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贞儿传 第9章 第九章

翌日的坤宁宫甚是寂静，贞儿原想给皇后磕个头拜别一下，又怕彼此多生嫌隙，走到正殿门口犹豫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嫦烟扶着皇后，透过窗看到贞儿离去的背影，总有些不舍。“嫦烟，你说本宫此番打算，是不是会害了贞儿？”

嫦烟安慰皇后：“贞儿是个有福气的，娘娘不必忧心。”

嫦烟打开门，扶着皇后从殿内走到院中。

皇后想得简单，语气也是淡漠凉薄了许多。“贞儿日后若是能分了周贵妃的宠，才是本宫想要的，希望她不会让本宫失望。可有告知她，把她献给皇上的意图？”

嫦烟点点头，“贞儿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但心中怕是不大愿意。”

皇后不抬眉眼，心中盘算着之后该如何。

“想来日后她会明白本宫为她安排的一切，总会明白当皇上的宠妃，比嫁与宫外的平民来的要好。”

嫦烟总是附和，“奴婢也会常常去看望贞儿，劝劝她的。”

皇后命道：“以后贞儿那边，你多费心就是了。”

王振一早便恭候在坤宁宫外等着贞儿从宫内出来，片刻前贞儿出来之时看到他立刻规规矩矩的俯身下礼，王振微微屈了身子，“贞儿姑娘客气了，陛下还未下早朝，姑娘还是先去乾清宫备一些茶点吧。”

贞儿跟着王振去了乾清宫偏侧的昭仁殿，昭仁殿向南，房檐之上覆盖黄色琉璃瓦，即使是偏殿远远望着也极为华丽。

王振将她带到此处，指了指屋内，“这昭仁殿内是藏书之地，里面尽是些历代的书籍。”

“可是陛下的意思？”

王振点了点头，“你可认得字？”

贞儿恭敬道：“常年侍候皇后娘娘身边，哪有不识字的道理。不知公公为何这样问？”

王振笑了笑，“既然姑娘认识字便好，每日你将备好的茶点送到皇上面前，然后来此整理旧时的书籍。”

这宫中的宫人甚多，贞儿虽不明白为何皇上要她来整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她不再多言，遵命就是了。

进了屋子一瞧，屋内还算是整洁，只是书籍摆放得有些凌乱。

贞儿换上新的宫装，从前在皇后面前不能失去体面，如今在皇上面前除了体面，更万不能失去谨慎。

她打了水将殿内重新打扫一番，打扫完已是晌午时分。

王振遣了一个小太监过来，说皇上命贞儿去侍膳。贞儿顾不得休息，随着小太监一同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偏殿，朱祁镇看着手中的折子，眼睛不时的看着门外。

贞儿走进殿内，看着满桌未动的膳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前皇后娘娘用膳都是嫦烟伺候，贞儿便借机出去贪玩，如今想来真是后悔极了。

朱祁镇看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贞儿，“你侍奉皇后多年，不知侍膳的规矩？”

王振走到膳桌前，将银筷放入各盘菜中，又拿起看了看，未变黑才安心将银筷放下。王振夹了几道菜放入朱祁镇面前的盘中，朱祁镇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贞儿，“可瞧会了？”

贞儿点了点头，上前学着王振的样子为他布菜。

“朕竟不知皇后究竟看上你何处了，竟让你来侍奉朕。”朱祁镇这一句倒是有些嘲弄的意味。

贞儿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恐万分。朱祁镇瞧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眼中的冷意消散了许多，下一刻忽然笑了。“朕就这么令你害怕？”

见朱祁镇一笑，贞儿的手更是颤抖，“陛下是乃是天下的君主，君主之气甚是威严，皇后娘娘多年庇护贞儿，却让奴婢倒是少了些见识，还望陛下恕罪。”说完继续小心翼翼的为朱祁镇侍膳。

朱祁镇看了贞儿一眼，转神将盘中的菜送入口中。“虽是奉承，但说的甚得朕心意，昭仁殿的书籍好生整理着，若得力朕自会有赏。”

“多谢陛下。”

贞儿心中轻松了许多，若是真能得赏，那么她只想早日得到出宫的恩赐，才能与朱祁钰在一起。

外面的公公此时通传，郕王朱祁钰要觐见。

朱祁镇甚是开心，将他宣进殿内。

朱祁钰带着两壶美酒走进殿内，看到贞儿神色先是一怔，然后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参见陛下。”朱祁钰俯身行礼，一举一动尽是恭敬。

朱祁镇起身将他扶起，“如今私下就你我兄弟二人，皇弟不必多礼。”朱祁钰和朱祁镇是先帝唯一留下来的

朱祁钰平起身，“如今皇兄已是天子，幼时承蒙皇兄厚顾，如今更愈发不能失了规矩，臣弟谨记和皇兄不仅仅是兄弟，更是君臣。”

朱祁镇不再多言其他，“皇弟此时入宫，想必又是得了好酒。”

朱祁钰命身后的小太监将酒端上来，“年初之时，臣弟府中的桃花苑中的桃花开得甚好，王妃便命人新酿了桃花酒，臣弟就带来给皇兄尝个新鲜。”

朱祁钰将酒送到贞儿手中，二人对视一眼，朱祁钰打趣道：“皇兄身边何时有如此标致的宫女了？”

贞儿的脸色变了，她未曾想过朱祁钰竟好不避嫌，若是皇上发现他们二人之间早已相识，可怎么是好？

“从前侍候朕的颖姑姑年事已高，朕许她出宫养老。这丫头虽年幼，但却是个伶俐的，以后多历练历练就是了。”朱祁镇没有多想，命朱祁钰一同入座。

王振给贞儿使了个眼色，贞儿意会后将二人的面前的酒杯填满桃花酒。

朱祁镇端起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郕王妃真是有心了，这花香与酒香融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朱祁钰端起酒杯，“臣弟敬皇兄。”他的余光却一直落在身侧的贞儿身上，见她一身暖黄色宫装，青涩中却也显得不一样的娇媚。

朱祁镇看了眼贞儿，仿佛突然想到些什么，便开口：“酒是不错，只不过少了些歌舞情致，若是此时能有歌舞，才算是相得益彰。”

王振欠身问道：“陛下是否要宣尚宫局的乐师来？”

朱祁镇看着一直低头布菜倒酒的贞儿，“贞儿，你可会歌舞？”

贞儿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抬眼去看朱祁钰，朱祁钰倒是在一旁坐着看好戏的样子，低头喝酒，将目光移开，不去看贞儿了。

贞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奴婢无才，未曾学过歌舞。”

“罢了，你起来为朕和郕王布菜倒酒便是了。”朱祁镇心中原先只不过想逗弄她一番而已，点到为止就是。

贞儿继续布菜倒酒，朱祁钰和朱祁镇二人话语也不过是闲聊。用过午膳，朱祁镇便听闻周贵妃身子不适，前去探望。朱祁钰借着寻书的由头，和贞儿一同前去昭仁殿。

路上，贞儿走在朱祁钰的身后。

“不过是一日不见的功夫，你竟成了皇兄御前侍奉的宫女，这是何故？”朱祁钰疑惑。

贞儿不敢讲皇后是要将她献给陛下的缘由，含糊地说，“怕是娘娘觉得我见识微少，才将我调到皇上身边侍候。”

“皇兄从不苛待身边的宫人，我与他一同长大，你方才也是看见了，待我很是亲近，你事事谨慎小心，才可以保住性命等我娶你。”朱祁钰说到最后一句坏笑起来。

贞儿生气地瞪着朱祁钰，哼了一声，“都怪你，好端端的带什么酒来，若是陛下不松口，真要我一舞可怎么好。”

朱祁钰叹了口气，“你的舞姿跟周贵妃比起来相差甚远，不怕皇兄将你纳为妃妾。”

贞儿微微不悦，“既然你觉得我舞的不好，也不喜欢，以后我不舞就是了。”

朱祁钰牵过贞儿的手，“这世上愿意欣赏你拙劣舞姿的怕是只有我一人了。”

贞儿还是微微蹙眉，努起嘴巴。

“生气了？”朱祁钰询问道。

她摆开他的手，“明知故问。”

朱祁钰又紧紧牵起她的手，“好了好了，我向你陪个不是。”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

贞儿细细打量一番，还是装作生气的模样，不理会朱祁钰，径身向前走去。

朱祁钰追上，将镯子戴在贞儿的手腕上，“礼收下了，贞儿不可生气了。”

贞儿笑了笑，“郕王殿下，竟学无赖之气。”

朱祁钰无奈戳了戳贞儿的额头，“愈发胆子大了。”可是他喜欢。

到了昭仁殿，叮嘱了几句贞儿万事要小心，朱祁钰待了一会儿便离开。

朱祁钰离开后，贞儿心里失落了很多，抬起手瞧了瞧腕处的玉镯，嘴角泛起微笑，原来知道一个人心中有自己，是这样的滋味。

夕阳临下，暮夜将来。

霁月殿内，杨安妃的册封典仪未行，尚宫局的宫人，还有宫中的宫女太监总是怠慢许多。

杨安妃以为一朝得宠今后尽是风光无限，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周贵妃的手段是如此的冷厉，眼看就快入冬，尚宫局的银两和冬衣还未送来，若不是靠着先前的赏赐度日，怕是更要受人欺凌了。

安妃此时心中也是后悔的，若是当日不再封妃吉服上与周贵妃争一时之气，现下的处境也不会如此糟糕。

她拿起架上的凤翎玉琵琶缓缓弹起，那日在宫后苑弹奏的《汉宫秋怨》，此时的内心甚为悲凉，却将此曲的意境弹了出来。

朱祁镇此时正巧路过霁月殿外，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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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乾清宫偏侧的昭仁殿，昭仁殿向南，房檐之上覆盖黄色琉璃瓦。————背景参考自《明史》。

②昭仁殿内是藏书之地，里面尽是些历代的书籍。————背景参考自《明史》。

③《汉宫秋怨》————背景参考自马致远的 《汉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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