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出指婚之事,贞儿心中窃喜,急忙谢了恩,并未发现朱祁镇脸上的阴沉。
“在朕把你指婚给他之前,记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他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
朱祁镇命贞儿会昭仁殿继续抄写书录,贞儿听命离开。他慢慢的走上殿坐回龙裔,又拿起一章章奏折看了起来,他揉了揉紧皱的眉间,叹了叹气。手中的奏折被他攥紧,他强迫着自己专心,可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贞儿和朱祁钰相视一笑的那一幕。
贞儿回到昭仁殿,意料之中的又看见了汪直在院中的长廊中坐等着她。
汪直见她来了,起身走近笑道:“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贞儿点头,“陛下答允,日后若有机会,会为我和郕王殿下指婚的。”
汪直笑着的嘴角顿了一下,随后又即刻恢复了。“果然是人逢喜事,奴才在这里给万侧妃娘娘道喜了!”他假意客气行了个礼。
贞儿推了他一下,二人哈哈笑了笑。
“可是陛下现在知道了我和郕王殿下的事,那贤太妃之事日后我该如何开口呢?”贞儿担心道。
汪直也不禁思虑,“陛下那里不是你该担忧的,最应该担忧的是孙太后那边,就算陛下答应了,孙太后会答应吗?”
贞儿点点头,汪直说的没有错,孙太后绝不会轻易准许此事,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此事要办妥还需在孙太后身上下功夫。
汪直还要回朝霞殿的惠妃身边伺候,赶忙回去了。贞儿一人留在昭仁殿内抄写书录,看着角落剩下的一些破旧的书籍,心中也松泛些许,再有两日就可以都抄写好了。
贞儿在晚膳前赶回乾清宫侍膳,走到殿外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下,说安妃在里面伺候着,恐怕一时半刻也无需他人伺候。
贞儿意会,只暗自高兴自己又可偷懒。
她转身离开,心中一直思索着贤太妃之事该如何做才能帮衬到郕王,出身顺着小路走着,便走到了清宁宫前。
清宁宫一如既往的冷清,早年贞儿便是在孙太后的宫中伺候,后因孙太后不喜人多,原先留在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孙太后念着她年纪小,便特意把她安排到皇后身边去了。
贞儿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清宁宫请个安,却瞧见太后身边的汐姑姑正从里面走出来。
汐姑姑瞧见在门口站着的贞儿,也是惊讶。
“贞儿?你怎么来了?”汐姑姑从前很是喜欢贞儿,幼时的贞儿做错事在宫正司被罚板子,每次都是汐姑姑给她上药,安抚她。
贞儿立刻俯身行了个礼:“汐姑姑。”
汐姑姑对贞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快让姑姑好好看看。”她对着贞儿上下打量一番,不禁夸赞:“贞儿如今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贞儿低下头,小声地笑道:“多谢姑姑夸赞。”
汐姑姑牵过贞儿的手,“你还未说今日为何来清宁宫?”
贞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随口说是因念着太后从前的恩德,原先守着规矩不能来探望,今日想走到宫外磕个头以表敬意。
汐姑姑是个好心肠的人,听贞儿这么说,拉着她进了清宁宫,亲自带着贞儿去孙太后面前请安。
走进清宁宫,贞儿见到有两个人跪在那里。仔细一看,竟是贤太妃和身边的侍女。
贞儿愣了愣,汐姑姑小声提醒她:“别看了。”说完赶紧拉着贞儿加快了步子。
贞儿进了殿内,看见孙太后正在悠闲地品着尚宫局新进贡的茶,她不知为何贤太妃会这么晚和侍女在门口跪着,只是看其他宫人面色仿佛是早已习惯的样子。
孙太后见一个宫女进了殿,她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瞧了她许久。眼神从开始的陌生,随后变为了喜悦。她问道:“是贞儿吗?”
贞儿见孙太后认出了自己,立刻走近跪身行礼,“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确是贞儿,孙太后朝她招了招手,笑道:“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贞儿起身走近她,孙太后眼神中尽是喜爱,她指了指身边的椅榻,“来,坐哀家身边来。”
贞儿行礼谢恩后,坐到孙太后的身边。
孙太后注意到贞儿如今身上的宫装,并非是一个小宫女该有的装束,不禁问:“你如今在何处当差?”
贞儿低下头,小声说:“现下奴婢在陛下身边当差,顶了从前颖姑姑的差事。”
“哀家记得你那时候小,特意命人将你遣到皇后的宫中当差,你为何又去了皇帝面前当差?”孙太后心中有着疑虑和不解。
贞儿此时不得不小心翼翼,思虑了一下才回道:“皇后娘娘见颖姑姑年事已高不能伺候陛下,又想着历练一下奴婢,便把奴婢遣过去当差了。”
听贞儿亲口说是皇后的意思,孙太后和汐姑姑对视了一眼,心中略明白些了,皇后如此直接,怪不得失子后皇帝一直不去见她,原来嫌隙出在这里。
孙太后沉浮于宫中多年,什么波谲云诡没有见过?眼下皇后太过于着急,想来是因前有贵妃有孕,后有安妃不敬才会出此下策。孙太后自诩看人一向很准,贞儿似如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玉,她的伶俐最适于在宫中生存,皇后选人的眼光确是不错,只是贞儿年纪尚小还需指点历练,就这么快的把她送到皇帝身边去,只会弄巧成拙。
“原来如此,那你在皇帝身边差事做的如何?”孙太后更想知道,贞儿是否对朱祁镇有意,若是贞儿有意,何不顺水推舟一番,还可令众人皆大欢喜。
贞儿迟疑了一下,她该怎么回答?她调到乾清宫当差也没有多少时日。若说好,自己总是出错。若说不好,她又是真的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贞儿轻笑:“从前在坤宁宫当差的时候,皇后娘娘性子极好,即使奴婢做错事也舍不得打骂,倒惯得贞儿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只能有六七分的心力了。”
孙太后跟着一笑,以前只觉得贞儿是个机灵聪慧的小姑娘,如今大了竟也会说些讨巧话了。
“今日天色已晚,贞儿先退下了,改日再来陪太后娘娘说话。”贞儿起身行了个礼。
孙太后点了点头,“哀家也乏了,你先回去吧。”
门口的小宫女此时进来,恭谨道:“太后娘娘,贤太妃已经在门口跪了一炷香的时辰了。”
太后没有理会,汐姑姑吩咐道:“那就让贤太妃回去吧。”
贞儿告退,退身走到门口,看到贤太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清宁宫,她瞧着二人的背影,转过头问汐姑姑:“贤太妃犯了何事?为何太后娘娘要这样罚她?”
汐姑姑遮住贞儿的嘴,小声道:“在宫中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随意打听。”
贞儿装作似非似懂的样子,其实她能猜测到,孙太后还是因为从前之事才如此为难贤太妃。她朝汐姑姑行了个礼,出了清宁宫的宫门口,朝着贤太妃的方向追了过去。
“贤太妃!”贞儿唤道。
贤太妃忍着酸痛的双膝走着,见是贞儿勉强一笑。“是你啊。”
贤太妃身边的侍女面露艰难,她方才也陪着跪了许久,身子也是吃不消。贞儿见状赶快上前扶着贤太妃,“贤太妃,我搀送您回去。”
“那就有劳你了。”贤太妃对她笑了笑。
贞儿将贤太妃送回了宁寿宫,贤太妃那日邀她进殿问话,早已洞悉朱祁钰和她之间的事,待她也是当做半个儿媳的态度。
见贤太妃身边的侍女走路一瘸一拐,贞儿便说道:“这位姐姐先去休息吧,贤太妃这里有我伺候,放心吧。”
侍女瞧了瞧贤太妃,贤太妃点头示意让她下去。她感激着看了一眼贞儿,道了一声多谢,便退身离开。
贤太妃躺在榻上,贞儿去取了些热水,她跪在床边,用帕子浸在热水里,拧干后敷在贤太妃的膝上。
“别人见了哀家都是避之不及,你倒是个好心的,不怪孙太后喜欢你,哀家见了你也喜欢。”这样的一个善良的姑娘很难得,自己儿子的眼光确实不错。
“奴婢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问。”贞儿难为道。
贤太妃苦笑:“你是想问,哀家为何在清宁宫的门口跪着?”
贞儿轻轻点头,“若是奴婢多嘴了,还望太妃娘娘恕罪。”
“无妨。”贤太妃叹了叹气,“哀家本是出身罪臣之后,配不上先帝。孙太后那时有孕,得知先帝宠幸了哀家,后又生下了皇子,从那时便心存芥蒂,她生怕祁钰会抢了皇帝之位,所以处处忌惮,一直提防着我们母子二人。”
“奴婢不明白,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多年,为何孙太后还会如此为难您?”若是早年间的储位之争留下嫌隙,现在早该消散才对。
贤太妃摇了摇头,“你到底还是年轻,不懂深宫女人的善妒之心。先帝的原配胡皇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都被她赶到宫外出了家。哀家只想让唯一的儿子当一个闲散王爷,即使孙太后再恨哀家,不管如何百般刁难,只要祁钰能安稳,哀家也就安心了。”
贞儿又将帕子浸到盆中,拧干后为贤太妃热敷另一边的膝盖。她的心也不禁心酸,原来他们母子二人虽为太妃和王爷,其实在宫中步步艰难。
她心疼的看着贤太妃,此时她貌似懂了,为何朱祁钰一定要请朱祁镇答允晋封太贵妃一事,贤太妃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他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想为自己的母妃去争该得的尊荣。
贞儿的心已全然系在了朱祁钰的身上,她此时将贤太妃当做婆婆一般看待,她是真心的想要帮贤太妃得到她该得的。
她将帕子拿下,端起水盆,“热敷好了,您早些安寝吧。”
贤太妃此时心想着该是赏她点什么,只是太过拮据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物什,只得作罢。
贞儿熄掉几盏烛火,贤太妃看着她离开,轻轻笑了笑。
当她走出宁寿宫之时已是三更了,回了贞和阁还未来得及收拾,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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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