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古惜今睡的格外的舒畅。
有人给伺候着烧热水,有人给铺床,有人给端洗脚水,还有人晚上在门口站岗,这实在是一件太幸福的事。
古惜今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贴心的小厮虽然是两个男子,在伺候人穿衣洗漱方面,细心的可以让古惜今暂时忘记他们的真实性别。
这边的刚刚给他把毛巾浸湿,那边的已经找了干净的新毛巾在一边等候着。
古惜今洗漱完,更加大的惊喜在后面等着他。
一桌子在他看来有些奢侈的早饭,板板正正的摆在桌子上,等候古惜今的品尝。
古惜今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这些…得花多少钱?”
开玩笑呢,这一顿早饭下来,还不得把他半个月的俸禄都吃进去啊!
古惜今手扶门板,胸口突突的跳着,犹豫着要不要跨进去。
进一步,半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退一步,这侍郎的面子…怕是要被自己踩在脚底了。
“大人请,这些都是尚书大人吩咐的,我们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又是奉命办事,就是不知道这尚书大人是打算和自己年底清帐呢还是按日结算?
带着这么一个疑虑,古惜今味同嚼蜡的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早饭。
这个疑虑在进宫门前,才被古惜今将将的放下。
刑部,门口。
“古侍郎昨夜睡得可好?”连客暄的声音飘进耳中。
古惜今微微一愣,“托大人的福,很好。属下还要多谢大人的关照,给属下这么好的帮手,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连大人,多谢了。”
“古侍郎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二品官的位子上的?该不会是靠着这分分钟不放松的礼节周全坐上来的吧?”连客暄侧了侧身,避过了这一礼。
侧身的功夫,宁识丁已经连跑带跳的挤了过来。
古惜今早些在快要进大殿的时候,看到了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宁识丁,不住的对自己张着嘴巴摆出对不起的口型,看来这个爽约一定有什么原有。
一张嘴,宁识丁就道出了爽约的原由。
“对不起啊古兄,昨晚被礼部的老头子提着回他家吃饭了,左右没有溜出来,害我错过了和古兄你的约会。唉,第一次约会就这么被礼部那老头子给毁了,我打心里记恨他!”
连客暄就站在宁识丁的身边,听完宁识丁的原由,对古惜今道:“你既然对京都不熟悉,日后有什么不便之处或者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古惜今立时直了眼睛,越过宁识丁投过来的热切目光,“其实属下确实有一不懂之处,一直没有来得及请教尚书大人。”
“你一会一个尚书大人,一会一个连大人,不累吗?”连客暄正要抬起的脚又踏回了原地。
“就是,我们同朝为官,这么客气来客气去多麻烦。我也赞同连大人的建议。古兄,你看我都一直称呼你为古兄,你却老是叫我宁侍郎,显得多见外啊是不是?”宁识丁见机插进话来。
“我叫连客暄,算起来比你长了一岁,在宫里你可以叫我连大人,在宫外你可以叫我连大哥。”连客暄终于把放回去的脚步又重新的抬了起来,迈过了刑部的大门。
宁识丁已经被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连尚书竟然允许自己的属下喊自己连大哥?
闻所未闻,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怕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自己只不过爽了一次约,他俩的关系怎么就这么突飞猛进了?
连客暄一走远,宁识丁忙不迭的问古惜今:“古兄,刚才连尚书说的不会是开玩笑的吧?你们…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古惜今回过神来,对宁识丁客气道:“宁侍郎说笑了,连尚书只是随口一说,我们哪里敢造次?”
“啊?说笑啊?我还以为……对了,昨晚我给爽约了,今晚我们再约吧,我领你去挑小厮。”宁识丁立马恢复了往日里的死皮赖脸,半个身子压在了古惜今的背上,鬓角的头发在古惜今的脸上来回的磨蹭。
古惜今掰开两只握在自己胸前的手,回道:“不必了,宁侍郎晚上一向比较繁忙,还是不劳烦了。何况我府上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小厮,暂时能抵挡一阵子。挑选小厮可以慢慢来,待到有空的时候,我会去好好的挑一挑的。让宁侍郎费心了,谢过。”
宁识丁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古惜今浪费了。
心里有种吃了冰块化不了的感觉,又凉,又堵。
“呵呵呵,看来昨晚古兄已经挑到了?”宁识丁笑着问。
“没有,是连大人体恤下属,委派了他府上的两个小厮过来帮衬几天。宁大人有别的事吗?我还要进刑部坐班,就不在这陪宁侍郎晒太阳了。”古惜今言罢微微一躬,只留给宁识丁一个飘飘然的背影。
连小厮都赠送,这连尚书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宁识丁越想越不对劲,在门口打了个寒噤,紧了紧领口,匆匆的跑回自己的礼部。
“你有什么想要请教的?”
一入座,连客暄便开了口。
“是这样的。”古惜今沏好茶水,端到连客暄的桌上,站在一侧虔诚的问道:“属下最近一直在学习查看卷宗,想要早日能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如今这近期的宗卷属下已经全部看完,不知这刑部还有没有更多的宗卷能个在下查阅,让属下长长见识。”
连客暄茶水举到半道儿,停住。
“你想看宗案室的旧卷宗?”
古惜今点头道是。
“你还真想来和我抢着刑部尚书的位子?”
古惜今惶恐,忙想要解释。
腹稿没来得及打好,连客暄已经站起来就走。
“跟我来。”
转了几个弯,过了两个长廊,宗案室近在眼前。
连客暄示意守门的人开门,待门上的尘土呼啦啦的飞扬了一阵子后,才对其中一个门卫吩咐:“今天负责打扫宗案室门口的人,罚俸半个月,你们下去通知他吧。”
守门的人应声退下。
连客暄指着牌匾说道:“喏,你想要看的,都在里面,请吧。”
古惜今望着里面一排一排排列整齐的书架,心里莫名的激动。
连客暄见他不动身形,率先踏进去,“怎么?不进去?还要我八抬大轿抬你进去?”
古惜今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宗案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不少。
门口看过去是个四四方方的屋子,实则是个不规则的形状。在书架的最里面,还延伸了一列三层的木头架子,上面铺着鹅黄色的绸缎,上头摆着的宗卷也像是宝贝一样好好的包裹着细绸子,扎着口,一个一个排列在架子上。
古惜今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书架,轻轻吹了口气,上头的灰尘立马撒了欢的飞起来。
“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古惜今问道。
“嗯,没有几个人会来这里。这里都是已经了结了的陈年旧案,没有人翻案,这里自然不用来人查阅。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连客暄拿起一卷覆了灰尘的宗卷,在书架后问正在四处打量的古惜今。
被问到原因,古惜今背过身,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他有些单薄的身子上,让古惜周身都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我是想…”
“这一排是锦空一年,这一排是锦空二年,以此类推,一直到墙壁那一排,是去年的。单独延伸的那一排,是有关皇室宗亲的,虽然经过了大理寺,最终还是落到了刑部处理。你想要看的话,可以从你手边的那一排开始。好了,分类排列就是这样,还有什么想问的?”连客暄讲解完,靠在被自己用手抹干净的书架上,等待古惜今的下一个问题。
他没想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侍郎,能对一间大家毫不感兴趣的宗案室感兴趣。更让他没有想到的,古惜今会这么大大方方的来向自己开口。
这个古惜今,倒真是有些意思。
连客暄冷眼旁观,这个神秘莫测的古侍郎,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里的宗卷,我都可以看吗?”古惜今兴致勃勃的问。
“可以,不过,不可以带出刑部的大门。”
“属下明白了。”
“还有一事。”
“说。”连客暄走到了门口,沐浴在阳光下。
“关于我府上小厮的花销问题。”古惜今欲言又止。
“那个你不用管。本来侍郎府就应该有专属的配置,只不过因为长期空缺才被打发到了别的地方。所以这本来专属的费用,也用不到你来出。”连客暄回答完,又接了一句:“他们始终是我府上的人,工钱自然是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