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十月。
夜半,刚刚入秋的秦王宫仍是有些燥热,此时的扶苏身着一件单衣,仍旧在处理政务。
“唉。”看到案牍上的竹简堆积如山,扶苏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相传,秦始皇每日要处理的奏章要达到一石重才能入睡,因此经常会忙到深夜,多年以来,积劳成疾或许就是始皇帝五十多岁就驾崩的主要原因。
“这皇帝当的,真是太累,每日都要加班,要是能当昏君就好了。”扶苏拿起刚刚处理完的一份竹简,随手放在称重的竹篮之中,看到距离目标还有些距离,不禁苦笑一声。
旋即单手托起下巴,转而看向房顶,陷入短暂思索:自萧何之来,只有韩信,英布,彭越等人陆续被带到咸阳。
他先后将英布,彭越二人授予职位之后外派出去,只留下韩信一人在身边。
“项羽,你究竟在哪?你不死,我睡不着啊!”扶苏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复又叹了叹气。
“来人。”扶苏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大。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名脸上带着刀疤,身着盔甲的持刀侍卫走了进来。
嬴郭云,作为扶苏身边守卫的侍卫长,自扶苏成年后便跟在其身旁护卫。
这支侍卫队的人皆是皇家豢养的死士,成年之后赐姓嬴,论忠诚,大秦中没有其他人,比得上这支队伍在扶苏心中的地位。
“郭云,明日朕想出宫逛逛。”扶苏疲惫至极,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
嬴郭云神情如铁,开口道:“不知陛下,欲要前往何处,游玩几日?”
巡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始皇帝统一六国后,一生共有五次大规模的巡游,每一次的巡游,都需要提前做出大量的准备。
“就在咸阳吧,一日时间便够。”扶苏看了看剩下的成堆竹简,面色微皱,无奈说道。
片刻后,扶苏补充道:“对了,叫上韩信,再带着两三名侍卫便可,出宫一事莫要让他人知道。”
说罢,扶苏不再看向竹简,当即回房就寝。
次日,天色微亮,扶苏便急匆匆的带着嬴郭云、韩信和两名侍卫出宫。
才至宫外,熟睡一夜的扶苏已是满血复活,急不可耐向着众人交代起来。
“今天你们就称我秦公子,韩信,来,叫声大哥听听。”扶苏笑容满面,迅速伸手揽住韩信的肩膀。
作为死士的嬴郭云等人自然不敢违背秦二世的命令,纷纷称呼其秦公子。
见此,韩信不免有些错愕,饶是他也没想到皇帝竟如此放得下身段,跟自己一个破落户称兄道弟起来。
韩信今年堪堪十九岁,由于久读兵书,不事耕种的缘故,故而脸上白白净净,显的尤为稚嫩。
看到韩信没有反应,扶苏很快松开手,自顾自的在大街上逛着。
众人牵马,紧紧跟在扶苏身后。
作为都城的咸阳城分两部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是皇城,外城则是由贵族和少部分的百姓组成,而城外的居住地和市场才是多数百姓的所在。
外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来往的商贩络绎不绝,各种小摊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全无政务负担的扶苏此刻十分享受这份热闹,本就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的扶苏,在人流中不停穿梭,急切的接受新知识。
城门处,无数农户手持农具,在几名小吏的指挥下排成一条长龙。
见到这个场景,扶苏好奇心大起,迅速来到一名老者身前,询问道:“老人家,此处是做什么的?”他的声音轻柔,充满善意。
老者看到面前这位询问的人穿着华贵,身边还有数名护卫,想着哪家贵族公子出游,于是解释道:“回公子,此处是在雇佣农户前去上林苑开荒,听说明年开春种上粮食之后,还能分上几亩农田。”
说话间,老人那消瘦的脸上已是露出几分对生活的希望。
看到老人的无法抑制的喜悦,扶苏亦是内心满足不已,但看到其衣着破烂不堪后,扶苏忍不住问道:“老人家,赋税是否还是太重?您这身衣裳......”
老人家听到赋税二字,愣了一下,当即郑重回道:“陛下仁慈,是个好皇帝,若是没有陛下那些仁政,恐怕俺们全家七口都得出来。”
扶苏:“.......”
韩信等人尽皆默然。
说到此,老人家弓着身子,头颅逐渐垂下,苦笑不已:“收成不好,家中已无多余的粮食,没办法,俺这个老头子只好出来,免得在家里当累赘。”
扶苏心底一沉,当即明白:百姓们因为多年征战,家中早已是濒临破碎的边缘,这个冬天,不知多少户人家会撑不下去。
“不说了,这就排到俺啦。”老人家对着扶苏摆了摆手,然后向着小吏走去。
扶苏抱以歉意,当即便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便传来刚才那名老者歇斯底里的哭声:“大人,俺真的没有钱,一家老小全等着俺养活呢,求求你,收下俺吧。”
老者哭声凄惨,周围之人尽皆动容。
扶苏缓缓转过身来,见其他农户并无一人出列,为这老汉说上一句话,只是看着面前发生的事,继续排队。
他的心中疑惑更甚,短暂的沉思后,他没有选择出手,而是继续看向不远处的老汉和小吏。
“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干活还要交钱,待老汉明年分了地,一定好好孝敬大人。”老汉此时已然跪下,对着小吏不断哀求。
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小吏的眉头顿时皱起,叫嚷道:“老东西,没钱还想在上林苑分地,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你们都看什么看,不想干了是吗?我告诉你们,大秦什么不多,就是人多,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多数人慌忙低下头。
闻言,扶苏脸色微皱,一种熟悉之感迅速涌现心头。数个呼吸后,扶苏快步走向小吏。
嬴郭云等人紧跟其后。
看到农户中,突然出现几位衣着不凡之人,小吏面带疑惑,直直盯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