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烬微微勾唇,清丽的面庞上露出个笑来,直把那胖公子迷得五迷三道。
只见她另一只手轻轻搭上胖公子的肩,轻声道:“小子,怎么跟你祖奶奶说话呢?”
下一秒骨头咔咔碎裂的声音响起,鲤奴闭上了眼睛,还不忘捂上沉酌的,然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雪烬拍了拍手,看向地上疼得直打滚的胖公子:“只是右手胳膊骨给你碎了,长点小记性。”
他身旁那些仆从见主子受了欺负,一个个涌上来,鲤奴顶着副六十岁老人的身体,飞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利落解决了他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叫好的,估计是这胖公子平时欺男霸女惯了,趁乱纷纷往他身上扔臭鸡蛋。
间隙中居然还有朝雪烬他们扔铜板的,鲤奴赶紧捡起来揣兜里。
“你给我……你给我等着!”胖公子躺地上边哀嚎边使出吃奶的劲儿威胁。
鲤奴见人越来越多,赶紧拉着一大一小走人了。
天已经黑了,他们找了个便宜的客栈休息。
沉酌仔仔细细地啃着个肉包子,雪烬撑着下巴坐在房顶上百无聊赖。
鲤奴数了数铜钱,眉开眼笑:“大人,虽说今儿没开张,还是从那胖子那儿薅了好多个铜板,够我们住几天客栈了。”
雪烬没说话,静静看着夜里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酌小小一只坐在旁边,他本能地感觉到雪烬不大开心,便将自己珍贵的包子掰了一半下来,递到雪烬嘴边。
雪烬闻见鼻尖一股香气,低头看到小孩儿亮亮的眼睛。
“吃。”
年纪不大,风格还挺惜字如金的。
雪烬微不可闻地露出点笑意,将半边包子接过,又对沉酌张大嘴巴说:“啊。”
沉酌学着她张大嘴巴:“啊……”
一小块包子扔进了他嘴里。
沉酌吃东西姿态很秀气,细细咀嚼,雪烬觉得像在喂猫。
“大人,您有心事?”鲤奴毕竟在她身边伺候那么多年,“是在担心弱水大人?”
雪烬点点头,指了指夜空里北方一颗星星:“那是弱水的命星,越来越黯淡了,不仅他的命星黯淡,其余也比从前灰暗许多。”
鲤奴提议:“不如我们设法找到他?”
雪烬摇摇头:“找不到,他隐去了自己的气息,来信也并未提及身在何处,只能等待。”
“我猜测已经有人盯上弱水保管的那样东西。”
三界由五行金木水火土组成,神族为最高统领者,然而镇守五行的却是各族大妖,与生来便具有灭世之力的神族相互掣肘。
水妖镇守水之一脉,如今神族内部纷争错乱,难免波及到他们妖界。
鲤奴沉默,半晌后道:“弱水大人法力深厚,应当能全身而退。”
沉酌靠在雪烬身旁睡着了,夜风吹来时带着些许凉意,雪烬将他抱在怀里:“走吧。”
摆摊是摆不成了,昨儿出师不利,还得罪了人。
雪烬将那垛子没吃完的冰糖葫芦放在一个水球中保存,可以保持好几天不坏。
沉酌对这酸酸甜甜的滋味十分迷恋,忙不迭咬了一口,突然他表情有些奇怪,往手里吐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原来是颗乳齿。
鲤奴对人间的习俗稍微有了些了解,将他换下来的牙齿高高抛上房顶:“大人,我问过了,他们凡人说将小孩第一次换下来的牙扔上屋顶,就能保佑他一生福气美满。”
雪烬觉得人间这些奇奇怪怪的习俗十分有趣,沉酌还是不大爱讲话,不知是不是饮过她几滴血的缘故,个头长得似乎比寻常小孩儿要快些。
“一定得去赚银子?”雪烬指尖凝聚了一道法术,“动动手指,亭台楼阁,金银珠宝不就来了。”
鲤奴正给沉酌缝衣服,他的衣衫破了道口子,作为寒水之主唯一御用侍者兼职护卫,他迅速学会了如何带娃这项技能。
“大人,如何像凡人一般生存,也是您修行的一部分,”鲤奴说得头头是道,“正所谓入乡随俗,出世先入世……”
“停,”雪烬打断了他接下来滔滔不绝的万字宣言,伸手一指,“这不就来钱了?”
鲤奴与沉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闹市中一座小楼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牌子上雕刻了几个镀金大字——万贯赌坊。
“小!小!小!”
对面的赌徒眼冒绿光盯着骰盅,雪烬高举起手左右摇晃,砰地一声落地。
盅盖缓缓揭开,赌徒看清结果的一瞬瞪大眼睛,无力地坐回凳子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颤抖着指向雪烬,“你出老千!”
雪烬笑眯眯地将他面前的银子堆过来,鲤奴欢欢喜喜拿来装在口袋里。
“出老千是什么?”她挑挑眉,“愿赌服输啊。”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用了点小小的透视法术。
鲤奴掂了掂钱袋,好家伙,这一遭赢了不少,碰到好多个直往里头撒钱的赌徒,越输越疯狂。
雪烬眼见差不多了,打了个响指:“诸位赌友,今儿就到这儿,咱们有缘再见。”
鲤奴笑嘻嘻的,将沉酌抱在怀里:“下次见,下次见。”
“哪儿还有下次啊?”
一个声音传来,门口的位置站了一帮膘肥体壮的打手,个个凶狠恶煞,中间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金戴银,手里拿了根烟杆。
这人是万贯赌坊的老板万老三,早年间在江湖上做个小混混,后来开了间赌坊,像走了运一般,几年间便经营成郢州最大的销金窟。
销金窟只有进财,没有输财,雪烬今天赢了相当大把的钱,旁人心里都清楚,这三个是很难成功走出这里的。
更何况还只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带着一老一小。
“姑娘赌术高超,今儿个将我这坊里赢了个遍就想走?可没这个道理。”
雪烬满不在乎地往上掂了掂钱袋子:“那你想怎样?”
万老三旁边一个小弟摆开了姿势:“我们老板,俗称江湖天字一号赌鬼,赌遍天下无敌手,名扬……”
“是赌神。”万老三纠正他。
“对对对赌神,名扬天下出神入化从未有败绩!尔等还不速速膜拜!”
万老三弹了弹烟灰:“姑娘既然手气不凡,我也想讨教几手,不妨三局两胜,你若是输了,就将赢的钱留下。”
雪烬摊手:“我若是赢了呢?”
“赢了不光可以把钱带走,我还倒赔姑娘三百两银子。”
万老三看上去对自己的赌艺相当有信心。
“这样吧,我不要你的钱,要是我赢了,你就让我带走这赌坊内任意一个物件,如何?”
老板细小的眼眯起,他眼底闪着精光,似是在考量这条件。
万老三很快同意了:“可以。”
这里的物件摆设虽贵,对他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再说了,有那件宝贝在,他还愁赢不了?
“比什么?”
“推牌九。”万老三吐出一口烟圈。
“我看这小姑娘,今儿是从万老三牙缝里抠不出银子来了。”
周围人窸窸窣窣围作一团,他们都等着看这老弱妇孺三人的热闹。
这一把由雪烬做庄家。
她面前摆了四张点数朝下的骨牌,规则很简单,两张为一对翻出,谁点数大算谁赢。
万老三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雪烬瞅了一眼,尽管牌面往下盖着,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四张分别是什么。
她缓缓揭开前两张。
手气一般,一张地牌配杂八牌,万老三见状,不急不慢地翻出面前两张。
天牌配杂九。
情况不大好,前两张点数没万老三的大。
鲤奴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他清楚雪烬也不太会,都是现学的规则,还不能被这些场子里滚过千百遍的老赌徒们看出来。
雪烬看了眼剩下盖住的两张牌,又看了眼万老三的。
她这两张是一对天牌,而万老三则是一张天牌配二五牌。
占尽优势,这一把最差也是个平局。
她揭开,然而手里的一对天牌却变成了天牌配二五。
万老三冷哼一声,将面前的牌拢在掌心后揭开。
一对天牌。
这一把雪烬输了。
众人唏嘘:“就说怎么可能赢。”
鲤奴眼尖,凑到雪烬跟前悄声道:“主子,有猫腻……”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雪烬揭牌的一瞬间,双方牌面悄然互换了。
雪烬气定神闲,二人又各自拿了四张牌。
这次由万老三先开牌,他翻了前两张,上头各自十个白点,为一对梅花。
雪烬也翻开,这次比万老三的牌好些,双地牌。
只是……
她看向自己仍旧盖着的剩下两张牌。
万老三虽在前两张占了劣势,可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狠狠抽了口烟,几乎是带着极大的自信先翻开了自己剩下两张。
万老三原本还笑着,然而在看到牌的一瞬间脸突然垮了下来,对面雪烬同时翻开了她面前两张牌。
“猴王对,天仙配!”围观群众惊呼。
万老三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这牌明明……”
明明就是他的!
雪烬面前摆着一对丁三配二四,为点数最大。
周围人熙熙攘攘挤作一团:“万老三居然输了?”
万老三的脸色彻底黑下去,他脸色很难看,终于意识到对面这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是善茬。
鲤奴捏了捏怀里沉酌脸蛋子,小声道:“小阿酌,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记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