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刑事录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迎仙岛上，法会依然在热热闹闹的进行。

官员士绅们坐在搭建了凉棚的贵宾席上，笑呵呵的看着，时不时相互交流一下观感。

对五仙教这一次的大手笔纷纷表示惊叹，等敕封之后只会更上层楼，此乃处州之幸、两浙之福。

对此不感兴趣的当然也有，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最多说一句“过于奢侈。”

第二段法事时间不长，说不长也有一刻钟，众人已经看了两个多时辰法事，大部分人已经显示出明显的倦态。特别是兴趣不太大的官员们，脸上已经满是“快结束吧，累死了”的表情。

山崖之下，兰仙姑高声道：“请玄清真人赐天火。”

她的目光向着垂到法坛上的丝幔瞟了一下，继续道：“天火除秽，玄女降世，除恶扬善，世间皆极乐。”

她一直盯着玄清，看到他的目光扫向布幔之后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心绪波动之大已经维持不住表情。

幸好这个临时小法坛距离观礼众人比较远，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你——”

兰仙姑笑了起来：“师兄算无遗漏。”说罢，看着玄清煞白的脸，忽然面向众人，高声道：“请玄清真人赐天火！”

这句话用上了真气，传遍整个会场。

自有安排好的人跟着喊：“赐真火，赐真火——”

很快这样有节奏的喊声感染了全场。

“真火，真火——”

杭州布政司的经历第一个反应过来，对身边的处州知州道：“这……不太对吧。”

明明是为玄女像开光，听着好像开光是附带的，天火、真火才是核心，听上去大有拜火的味道。

拜火教——唐代传入中国，与本土宗教结合后成为摩尼教，几经变化，从获得朝廷允许的正统宗教变成受历代王朝打压的邪.教，最终与白莲教融合。

这位布政司经历官职不高，年纪却不小，和杨和一样，官场沉浮运气不好，但是经历过唐赛儿起义席卷东南的日子。

处州知州呵呵一笑：“以火开光，从未见过，有意思。”

经历皱了皱眉，当地官员士绅的“平静”并不能消解他心中的不安，正当此时，一人疾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要出事，快走。”

他心中不安更甚，来不及多问，立刻起身。

刚一起来，一边一个道姑栏了过来：“玄女降世之时，施主不可擅自走动。”

此人脸色一变正要发作，一边处州知府呵呵笑道：“一会儿的事，先坐下，先坐下。”

这一阻拦，就见又有几个人看似闲逛，实际封住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来汇报的差役更早发现问题，低声道：“大人先坐下，属下盯着。”

“你——”

进入这里的时候道姑们以法事不可见凶器为名，要求卸兵刃。

下属拍了一下腰间示意自己暗藏兵刃。

这边一个小小的波折，那边法坛之上，玄清终于扬手打出几道黄符。

和之前一样，伴随着霹雳之声，火光凭空而起，点燃了轻薄的垂幔。

看着大火向上蔓延，到了再也无法被迅速扑灭的高度，兰仙姑忽然放声大笑。

她笑得肆无忌惮，状若疯狂。

场内一时静了下来。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仙姑——”

兰仙姑走上**坛，一边狂笑一边道：“官吏**，朝廷昏暗，朗朗乾坤，何处净土？”

布政司经历再也忍不住，起身断喝：“放肆！”望向处州知州：“这是何意？”

处州知州也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跟着站起来，结果只喊出了两声：“仙姑——。”

兰仙姑高举双手：“唯有我红莲圣母垂怜世人，弥勒净土度尽苍生。”

几个读书知事的人脱口道：“白莲教！”转身就往外面跑。

然而这里三面封闭，加上挤满了人，周围还有之前分发凉茶点心的棚子，一时之间哪里跑的出去。

别说跑，往外挤都难。

此时更多人发现情况不妙，都想朝外走，越发寸步难行。

兰仙姑依然是高举双手的姿势，笑声更加疯狂：“不用跑了，玄女像中都是火药。天雷、天火，诛灭尔等。”嘶喊之间，跪倒在法坛上，疯狂之中竟又有以身献祭的悲壮。

布政司的经历望向已经烧了八成的布幔，再看看周边，往座位上一坐，直接闭上了眼睛。

来观礼的官员身边都有护卫随员，兰仙姑刚开始自爆的时候，好几个人已经朝台上摸过去，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

听到“火药”两字，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休止键。

作为官府中人，他们都听说过运河上丢失了一批火药的事情。

他们的目光都投向正在熊熊燃烧的布幔。

布幔下方，玄女像已经显出大半。

雕刻细致，整体镀金。

此时，他们没有心情感慨工程浩大、神像庄严，大家只有一个念头——这玩意炸开了是什么后果……

说起来复杂，其实整个过程并没有太长时间。

甚至还不够大部分人反应过来。

大量的信众和各就各位干活的道士、道姑压根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是想——兰仙姑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话。

就在不知道的迷茫，知道的恐惧的气氛中，布幔终于燃烧到了顶点。

白日之中，也可见火光四射，一道明亮的光焰点亮夕阳下的天空。

一声响，山顶哗啦啦的掉下来一堆碎石。

兰仙姑已经跪倒在法坛上，仰面朝天，口中念念有词。

谁也没心情去听她到底在叨咕什么，爆炸声响，山石坠落，终于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现场一下乱了起来，人们开始向着唯一的出口跑。

偏偏这个时候，人群中冒出来一些人，一边喊着“登仙”“天罚”之类的词，一边故意阻塞道路，推揉身边的人。

眼看现场就要向着最为可怕的集体踩踏事件前进，就听半空之中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

这一下响动仿佛连地面都震了一震。

所有人的行动在那一瞬间都停住了。

场中又响起一声断喝：“众人莫慌，邪魔皆退！”

循声望去，见玄澄立于法坛之上，一手捏着法决，一手持剑指向尚在冒着烟的山崖顶部，喝了一声：“急急如律令！”

虽然也不知道他之前用的是什么符，请的是哪个神。

反正，随着这声断喝落下，崖上黑烟渐散，石头也不落了。

幔布已经全部烧尽，九天玄女的金身塑像展现在众人眼前。

斜阳之光照在女神的脸上，山壁橙红，神像光耀。

兰仙姑这才发现情况不对，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正要大喊，玄澄手腕一翻，剑尖直指她的咽喉：“妖孽，还不伏诛！”

他用的是桃木剑，并没有杀伤能力，兰仙姑却一下子呆住了。

与此同时，一些道士和人群中的一些人同时行动，目标正是之前阻挡道路、呼应兰仙姑的那些人。

兰仙姑的恍惚只有一阵，她一挥袖子打开玄澄的剑，杏眼圆瞪，就要说话，便听一人喝到：“妖言惑众、埋伏杀人，陈还真，今日是你伏法之时！”

青色绸衫，玉簪束发，手中一把分水峨眉刺。

正是楚亭月。

兰仙姑的所有安排都随着爆炸的失败而全盘皆输。

玄清和楚亭月等人很快控制了场内，只发生小规模混乱，少数人受伤，没有人死亡，官员士绅等要人安然无恙。

兰仙姑试图反抗，她的武艺倒是比杨小英强一些，可放在楚亭月面前依然差了一截。高矢寒按刀在旁边掠阵，压根不需要他出手，兰仙姑就被控制在地，两个缇骑冲上来捆人——手巾塞嘴，黑布袋套头一条龙，充分展示出什么叫做“专业”。

为什么高矢寒还能带着刀？

天下有几人敢正经收锦衣卫的武器？

兰仙姑的人不少，山上烟火一起，一个炸响，外面就有人抽刀子搞事。

他们觉得这是杀富豪除恶贼。

凭什么那些人是恶贼？

他们不作恶哪来的那么多钱？为富者皆不仁，一个个看似人模狗样，实际男盗女娼。仙姑说了他们是恶人，杀他们就是修行，拿他们的钱就是劫富济贫。

若是毫无防备，那么这又是一场更胜过前几夜的劫难。

迎仙岛三面环水，一面高山，空地不大人很多，他们甚至可以控住场面一个个慢慢搜。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主办方毫无防备。

实际上大家都为这一天做了充足准备，岛上重要位置埋伏了精干的衙役和军士。

这些衙役都来处州以外的地方。

大明朝，跨地调兵没有圣旨便是谋反，跨区域调动捕快却没有这个限制。军士中，锦衣卫也不受这个限制。

此外，玄清、玄澄手下可靠的练家子们，再加上永隆帮帮众，岛上早就有了百余人的“平乱队伍”。

这边刚开始抽刀，那边锦衣卫和刑捕司的绣春刀也出鞘了。

等兰仙姑被套着头丢进临时布置的“审讯室”的时候，迎仙岛上的局面已经完全被控制住。

来增援的捕快们都挺开心，时不时传出这样的声音——

“哎呦，让我看看，这不是某某大盗么？”

“哈哈哈，快来看看，我抓到海捕公文上悬赏百两银子的贼寇了！”

“这个，这个，这是我们县通缉的。这位大哥，我们换换怎么样？”

处州、金华、衢州三地这些年的逃犯在这里来了个大聚会，然后被一锅端。

最多还有两章，第四卷结束，然后我们休息10天，大概1月10日开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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