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流 第938章 攻其要害

两艘帆船，就像是两艘从黑暗之中驶来的幽灵船，悄无声息的在夜半时分抵达古里港北侧的山崖之下。

这一带由于是佛郎机人军港所在的位置，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无任何当地百姓的行踪。

即便迦罗帝国和佛郎机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勾连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佛郎机人对迦罗帝国的百姓的肆意欺辱。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最好是敬而远之。

帆船缓缓的靠近岸边。嶙峋的礁石和浅滩让帆船不得不在距离岸边百余步外的水面停下脚步。一个个的黑影开始从船上下到齐腰深的海水之中，几艘救生船装满了一捆捆的帆布和竹竿往岸边运送，直至山崖之下。

张延龄蹚水来到岸边崖壁之下，一边穿戴好盔甲武器，一边仰头看着海岸的崖壁。这崖壁在黑暗之中显得极为高大，像是一个个顶天的巨人矗立在岸边。岩石滑溜溜的，张着青苔和很少的草木。要爬上去，殊为不易。

二十几名攀爬手段高明的士兵，腰间捆着长绳开始了攀爬，他们沿着绝壁往上，如壁虎一般的慢慢爬了上去。张延龄等在下方仰头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甚为紧张。这要是摔下来，绝对是死路一条。这种在黑暗中的攀爬，就是在玩命。

但其实整个作战计划就是在玩命，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一炷香后，垂下的绳索开始抖动。那是他们已经登顶的信号。接下来便是将十几条编织好的绳梯用绳索拉上去，悬挂在崖壁上。张延龄和陈式一等百余人顺着绳梯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崖壁顶端。

在下方倒是显得风平浪静，其实海面的风也不大，这让人以为今夜的风不大。但是一旦站在高高的崖顶之上，顿时便能感受到风势着实不小。呼呼的夜风吹得众人发髻飞舞，披风猎猎作响。时而一阵阵的风都能让人感受到身体被推动的感觉。

张延龄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对于这些滑翔翼的初学者而言，这种风会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危险。这是件麻烦事。不过，这种时候，就算是担心，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爬上崖顶，站在崖顶上往南侧海岸看去的时候，所有登上崖顶的将士们都发出了惊叹之声。他们也是彻底相信，古里港根本不是强攻所能攻下的原因。

数里之外，高高的山崖中间的这座海港城池之中灯火阑珊，从零星的灯火中可看到整个城池的轮廓。高大坚实的城墙，上面恐怕能跑几辆马车。连续的炮台敌楼绵延不断。城门向着大海的位置，城门外便是巨大的码头广场，阶梯往下便是黑乎乎宽阔的港口海湾。这个港口虽然不是最好的深水良港，并非出于极佳的水道和贸易路线上。但是这座港口的天然地形绝对是一座极佳的军事要塞之地。

难怪佛郎机国东方舰队的母港便设在这里，这里确实是在军事角度上无可挑剔的要塞。

霍世鉴指挥众人将崖下的帆布捆和竹竿等物拉扯上来，这些都是裁剪好的，但是必须来崖壁顶端组装。好在崖壁上方虽然乱石嶙峋，草木荆棘丛生，但好在面积不小，宽足有百余步，倒也可以施展的开。

张延龄则和陈式一两人带着几名亲卫往崖顶前方行去。众人上崖的位置自然没敢太靠近港口的位置。距离山崖南端的断面还有里许之地。张延龄要寻找合适的滑翔地点，同时也要看清楚整个城池的格局，定下落点，以便即刻发动攻击。

仅有五百兵力，即便神兵天降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但是兵力还是太少了。这种战斗必须做好规划，落下去之后的第一时间攻击的必须是敌人的要害部位，必须要在一瞬间引发大乱，混淆敌人的视听，让他们自己乱起来。一旦被摸清了人数，敌人反应过来，那便将很快陷入被动。

这其实是一次特种作战，要做到精准狠，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敌人，以及瘫痪敌人的指挥能力，夺取最有利的控制位置。

两人猫着腰摸了里许之地，前方树木稀疏，山崖陡然往下，形成断口。下方便是嶙峋怪石铺满的海滩和港口海湾的北侧位置了。

站在这个角度看整座古里港，其轮廓和格局看得更加的清楚明了，同时整座城池的坚固和宏大也更让人嗔目结舌。

“城门前码头两侧，南三北四，共有七座炮台。那便是封锁海湾最为凶猛的火力。配合城墙上的八座炮台，形成的是立体三面火力。覆盖方圆五六里的海面。这是想要攻击城池水面战船必须抵达的距离。十五门重炮封锁，这种火力是水面战船的噩梦。”张延龄举着千里镜细细的观察道。

陈式一也看得清清楚楚，点头道：“确实够凶狠。公爷，他们为何不再我们立足的这山崖上设立炮台？以这个高度和位置，可以覆盖海湾入口乃至外海的大片区域。岂不是更好？”

张延龄笑道：“我适才也这么想过。不过，后来想明白了，他们没有这个必要。两侧山崖距离较远，这里距离城池七八里，架设炮台起不到保护城池的作用。最多是对海上船只进行打击。然而港口内的火力已经是很强大打击火力了，这里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做。再说了，要将几千斤乃至上万斤的重炮运上这样的山崖上来，你认为有可能么？”

陈式一咂嘴道：“那倒也是。运是能运上来的，大不了开凿阶梯上来便是了，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张延龄摇头道：“开凿阶梯上来？那这山崖岂非失去了天险的价值了。一旦有了路，对手也有了上来的路径，反而要花费气力去防守，岂非适得其反。还不如留着这崖壁天险，即便有人爬上来，对城池也没有半点威胁。”

陈式一恍然，细想一下，确实如此。

“城中间那座城堡应该是总督府，也是古里港守军将领居住的地方。那里是一号目标。擒贼先擒王，首先占领那座城堡，将佛郎机守军的领军军官全部干掉。在一段时间里，敌人群龙无首，没有人下令指挥，对我有利。”张延龄将千里镜对着城中间的那座巨大的城堡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陈式一重重点头，沉声道：“卑职亲自率第一队进攻城堡。”

张延龄道：“我去吧。那位置距离较远，约莫七八里之遥，你身子沉，未必能飞得到。我是有把握的。一定得飞到城堡里才能成功。否则无用。”

陈式一愕然，却也无话可说。陈式一身材魁梧，在操作滑翔翼上还没什么天赋。他算是午后训练最后毕业的一批学生了。滑翔这么远，对他而言确实有难度。

“你率第二队飞东城墙。你必须以最快速度占领城墙炮塔。然后将码头两侧的七座炮台给轰掉。那是最直接的威胁。之后便可借助城墙上的炮台对城中重点位置进行轰击。各小队会给你们信号，你们便可根据信号所在位置进行炮击。陈兄弟，你们不但是所有人火力的后盾，同时你们也是最先要遭受敌人反扑的位置。这位置非你莫属。你的小队要多五十名兄弟。”张延龄道。

“国公爷，卑职办事，您大可放心。不会有差错。”陈式一沉声道。

张延龄点点头，伸手拍怕陈式一的手臂，无需多言。

“西南角应该是仓库，那些一排排的应该是仓库库房，是了，那些是粮垛。那是第三队要飞落的位置，烧粮烧仓库物资，制造混乱，断其补给。”

陈式一点头。转身对身旁一名将领道：“老六，这是你的任务，可记住了？”

那将领沉声道：“卑职明白。”

张延龄的千里镜继续游弋，对准了的西侧的一处位置道：“那里应该是一处军营了。大校场，军营房舍，还有围墙，旗杆上挂着军旗。必是军营无疑。规模还不小。恩……霍世鉴的第四小队便落在出口的街道上。堵着军营出口。城中一乱，佛郎机兵马定会出动。霍世鉴他们便给他们迎面来上一桌酒席，让他们先吃个饱。这也是为我们其余几队争取时间。霍世鉴呢？他人呢？”

“在指挥人手往上运飞翼呢。我去叫他。”一名亲卫道。

“不用叫了，我来了。公爷，陈将军，我听到了。定不辱命。”霍世鉴的声音传来，人也快步赶到。

张延龄点点头，指着那个方位，将千里镜交给他道：“你好好瞧瞧那个位置，别弄错了位置。你的小队也会多五十名兄弟，堵住佛郎机人，别让他们快速增援各处。拦住一时是一时，给我们其他小队争取时间。”

霍世鉴看着那处方位，沉声道：“卑职明白，国公爷放心。卑职定堵住他们。”

张延龄轻声道：“不可死战，形势不对便撤，游击作战，歼敌为先，骚扰他们也能拖慢他们的行动速度。”

霍世鉴再次道：“卑职明白。”

张延龄再用千里镜观察了一会，沉声道：“就这四处吧。我们的兵力太少，只能先攻击这四处要害。不要吝啬弹药手雷，能烧则烧，能杀则杀，总之搅的城中越乱越好。”

陈式一道：“西城那座城门不用去攻占么？”

张延龄笑道：“你是担心他们逃跑么？逃跑岂非更好？围三阙一，就是要留着西城门让他们逃。你还指望着咱们五百多兄弟，将人家上万守军全部歼灭不成？他们要是逃走，那可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情形。”

陈式一呵呵笑道：“那倒是，我也没那么大胃口。”

张延龄一笑，轻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快四更天了吧，我们得行动了。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各位即刻整队，按照先远后近的次序准备滑翔。”

陈式一霍世鉴和那名叫马老六的将领齐齐拱手，沉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