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贞儿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转眼已是年下，皇后的身孕三月有余，太医徐钊禀告胎像已稳固，朱祁镇听了很是高兴，眼看着周贵妃腹中的孩子将要出生，一时间尚宫局要照看皇后的衣食，又要顾好贵妃的，这些日子当真是有的忙。

栖鸾殿内，周贵妃害喜得厉害，总是抑制不住的呕出，吃下去的食物和汤药，过了些时辰总是又吐了出来，身边伺候的人见周贵妃日渐消瘦，心里也跟着着急，若是陛下见了贵妃如今这番模样，定会责他们照顾不周。

如今周贵妃的腹部已经隆起，移动步子和身子也是万般小心，婢女媃烟端着汤药喂给周贵妃，周贵妃靠在榻上捂着鼻子，抑制住涌上来的恶心勉强喝了一勺，刚咽下又吐了出来。

“这药苦得很，本宫喝不下，拿走！”周贵妃推开药碗，用帕子擦了擦唇边。

媃烟将汤药放到一边，拿起熬好的燕窝，担忧地问：“晚上合宫宴饮，娘娘一定要去吗？”

今日朱祁镇赐宴后妃与皇亲，她岂能不去？

“若是不去，陛下怕是就忘记还有本宫这么个人了。”周贵妃的眼中生起一抹哀愁，自打皇后有了身孕，朱祁镇日日陪着用晚膳，即使不能侍寝也要陪着皇后。

三个月了，朱祁镇对自己不闻不问，周贵妃却又不能怨怼，毕竟皇后生出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正嫡出身，而自己的孩子即使是长子或是长女，都是庶出，比不得嫡出尊贵。

媃烟舀了一勺燕窝，送到周贵妃嘴边，劝道：“娘娘，您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不吃的话，晚上的宴饮怕您身子撑不住啊！”

周贵妃点了点头，勉强喝了几口温热的燕窝，便命媃烟给她梳了一个华丽的发髻，脸上也是浓妆艳裹，周贵妃将有孕之时太后赏赐的金镶宝花顶簪戴在发髻上，这样的场合，她定要彰显出自己不一样的地位，不能让她人抢了自己的风头。

太和殿内，后妃与皇族亲眷们一同落座，坐等朱祁镇的圣驾。太和殿殿下左侧坐着的为后宫妃妾，右侧则是皇亲贵胄。

皇后看着殿下坐着的妃嫔们，脸上溢着得意，“前些时候各宫妹妹来探望，本宫身子不适，未曾接见，还望各位妹妹们不要介怀！”

惠妃这时候起身，微微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一直不适，后妃们和陛下一样希望娘娘能身心舒健，平安诞下一个小皇子，今日见娘娘面色容光，臣妾等也就安心了。”

皇后被哄得开心，“自你服侍陛下后，本宫还未得空和你说说话，日后有空记得来坤宁宫陪伴本宫，今日见你，本宫心里面很是喜欢。”

惠妃高兴，“多谢娘娘抬爱，只望您不嫌弃臣妾愚笨就好。”

皇后抬起手，示意惠妃坐下。

殿下坐着一直不语的朱祁钰，总是时不时的看着皇后，如今的她看着端庄秀丽，脑中响起贞儿先前对他说皇后陷害后妃，这满目笑意的面容下究竟藏着的是什么呢？而皇后，好似有意不去看朱祁钰和汪卿婳，一直和身边的婢女嫦烟低声说着什么。

安妃见着惠妃方才如此奉承皇后，不屑地轻笑了一下，瞧着周贵妃面色发白，于是假意问候：“说来贵妃娘娘的龙裔也有五个多月了，您的身子可还安好？”

“安妃有心了，本宫身子一切安好，只是偶尔会有些头晕，歇息一番就无大碍了。”周贵妃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应付着安妃。

此时王振尖锐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大殿的门被打开，后妃与皇亲皆是起身跪下行礼。

众人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贞儿和王振随侍，一直跟在在朱祁镇身后，朱祁镇快步走到殿上，亲手扶起皇后，“皇后不必多礼，今日身子如何？”

皇后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娇柔一笑，“臣妾一切都好。”说着，眼睛瞧了一眼殿下的周贵妃。

他扶着皇后坐下，看着殿下的众人说道：“都免礼吧！”

待大家都落座后，周贵妃在媃烟的搀扶下起身，“陛下，臣妾有了身孕不宜饮酒，这第一杯恭贺新岁的酒，我想就由惠妃妹妹代劳吧！”她身为贵妃在家宴应是先行祝酒，自己有了身孕不得不顾着腹中的孩子，她之下便是安妃，安妃之下才是惠妃。安妃往日总是顶撞自己，这个时候能抬举的也就只有惠妃了。

惠妃没有想到周贵妃让自己这个新人来敬新岁酒，安妃此时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虽然如今侍寝的后妃除了贵妃和皇后之外，只有安妃和惠妃。其他妃子无论品级，都还未侍寝，此时祝酒不适礼数。

皇后点了点头，“是啊，贵妃和本宫都有了身孕不宜饮酒，惠妃近来很得陛下心意，服侍陛下也是尽心，这杯新岁酒是你来敬才是！”

汪直见惠妃犹豫，立刻将惠妃扶起，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祝酒便是，惠妃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缓缓拿起来酒杯。

朱祁镇指了指，贞儿会意，端着酒壶走下殿，为惠妃倒满酒杯。

惠妃端起酒杯，底声十足：“臣妾带后宫众位姐妹敬陛下和皇后娘娘！祝陛下、皇后娘娘福寿康益，平心顺遂！”

众人起身端起酒杯，“祝陛下、皇后娘娘福寿康益，平心顺遂！”

朱祁镇举酒饮下。

郕王朱祁钰和王妃汪卿婳起身，“这第二杯就由臣弟和王妃来敬，新岁来兮，祝皇兄皇嫂康平顺意，山河兴昭！”

朱祁镇又饮下几杯。

一番祝酒过后，王振命人将备好的歌舞呈上来，周贵妃嫌乐声嘈杂，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朱祁镇也未多在意，命王振将贵妃亲自送回栖鸾殿。

觥筹交错间，汪卿婳瞧着朱祁钰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殿上倒酒的贞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已经不浅了。汪卿婳隐隐约约知道，朱祁钰一直想灭掉东厂在朝廷上蛊惑陛下的奸佞，匡扶社稷，这样他就可以向陛下求娶贞儿了，所以才会日日待在书房谋划着些什么。

几月前宫后苑不悦一别，贞儿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朱祁钰了，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一如以往那样温柔，贞儿悬着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朱祁镇发觉自己有些酒醉，想去宫后苑醒醒酒，王振不在他身旁，众人难免有些不放心，汪直请命跟随，朱祁镇思索一番便准了。

走出殿外，外面竟下起了雪。

汪直恭谨道：“瑞雪兆丰年！此乃是大喜！”

朱祁镇伸出手，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心中却十分落寞。

“梅花香寒，朕记得贞妃生前最爱梅花，陪朕去宫后苑走走吧。”

宫后苑，朱祁镇在石子路上走着，苑内的梅花树上尽是些含苞待放的花芽，虽然不如盛开之时好看，却别有一番美丽。

他还记得，曾经贞妃爬到树上去折梅花摔了下来，只是为了给他做梅花的香囊，伤到筋骨不说，还染了风寒。若不是那场风寒，怎么会年纪轻轻在最好的年华就香消玉殒了。

贞妃若还在的话，一定又要挂念他酒醉后雪日赏梅，这世上再能与他交心的后妃，怕是无了。

他想到这里，轻轻地摘下了一朵将要开的梅花，放在鼻前嗅了嗅，不免心痛。

心间对着贞妃的怀恋和遗憾还未退去，几个小太监在宫后苑横冲直撞的找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看见朱祁镇，立刻扑在雪地上跪下。“陛下！皇后娘娘小产了！”

朱祁镇听闻，酒醒了一大半，急匆匆赶往了坤宁宫。

王振在太和殿安排事宜，命人将各位皇亲与各宫主子送回，贞儿不放心皇后，也跟着去了坤宁宫。

朱祁镇赶到坤宁宫之时，站在门口便听见了殿内传来皇后惨痛的叫声。太医们在一旁研究药方，方才太医徐钊已经为皇后针灸止血，却未见效果，几个稳婆也进了殿内，见皇后流血不止也都慌了神。

朱祁镇见着一盆盆血水从殿内端出，大怒道：“快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何事？！”说着就要往殿内冲。

贞儿在殿内殿外，也是跟着忙进忙出。她见朱祁镇来了，立刻跪下身：“陛下！您不能进去！”

“皇后娘娘小产，若是陛下进去了，血光不吉！望陛下珍重龙体！”贞儿拼命拦住朱祁镇，其他人见状也是跪下身把他拦在殿外。

朱祁镇大喘几口气，“朕出太和殿之前皇后还好好的，不过一个时辰皇后就小产了！不说清楚，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王振处理外太和殿内的事宜立刻赶来，看见朱祁镇问罪坤宁宫众人，便劝道：“陛下，您还是去偏殿问话吧！风雪寒冷，千万要注意龙体才是啊！”

朱祁镇叹了口气，命贞儿和其他人先照顾好皇后，他在偏殿等着问话。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医徐钊才进偏殿复命，见朱祁镇孤身一人在偏殿内的椅上坐着，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启禀陛下，微臣无能！不能保住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请陛下治罪！”徐钊跪下身，说的小心翼翼。

朱祁镇平静了许多，“你仔细告诉朕，皇后为何骤然小产？方才席间身子也未见什么不安。”

徐钊想了想，犹豫道：“回陛下，娘娘原先血气虚亏，微臣开了一些温补的药来巩固胎气，如今骤然小产是因为皇后娘娘是食了性寒之物才会如此！”

“性寒之物？”朱祁镇蹙了蹙眉，难不成是有人在宫宴的膳食上动了手？

“王振！”朱祁镇将门口的王振唤进来。“传朕的旨意，严审尚食局众人！务必给朕问出个水落石出！”

王振领命道：“遵旨！”

贞儿站在偏殿的门口，见王振去了尚宫局，心中很是不安。

皇后小产，朱祁镇伤心，看着跪在地上等着自己发落的徐钊道：“罢了，你先出去吧，记得好好医治皇后，朕可不治你的罪！”

徐钊叩首谢恩，退出了殿外。

贞儿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殿内，端起茶杯放到他的面前：“陛下。”

“朕喝不下。”见他摇了摇头，贞儿又将茶杯放到一旁。

“会宴之时你也在太和殿内，你可记得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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