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烛火跳动,因着被屏风挡着,光线忽明忽暗,连带着光下的人影都朦胧了两分。
沈应盘坐在床上,季无尧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相对而坐。
沈应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季无尧先是看到了沈应肩膀后的伤,顺手从灵芥里拿了药膏给他涂,两人对面坐着,季无尧长臂一揽,就像是将沈应环住般。
季无尧拿了药膏,指尖挑了些,涂在沈应肩后的淤青上,他稍微用了些力度,要把药散进去
冰凉的药膏落在肌肤,下一瞬就被体温融化成了一片,不知道是沈应自己的温度,还是季无尧指腹的温度。
浓郁的药香在屋子扩散开,季无尧瞧见沈应身后还是有淤血,都紫色发黑,一看就是当初伤到太重,乃至于这些日子都好不了。
他故意往下按了按,“下次再这样你自己去领罚。”
沈应感觉后背一痛,闷闷的应了声,有些心不在焉。
季无尧靠的近,胸襟前的布料都快碰到了沈应的鼻尖,若有若无的连桑花香味传过来,沈应无端觉得自己脸有些红。
季无尧正涂着药,忽然肩膀一沉,就见沈应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
季无尧心口一软,垂下眼帘,“怎么,给你涂药你还嫌累?”
沈应趴在季无尧肩膀上晃了晃脑袋,闷声道:“脖子酸。”
沈应的额头抵在季无尧的肩膀往下,有些靠近胸腔,柔软的触感带着几分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沈应动作一僵,暗骂自己不想好。
季无尧涂完药,擦了擦手,这才后知后觉沈应的肌肤简直白到刺眼。
沈应没穿上衣,还抱自己,季无尧心里居然觉出来一点别扭。
虽说沈应小时候跟着他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毕竟是很久之前了,现在沈应已经长大了,再长长,说不定比自己都高。
季无尧刚想说什么,就见沈应自己抬起脑袋,揉了揉肩膀,“师尊,涂好了?”
季无尧把话咽了回去,行吧,说不说都很奇怪,再说了都是男人,抱不抱的有什么好矫情的。
沈应小时候也没少抱他,算了。
“嗯。”
季无尧应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来将精神力放出一丝,去探察沈应的体内情况。
沈应经脉受了两次伤,其实并没有恢复的很好,虽然沈应体内灵力储存比一般人多,但是经脉却比旁人脆弱。
但是季无尧精神力绕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十分明显的暗伤。
可季无尧他总想着命魂书说沈应被废的事,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
“师尊?”
沈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甚至伸手点了下季无尧的眉心。
季无尧一回神就看到沈应放大的脸,视线下移,落到沈应结实紧致的腹肌上,嘴角抽了抽,小崽子练的真不错。
“没事,只是需要休息。”
季无尧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休息吧。”
灵火绕着烛光绕没了兴致,随着季无尧话音一落,它们往上一扑,把那带着温度的火苗吞吃进肚。
烛光熄灭,屋子里陷入黑暗,只有点点月华顺着窗户的间隙撒了进来,落下一抹银白。
沈应睡在软榻上,他早就穿好了衣衫,身上搭了一床薄被。
透过屏风,沈应只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能听到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沈应伸出指尖,细细描绘那道身影。
他觉得自己十分贪婪,明明季无尧对他这般好,他却仍觉不够,想要更多。
心底的欲念悄然露头,却又被沈应压抑在心底。
太快了,他想。
他可以跟师尊细水长流,师尊不喜欢他没关系,他会一步步的教着师尊怎么爱他。
沈应眸色渐深,眼底竟然露出一抹偏执的占有欲。
他心里已认定,无论如何他都要跟师尊在一起,他绝不允许,也不可能让季无尧跟旁人在一块。
光是想想,他就要发疯。
屋里陷入黑暗,旁边客房里窗户没关严实,泄出来一丝烟雾,被风一吹,落到了季无尧跟沈应的屋子。
屋子里的人眉心一皱,随即陷入更深的梦境。
命魂书就立在季无尧跟沈应的屋子外,它觉得冷,看了眼屋内,扑闪的翅膀小心翼翼的飞到屋子里边。
窗户外面的枝头失了力道,上下晃悠,挂在枝头的叶子随着落了下来,被风一裹飘上云霄,飞过连绵的昆宁山,掠过寂静无声的十相城,最后飘零着落到玄清宗的护山阵上,被碾的粉碎。
夜色浓郁,但玄清宗正中的中泽峰却灯火通明。
沈天祁坐在上方宗主的位置,揉着眉头往下望去。
“少宗主,孤仞峰上下都有禁制,没有檀珩仙君的允许,就算是灵鹤都飞不进去,更别提送信了。”
两边坐着很多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白为何沈天祁今日非要去找檀珩,明明檀珩仙君已经闭关两百年了,并且明确说过不许旁人打扰他。
坐在中间的长老连衡开口,“少宗主,檀珩他当年受了重伤,这些年没传来突破的消息,现在去叫他,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他苦口婆心道:“少宗主,宗内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沈天祁抬眸,想说自己的推测,但是季无尧跟沈应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张了张嘴,疲惫道:“季无尧出关这还不是什么大事?”
连衡点了下头,颇为赞同,“唉,是啊,他一出来,定要惹出祸事。”
沈天祁指尖敲了两下,他目光落到一旁未开口的元清渡身上,以往这位长老可是对季无尧意见最大的,今日为何不开口?
“元长老,你怎么看。”
元清渡抬眸,眸子里尽是冷厉,“这般魔头,自然是要清理门户。”
沈天祁眸子阴沉,“季无尧他想要浮屠镜,现在鸿极宗内正好有那东西,我不信季无尧不会去,正好借着这次寿宴,把他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咔嚓。
沈天祁掌心用力,掰断了桌子边。
身后的灵渊长老叹了口气,劝解道:“少宗主,勿生执念啊,当年季无尧害了老宗主的事,我们都记得,现如今他出现,还愁杀不得他吗?”
细碎的木屑扎进了肉里,血珠子顺着掌心纹路向下淌,沈天祁感受着掌心的刺痛,可他心里却比这痛千倍万倍。
当年,他是那么崇拜季无尧,那么信任他,可他做了什么!
灵渊见沈天祁的神色,便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好叹息一声。
下面的元清渡看见沈天祁这般,轻皱了下眉头,修仙之人,最怕生出执念,随后化成心魔,若是沈天祁杀不了季无尧,他这修为上怕是要难寸进了。
沈天祁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十日后的鸿极宗宗主寿宴,我要亲自去。”
他会亲手抓住季无尧,把他抽皮扒筋,才能消除他心中恨意。
事情已定,长老们纷纷离开。
元清渡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的长老讨论。
“那季无尧费这么大心思,真的只是为了拔除鬼气,改邪归正?”
另一长老开口,“要不呢?我跟你说啊,他当年就是心高气傲妒恶如仇的主,现在变成鬼修了,肯定想着变回来啊。”
“那有这么容易?”
连衡长老见多识广,“嗐,那浮屠镜可是神器,当年云上宗一名长老,一千年没飞升,生了心魔,没想到用浮屠镜消去心魔后,直接一步大乘了。”
“那浮屠镜真有那么厉害?”
“是啊,可福兮祸兮,那镜子也惹来了灾祸,要不人怎么被人毁了呢?”
元清渡听完,眉心微皱,不由得想起季无尧这个人。
不知道为何,虽然外界都在传季无尧收集镜片,就是为了自己能够重当修士,重塑灵根,可他偏偏觉得季无尧应该想要的不是这个。
但季无尧想要什么他也猜不透,毕竟浮屠镜身为神器里最神秘的一件,远不止如此。
元清凌没有再听,快步离开。
昏色的山林下暗影重重,远处层叠的山脉的像是蛰伏的巨兽,沈应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还好,流霜剑在。
哗啦。
沈应听到了浮动的水声,他手搭在剑上,寻声摸了过去,这山里不知道有什么修为的鬼怪,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他寻着声音摸到了小潭边,用剑尖挑开草叶,沉着一双墨眸打量着周边。
忽的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小潭里有人冒出了头,沈应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那人皮肤在周边一片昏暗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扎眼,小麦色的肌肤光滑白净,身后的蝴蝶骨有些突出,但并不显得瘦弱,给人一种力量匀称的美感。
那人抬起手去挽碍事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子又探出水面一点。
水珠滑落,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滑,在水珠流落处才能看见那人身子上有细小浅淡的伤痕,水珠继续下滑,划过一抹挺翘的弧度,随即落入水面。
沈应盯着那人的蝴蝶骨,在肩膀左侧蝴蝶骨靠下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红痣。
他看清的那一点红色,忽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师尊,季无尧身上正是有那么一颗痣。
他意识到这样不妥,捏紧了手里的剑柄,他知道自己该垂眸,但他却迟迟收不回眼。
直到他觉出自己鼻子下流出一抹温热,啪嗒一声滴落在草尖上。
季无尧警觉转身,“谁?”
今天出门看到一只小柯基,好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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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