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流 第821章 成长的代价

大火在佛郎机战船外围开始燃烧。张延龄等人的计划是，在外围上风口点几把火，利用海风之利，迅速席卷大量的敌军战船，焚毁其大部分船只。

不过，事情却并没有如张延龄想的那么好。这座港湾避风性很好。再加上今晚海面风不大，吹到港口之中的风也是有气无力。虽然选择了上风口，但借助海风的计划席卷整个战船停泊之地，怕是痴心妄想。

但即便如此，在点燃了船帆之后，大火还是迅速的升腾起来，烧的火焰冲天，浓烟滚滚。佛郎机战船用的是多面船帆，一艘战船上除了巨大的主帆之外，还有几面副帆。一旦起火，整个船只便几乎被大火覆盖。

船帆起火后脱落，如果船上有其他引火之物，便会被引燃。在短时间里便可波及木制船身。

因为时间很紧。张延龄等人分头行动，在外围数艘战船上点起了大火。本来佛郎机战船上有留守人员，哪怕只有几名，他们也难以恣意纵火，会遭到对方的反抗。

但佛郎机士兵训练归来，值守的士兵会先上岸吃了晚饭之后再回来。这段时间恰恰是真空的时候，被张延龄他们误打误撞的撞上了。不得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

短短盏茶时间，四个人便点燃了七八艘战船。战船紧紧靠在一起，方便了张延龄等人四处行动，同时也方便了烈火的迅速蔓延。

当码头上响起了尖利的哨音，大量的佛郎机士兵得到示警，大批佛郎机士兵冲向起火的战船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了十多艘战船，且火势越来越猛烈。

不是海风助力，而是火势起时自带火风。往往火场火势难以控制的原因之一，便是空气灼热引发的火龙卷，那是火场形成的最为致命的火风，会让火势迅速朝四周蔓延。

阿尔梅达大声喝令兵士救火，船只上都有水龙，在极短的时间里，佛郎机士兵拉出了数十条水龙开始救火。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与此同时，阿尔梅达下令靠近侧边的战船立刻离开码头，为疏散其他船只腾出空间。只有将火势蔓延的路径上的船只全部疏散，才能在极短的情况下控制火势。因为阿尔梅达不敢肯定，水龙能否阻挡火势。

不久后，令阿尔梅达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艘起火的战船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大火烧透了甲板，蔓延到了船舱。战船船舱里的火药和开花弹被引燃发生殉爆，爆炸声惊天动地，整个船只四分五裂，着火的木头和碎屑四处飞溅。离得最近的救火的七八名士兵被瞬间炸上了天，被大量殉爆的弹药的威力撕扯的不成人形。

阿尔梅达怒骂不已，果断下令放弃几艘已经全面燃烧起来的战船，只救那些还能救的船只。同时加快速度疏散船只。

在有序的组织之下，战船很快进行了疏散。两侧的船只驶离之后，中间的船只也得以迅速拉开和起火船只的距离，避免了火势的蔓延。

不久后，又有两艘战船发生殉爆。但这一次没有波及救火的佛郎机士兵。只是受到爆炸波及，周围的几艘战船火势猛烈，也是无法救援了。

阿尔梅达面孔扭曲的看着那一堆燃烧着大火的战船一艘艘的殉爆，然后四分五裂。海面上方圆百步之内，漂浮着大量的残骸，有的还在海面上继续燃烧着。场面之惨烈，让阿尔梅达痛苦而愤怒。

“找到纵火的奸细。狡诈卑鄙的明朝人，我要把他们统统吊死……”阿尔梅达从未这么失态过，他挥舞着拳头怒吼着。

转移出去的战船在海面上四处搜索，但却一无所获。他们要搜捕的人已经在火起之后乘坐一艘佛郎机战船上的小船迅速逃离。在黑暗的茫茫海面上，想要找到一艘小船谈何容易。再者张延龄用了反心态，小船并没有往海峡之中的海面上去，而是绕个弯，从西区港口抵达东区港口，混杂在一片乱七八糟的商船之中上了岸。

上岸之后，四人马不停蹄的穿过东区城市，迅速离开。因为，他们知道大规模的搜捕即将到来。

两个时辰后，大火熄灭，一切归于平静。总共有九艘佛郎机人的战船在爆炸和大火之中沉没。另有六艘战船受到大火波及，虽然被水龙浇灭了大火，但是船帆桅杆甲板船楼等处被烧毁，一时半会儿是根本无法作战了。五十多艘战船的佛郎机东方舰队战船，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之中损失了十五艘，损失两成战力。

这个结果，阿尔梅达自然是无法接受，痛心疾首的。

他命人安排好善后之事，又下令全城搜捕之后，这才气冲冲的上了岸。

他的女儿海伦娜站在岸上彷徨无助的等着他。

“父亲！”海伦娜惊惶的看着父亲大踏步走来。

阿尔梅达怒气冲冲的走来，抬手打了海伦娜一巴掌。

“都是你惹来的祸事，海伦娜，你让我太失望了。都是我太娇惯你，你那杏仁大小的脑子里全无智慧，毁了这一切。”阿尔梅达怒吼着，像一头发怒的雄狮。

海伦娜捂着脸倒在地上，痛苦的哭泣起来。

她并不怪父亲打的这一耳光，也不怪父亲的责骂。她只怪自己被人利用。那几个狡猾的家伙，自己拿他们当朋友，结果他们却是明朝人的奸细。自己居然还领着他们进入了港口，闯下了如此弥天大祸。

海伦娜这十八年的人生之中，遇到的都是对她宠爱有加，尊敬之极的人。她的身份高贵，所遇到的也都是绅士风度的男子。在她看来，这世上的人没有坏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异国之人，她也从没有生过歧视和憎恶。

她的认知里，只要自己真心实意的对别人好，别人也自会报以同样的反馈。可是今天，她才明白什么叫人心叵测，什么叫阴险狡诈。

那个叫张翼的明朝男人，生着一张英俊的脸和温和的笑容。但他却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自己。自己真是愚蠢啊，被这个无耻之徒骗的团团转，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自己简直恨死他了。

“上帝啊，原谅我的愚蠢吧。让我死吧。我毁了这一切。后悔莫及。父亲，你打我便是，如果能补救这一切的话，我宁愿被你打死。”海伦娜哀哀哭泣道。

阿尔梅达当然不会杀了自己的女儿，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动过海伦娜一个手指头。自己这个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若不是愤怒到极致，怎会出手打她。

见海伦娜痛哭不已，宁愿去死，阿尔梅达也愿过于责备她，免得闹出人命来。于是沉声喝道：“海伦娜，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你即刻回庄园，不准出来。过两日我会命人送你回国，希望你能自我反省，从此不再犯下这样的大错。”

海伦娜哭泣道：“父亲，这件事会影响到您么？明朝人就要攻来了，这次损失会不会导致失败？”

阿尔梅达冷声喝道：“烧了我十多艘船，就想着让我失败？我阿尔梅达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我还有三十多艘战船。优势在我。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反而让我更迫切的想要战胜这帮卑鄙小人。打仗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海伦娜轻声道：“父亲，女儿有一个请求。”

阿尔梅达怒道：“这种时候，你还想做什么？不管你有怎样的请求，一概不准许。”

海伦娜咬牙道：“女儿只是想请父亲帮我一个忙，打败明朝的舰队之后，抓到那几个假冒欺骗我的东方人。特别是那个姓张的。我要亲手杀了他。他欺骗了我，利用了我，该死的很。我要杀了他，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阿尔梅达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种话，海伦娜从未说过。她的心里没有仇恨，但是今天这件事却让她生出了仇恨。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让海伦娜知道这世道的险恶。否则，她永远生活在她的世界里，不知道这世间的狡诈和艰险，不知人性之恶。

“好，我答应你。你回庄园去。我怕是今晚都不得歇息了。”阿尔梅达道。

“对不起，父亲。”海伦娜低声道。

阿尔梅达长叹一声，摆手离开。

几名士兵过来，礼貌的请海伦娜上车离开。海伦娜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海面，转头上车。马车开动，迅速离去。

……

一场大搜捕在全城展开。整个东区西区乃至海峡海面上全部展开了大搜捕。

全城的百姓其实都已经知道了军港发生的事情。那剧烈殉爆的声音让人惊魂，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全城。

一夜的搜捕，抓到了逃犯，小偷，闲汉无数。但就是没有发现那四个人。所有东方面孔的人都遭到逮捕，一个个询问踪迹。但凡答不上来的，都将遭到严惩。

这一夜，佛郎机人在搜捕过程中杀死了上百人，其中包括数十名东方面孔的居民。他们压根也跟这件事没关系，甚至他们当中不少人连大明语言都不会说。但是愤怒的阿尔梅达哪里管这些。不杀些人是难以泄愤的。

这一夜，整个满剌加港口城市陷入了恐怖的慌乱之中。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在午夜前便离开了满剌加，骑着劣马远遁。横穿马来半岛，直奔岛西北的另一片海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