。

林响宁可饿着，他靠着铁门站立假寐，不知不觉睡着了。

房间里突然涌进了鲜红的血水，带着窒息的腐臭味，越来越多，明明是逼仄的空间猛然间如同浩瀚大海广袤无边。

林响抬头四顾，他站在高高的空中，脚底是血色海洋，海浪激涌拍打着上面的一艘船。

船身已经倾斜，汩汩的血水涌入船舱，尖叫声混杂着哭喊，船上的人慌乱奔跑。

有人跳了水，有人不断往船的高处跑，偏离的重量反而让船加速了下沉。

水中人头涌动，沉沉浮浮，一双双手绝望的使劲朝上抓挠着，拼命将头探出水面呼吸，很快便被汹涌的海浪拍打下去。

“救命啊，救救我……”

船体已经彻底侧翻，人就像下饺子一样相继掉入血海中，溅起高高的血雾，弥漫在海面上。

“你看，大家都正在死啊！”

“死是迟早的问题，只是有些人死得比别人早罢了。”

他站在上帝的视角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生冷无情，沉默的俯瞰众生挣扎。

林响闭上眼，他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他像是进入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体，一切不由自主。

海风呼啸，掀起更高的海浪，将水中的人们掀起又吞没，那些脸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忿忿的看着他诘问：“你不救我吗？林响。”

林响心下一紧，猛然睁开眼，入目一张放大的脸，跟刚刚看到重合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心依旧如同擂鼓。

“林响……”谢磬单手扶着林响的肩，另一只手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你被餍住了。”

“嗯。”林响推开他，站直了身，稳了稳，这才发现自己在病房外面。

暮色降临，他看看打开的房门，又看了看一旁的谢磬，“你弄的？”

谢磬扬扬眉，不知可否。

“有点本事。”

“我的本事不止有点。”谢磬踢了踢脚下折损的铁条，从衣服里面摸出一样东西丢给他。

林响下意识的接住，打开纸包，才发现居然是两片面包，明显是早上从餐桌上顺的。

林响看他一眼，也没别的动作。

“我吃过了。”谢磬看出他的意思，“晚上不是还有安排么？”

林响笑了，为什么说大家喜欢跟聪明人一起呢？解释都省了。

他慢条斯理的撕着面包吃，他的胃浅，其实也吃不了太多，剩下的又递给了谢磬，“再放就不好了。”

谢磬也笑了，接过来一边咬一边说，“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动作，结果眼看着天都黑了，你也没反应，所以……”

他指了指那铁门，“我就自己想办法咯。”

林响看了眼略微变形的门面，由衷评价：“略显粗暴。”

他确实是从系统发布了规则后就已经逐步有了计划，只是没想到自己真被梦困住了，没来得及实施。

“你不怕违规吗？”

“病人不能出病房么？”谢磬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会有恶魔降临？”

谢磬嗤了一声，“说不定我才是恶魔呢？”

林响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翻，那眼神一言难尽。

天色骤然暗下，相较于昨夜的狂风暴雨，今夜显得格外宁静。

“走吧。”林响看了眼夜空，朝着谢磬弯唇，“捉鬼。”

谢磬扬了扬眉，神情雀跃。

月朗风清，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天气，谢磬跟在林响身后，两人之间仅隔半步。

那人机警四顾，纤长白皙的后颈随着脑袋的转动，绷出硬朗的线条，低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细细柔柔的绒毛。

月光挤过头顶的墙缝，透下来，为那一抹白皙镀上了一痕朦胧的毛边，温柔迤逦。

谢磬喉结微动，心被挠得痒痒的。

他一个大步迈到他身侧，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手指撞似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后脖领，如愿以偿的摸到了那处遐想。

林响被他压得肩膀下沉，身体往他那边倾了倾，斜眼看他。

谢磬:“我怕。”

“……”谁刚才说自己是恶魔的？

白天从病人口中套出了信息，林响对那位女鬼原来的身份也有了数。

他绕着整个院区走了一圈，问:“如果你是医生，你会把特殊病房设在哪里？”

“我一般没这种嗜好。”

林响一个眼神刀过去。

“应该设在自己比较方便的地方。”谢磬想了想，说，“像密室。”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医务室。”

林响是去过的，当时时间有限，大意了。

两人还没到地方，迎面就碰上了昨晚的女鬼。

谢磬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脚踢出。

就见一个黑影撞对面墙上，反弹了一下才落地。

女鬼:“好痛啊……”

好应景，鬼也会被摔痛。

“啊，抱歉，没看清楚。”谢磬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女鬼:“……”

看清楚了你踢得更狠吧！

“我好痛啊！”女鬼又开始重复那句话，朝着林响伸手，“我们一起走吧……”

“你要去哪里呢？”谢磬问。

“去哪里？”女鬼被问住了，她在这里呆了太久的时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忘记了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她偏着头，溃烂的脸带着困惑，她只知道自己很痛，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痛，想要逃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走……”她说，“我们一起走……离开……”

像是破风音响，一点一点的往外蹦出话语。

“吃饱了就能走了……”女鬼说，“我带你们一起离开……”

话还没断，她的五指骤然长长，嘴角也裂开到了耳后根，整张脸都被血盆大口遮住，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谢磬拽着林响往侧边闪了闪，一边嘴贱:“嗳，你有口臭不知道吗？”

嘴张这么大。

女鬼一听这话，明显怒了，身体也瞬间涨大了一倍。

虽然已经是没什么记忆的鬼了，但是好歹是雌性，还是知道美的。

林响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有点头痛的抚了抚额头，“你收敛点，她昨天进了食，变强大了。”

昨晚上是没防范，所以才被林响捆了。

谢磬不屑的嘁了一声，摸了把林响的脸，“你在这等着，我去收拾她。”

不等回答，他一个纵跃错过女鬼肩膀，又从另外一边跳回，稳稳落于女鬼面前。

女鬼龇牙咧嘴，手指回收，尖长的指甲朝着他胸口扎去。

谢磬往后一跃，又纵身踏上她的背，像是绕着玩一样，带着她原地转着圈。

女鬼像是也反应了过来，不再紧盯着谢磬，目标转向了林响。

“嗳嗳嗳，别脚踩两船啊！”谢磬嘴贱，两手一收，女鬼只觉胳膊不由自主被收紧贴在身侧，无法动弹，自己竟是又被绑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女鬼恼羞成怒，发出一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