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四周黑漆漆的,所幸阿旬夜能视物,六皇子听声辨位的能力倒是非常的可以。甚至能踩着阿旬的脚印往前走。大约他是不清楚周围有什么,踩着阿旬的脚印走比较保险吧。
脑袋瓜子真是灵活。
两人摸黑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看到了此番骚乱的元凶——一个成人大小的黑色茧状物,细看,还能看到它有节律地跳动,像一个活物心脏一般。
茧体表面缠绕着黑色丝状物,并向四周射出,深入墙体,借着那些黑色丝线的拉力,牢牢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的下面是一个阵纹繁复的阵图,绿光莹莹的,倒是把周围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黑色煞气不断地底下的阵图吸收,然后在阵中心形成一股向上冲的黑色流柱体,缓慢地流入那个黑茧那里。
“此为何物?”六皇子显然被眼前这个处处透露着不详感觉的物什惊着了。
“不晓得。”阿旬回答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懂就是不懂,她不觉得丢人。她娘教的,不懂装懂才是丢人的。
六皇子语气带着不满,道:“仙师,你不是见多识广的么?”
阿旬也觉得,六皇子心中有关修仙者的美好幻想都让她给砸了个稀碎了,连粉末都一并吹走,渣都不剩了。他那句“仙师”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她觉得要努力一下,好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砸吧一下嘴,遂道:“这还是你家的呢!你怎的就又不懂了?”
话说出口了,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屁孩计较,实在太掉分,她是个有修养而且大度的修仙者,就补充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放着不管,可能你我都活不了。”
“哦?”
这充满着不信任的语调,让阿旬有那么的一点不舒服,她什么时候不中用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让一个凡人给鄙视了?
“我就这么觉得,别问我,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阿旬破罐子破摔了,左右她已经连丁点仙人架子都没有了,不碍事。
“你过来给我搭把手,我要破阵。”阿旬对着半信半疑,在那边斟酌的六皇子如此说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要带我到修仙界。”六皇子认真地说着,他决定要自己亲自去一趟修仙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来跟她谈条件?所以说,当权者就是花花肠子多,没一个好人。
“我只管把你引荐给宗门,不管拜师入门。”她自家都拜不好师,弄了个不上不下的师叔祖。
“好。”
“也不包贞操。”他的天玄木灵根着实招眼,防不胜防的,她没这个能耐。
约莫是想起了媛妃的事,六皇子脸色阴得能滴出水。
阿旬才不管他呢,继续说清楚:“你晓得么?看上你的,不止女修,男修也是有的。那个男修呢……”
“谢你费心,我晓得那是怎么回事!”六皇子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他的父皇后宫里养的不只有妃子,还有娈童,这些事情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过。
阿旬点头,她都不晓得那是怎么回事呢。还想着用话本子里的场景给他解释,只可惜话本子描述得又不够详尽,误导他就不好了。他知道就好。
“还有么?”六皇子耐着性子问道。
“没了。”阿旬不怎的会教人,倒不如说她自家都没被谁正正经经地教过。纵观她自打踏入修仙界以来,遇上的都不是正经的。
“我要做什么?”六皇子发话了,如此的干脆俐落。
阿旬发现,自打她救下了他之后,他就一直用“我”来自称。倒是没有以前那样拿腔拿调的称自己“本皇”。阿旬听听就算了,也没打算细究他心境的变换。
“一会,你带上这个,坐到阵中央那里去。”阿旬把之前的那块玉灵器还给了六皇子,指了指那个地方。
六皇子接过玉灵器之后,看着她手指所指的阵中心,那里浓的几乎成液体的黑色流质正冲天而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该待的地方。就连那些稀薄的黑雾碰到皮肤,都能带给他一阵刺痛,直接整个人坐进去?
“你呢?你做什?”六皇子不动声色地问。
“泼狗血,然后把那个戳破。”阿旬指了指自己的银枪。如此说着,阿旬就把之前从他那里要来的狗血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将枪身淋了一遍,腥臭的味道瞬间充斥鼻尖。
这是在来的路上去教练场顺的,董磷光那厮大约是忘记了说好给她炼的枪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凡铁能不能撑一会。
解阵的基础步骤是:读懂阵纹,从阵纹灵气流向找到阵眼,破坏阵眼,成了。
如果是改阵就更为复杂,需要改变阵纹,灵气流动等等。阿旬在读完《万阵纲要》后直接放弃了改阵这个听起来十分炫酷的想法了。
至于如何识别阵法,如何找阵眼到如何破坏阵眼,都有它独特的法门。《万阵纲要》中有详细的解说。但阿旬也从来没读懂过,一并的也放弃了。
阵法能作为阵修乞求长生,问鼎天道的一门法道,自是跟剑修的剑法,符修的符篆,体修的□□一般,需要天赋跟努力的。阵法作为最玄奥的法门,对天赋灵性最为高要求。简单的来说,那是聪明人能做的。
阿旬自认不笨,可谦虚的来说,还真够不上天资聪颖到举世无双,所以她很干脆的放弃了。就像放弃剑修那般果断的放弃了阵修这条路。
可不管懂不懂阵法,漫长的修仙生涯里总会遇上它,总会有吃它苦头的时候。阿旬从那些惨遭阵法毒手的前沿先烈们学习了经验,总结了破阵方法。
就是简单粗暴的破坏阵眼。甭管如何高深莫测的阵法,阵眼破坏了,就什也不行了。
但是难就难在如何找阵眼。阵修也不是吃干饭的,要害自然是藏得深,多层迷惑让你找不着北才是他们的追求。
不过,这次倒是让她歪打正着了一会,竟然被她找着了阵眼!如此光明正大地摆在眼前的阵眼,着实少见。
那人对自己的隐匿手段该是如何自信呀!
阿旬当下就决定: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好狗命,这个阵必须得破的。
自然,到这时她也明白了萧九繁说的移花接木了,也明白了六皇子那副病怏怏模样的根源了。
从龙脉起源,一路向南,至中,别二支,西走冰山,东沿滨海,皇宫中央,是上佳的聚灵之地。
要说皇都,开元皇帝大概是请懂玄学之术的高人看过,算过的。于此地建皇都,修城墙,改河运,成风水宝地,延续万世昌盛。
按修仙者的看法,这就是一个天然的聚灵阵。
然,亦是聚煞之地。
不知是何人,偷改几个点,好好的风水宝地变成了凶煞之都,还煞费苦心的在玉灵器上设阵掩盖,深藏皇宫。
六皇子是天玄木灵根,体内藏着那个玉灵器。玉灵器能引导煞气流经他的身体,从而净化。整个皇城的煞气都由玉灵器引导着,通过六皇子全部净化了。
这也是过来视察的修仙者们没有发现端倪的原因。他们哪里知道,看似平和的水面之下竟然暗流涌动。
梓晏真君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将精力放到这里来也是有道理的。
凡间邪气横行,扰乱灵脉,调查的重点当然就是那些冒着邪气的死地,邪修的窟窿之类的,戳的都是那些一眼就看出不像个好东西的家伙。
对于处于龙脉最佳聚灵位置的皇宫,对于这个冒着一股清冽灵气的皇宫,自是觉得问题不大的。所以才派了一个不起眼,不长进,不重要的挂名弟子来驻守。
谁曾想,有着阵法在这里掩盖真相。
灯下黑,说的就是这么一个理。
这其实,还真不是梓晏真君当初埋汰阿旬,也不是他因为自己不愿意地下高贵头颅的那点小心思才推阿旬进去的。还真是她最合适。
阿旬用清气破了玉灵器上面的匿阵,这个煞阵终于也露出了尾巴。
但尚在筑基期的她看得并不全。这个巨大的煞阵,其实是由好几个用来迷惑敌人的小阵组合而成。那些小阵通过巧妙的隐藏,源源不断地向那个魔茧提供着煞气。
萧九繁所说移花接木意思,一方面是讲皇宫,用清冽灵气掩盖煞气的事,另一方面讲的就是整个凡间。那些冒着明晃晃煞气的小阵除了是聚集煞气的工具,还是个幌子,也是用来引开来探查的修仙者的。
万一修仙界发现异常,派人查看,那些小阵被激发了,能把他们困住,这样一来,连带着求救,救人的功夫,魔茧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出世了。
设阵之人非常自信,大约觉得自己这样层层设防,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哪知遇上了阿旬这个能直接用清气破阵的意外。
常言道的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如误打误撞的机缘巧合。
“我为何要坐到那里去?”六皇子在前往的时候,回头问了阿旬一句,莫怪他实在是不相信阿旬的话。皆因阿旬在他看来实在是不着调得很。
“放心,有我呢。”阿旬有些不耐烦摆着摆着手。他怎的如此墨迹,就算她再不懂阵法,最多也只是失败而已,还能要他的命不成?
一个是大概知道些,一个是完全不懂,这才如此大胆。
之后,六皇子踏入仙途后,初涉阵法后,才惊觉真相竟如此残酷。每每回想起这一刻,都要被惊出一身冷汗,感慨自己命硬,同时也有想要掐死阿旬这个不靠谱的心。
也是因为这样,他是倾安宗那些弟子当中,除了秦稚彦之外,对阿旬的印象留的时间最长的人。
至于阿旬,她到后面都还是对阵法的一知半解,依旧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对六皇子做了多危险的事。
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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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移花接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