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流 第795章 征途

月上中天，中秋团圆之夜，张延龄话一出口，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张延龄笑了笑，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离开座位，一个一个的走到众妻妾身旁敬酒。

“晚意，为夫敬你一杯。你是家中掌舵的，我离开之后，加上上下都需要你照应看顾。上上下下都看你的了。你辛苦了。”张延龄笑道。

徐晚意叹了口气，行了一礼道：“夫君客气了，这是晚意份内之事，那有什么好说的。你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你放心便是。”

张延龄点头喝了酒，走到谈如青身边。谈如青忙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如青，为夫敬你一杯。你虽不管家中之事，但是外边的医馆药坊的事务也忙碌的很。你又喜欢凡事亲力亲为，还经常亲自为百姓诊疗，也是辛苦。为夫此去，看看番国有没有什么好的药材药方，都给你搜罗过来。你不是在续写你谈家医书么？届时可多加些方子和药物。也算是为后世谋功德。不负你祖母之望。”

谈如青笑道：“夫君有心了。这倒是让人期待的很。不过，搜罗药方什么的事小，我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便好。”

张延龄笑道：“知道了。”

两人喝了酒，站在一旁的小竹低着头不敢看张延龄，谈如青笑道：“小竹也陪姑爷喝一杯。”

张延龄笑道：“是啊，小竹也喝一杯。跟着你家小姐，多帮衬帮衬。你一向忠实可靠，你家小姐有你在身旁，我也放心。你自己呢，也保重。”

小竹朱唇抖动，不知说什么好，捧着酒杯道：“姑爷保重，小竹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张延龄喝了酒，拍了拍她肩膀，来到阿秀身旁。

“怎么都已经开始流眼泪了？阿秀，你最细心，家中事无巨细都是你操持。其实大伙儿公认你是最辛苦的。晚意和我说，家中没有任何人都成，不能没了阿秀，那便乱套了。所以，你要保重身子。来，敬你一杯。”

阿秀端着酒杯抹眼泪道：“相公放心就是了。家里的事有我们大伙儿，你不必操心。我们反倒担心你。出门在外，又要行军打仗，多危险啊。相公，阿秀求你一件事。遇到危险的时候，多想想家里老老小小，不要跟人拼命。打不过就逃，丢了性命多不值。千万别依着脾气来。”

张延龄笑了起来，阿秀这话朴实，这才是她的真心所想。她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事，什么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大道理。她只希望自己活着。

“嘻嘻。秀儿姐，你就放心吧。这世上，能够打败你相公的人根本没有。他不去要人家的性命，别人便烧高香了。”徐幼棠在旁笑的打跌。

阿秀瞪了她一眼，伸手锤了一下这嘻嘻哈哈的小妮子道：“谁杀谁其实都不好的。难道这是好玩的事么？”

徐幼棠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少造杀孽，多积阴德。这样便可以子孙满堂。阿秀姐要生儿子的愿望便可以实现，对不对？”

阿秀气的又要伸手，徐幼棠灵活的躲开了。

张延龄笑道：“阿秀，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惜命。不用你说，我也要惜命。你瞧瞧这一家子。娇妻美妾，锦衣玉食。这日子过的多舒坦。我要是完蛋了，岂不便宜了别人？到时候你们改嫁的改嫁，我儿子也给别人当儿子了，那我岂非亏大了。”

此言一处，引来一片娇嗔和白眼。

阿秀道：“你若有事，我们还能活么？改嫁？怎么可能？”

徐晚意道：“阿秀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故意逗你呢。”

谈如青却道：“我倒是觉得他说的对。他要是在外边跟人拼了性命，我可不给他守寡。到时候我第一个改嫁他人。所以啊，国公爷你给我小心些。不然，到时候别怪我绝情。”

小竹急的拉小姐的衣袖，这话怎么说出口来？

张延龄却笑道：“如青，你要关心我，也不必用激将法。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在外打仗，会有危险。你们放心，我这样的人怎会死在战场上。我最大的梦想便是将来离世的时候，死在妻妾的肚皮上。我会努力实现这个梦想的。”

众女一阵娇嗔，都红了脸。

妻妾们倒也罢了，旁边侍奉的马全黄四等人大翻白眼，心道：咱们爷可真是志向远大，却也真够不要脸的。

不过这么插科打诨一番，倒是气氛缓和了不少。张延龄来到徐幼棠身旁，笑道：“还是棠儿对我有信心。适才你那话说的很对。这世上能打败我张延龄的人还没生出来。我不要别人的命，他们便该谢天谢地了。来，咱们干一杯。”

徐幼棠笑嘻嘻的举杯，跟张延龄碰了下杯子喝干。

“你爹在南京，野狗岭的事情你要多操心。虽有阿秀的爹和一些管事的在，但是你也要时常去瞧瞧。明白么？”张延龄笑道。

徐幼棠一甩发髻道：“还用你说？我幼棠办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大哥，你出海去做大事，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张延龄笑道。

“听说番国人长的跟咱们不一样，有的黑的像煤球，有的白的像无常。有的眼珠子蓝色的，有的眼珠子红色的。你去番国之后，每一种的带个回来我们瞧瞧。你要是愿意，娶几个番国白的黑的女子回来也成。这样的话，咱们家可就是大明朝头一份了。别人家再厉害，也没有番国女子不是么？”

徐幼棠这番话说出来，顿时全场愕然，旋即轰然大笑。

张延龄也笑道：“胡说什么？我本事去做大事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去海外捉猴子死的。什么黑的白的，你当我护国公府是收破烂的么？”

徐晚意咯咯笑道：“哎呦，可别说的一本正经。你们这些男子，最喜欢猎奇。我可警告你，不许乱搞。可别真的带回来黑炭团和白无常一般的番国女子回来，那不得吓死我。家里多了黑无常和白无常，那还了得？”

张延龄也是大笑。伸手拧了一下徐幼棠的脸，回到坐席上。

此刻月上中天，月光皎洁。空气中流淌着丹桂的香气。离别在即，众人更是珍惜这团聚的时光。

一时间，众人纷纷敬酒，口不言离别之事，但心中都分外珍惜。互道祝福，场面融洽。

酒宴结束之时，已然微醺的张延龄站起来，跟众人说了一番话。

“今日中秋，团圆的好日子。我今日心中很是感慨。一则再有数日，我便要率船队出海，完成我一直想做的大事。你们都应该知道，这件事我极为看重，花费了了我巨大的精力和热情，也耗费了大量的钱财。我不知未来如何，成功还是失败，其实我都能接受。还是那句话，但行其事，莫问前程。我想做这件事，便去做了。那便以后不会觉得遗憾。”

徐晚意谈如青众女都看着张延龄，看着这个男人站在月光下，眼睛里闪耀着光芒的样子。一个想要做事的，充满热情的去做一件事的男人，原来是如此的有激情和魅力。

“其二，便是因为今日是中秋，我们一家老小在此团圆庆贺。温馨舒适。延龄心中有诸多感慨，我很感谢老天爷能够让我张延龄遇到你们，让我们成为人生路上的伴侣。虽然磕磕绊绊，但是终归是幸福美满。今日的生活，是我从未想过的。在此，我衷心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爱意。我也会加倍的回报你们。”

“我们也庆幸能够遇到夫君，我们也感谢夫君的疼爱和包容。”徐晚意的回答代表了此刻众人的心声。每个人对目前自己的生活都是满意的，而带来这份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张延龄点头道谢，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其实也有些抱怨。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衣食无忧，也没有人敢对我们如何。我当陪着你们一起闲适的过日子才对。不该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理解你们心里的这些想法。可是，我必须要说的是，一个人的幸福不能算是幸福，天下人的苦难我们不能漠视。否则我们便不配享受这一切。没有国，哪有家？没有百姓，又哪来社稷？所谓江山社稷，不是大河大山，不是良田森林，城池州府。江山便是百姓。百姓便是江山。只有百姓的日子过好了，大明朝才有稳固的江山。我们才能享受这种幸福的日子。理解了这一点，你们便理解了我为何还要折腾。还要去跟人拼命。说起来为公，其实乃是为私。”

“……或许你们会问，为什么是我张延龄要做这些事。因为，你们的夫君不是一般人。我不是自吹自擂。我上面说的道理浅显之极，任何人都懂，但是他们懂则懂，但却不会真的去做。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境界，没有我的能力。境界越高的人，看得是迷雾之上的远方。能力越大的人，能够做成他人无法做成的大事。正所谓能力有多大，便该担多大的担子。我这个人脸皮厚，我认为我便是那个需要做这一切的人。为大明江山谋永固，为大明百姓谋幸福，这是我张延龄责无旁贷之事。这样，我们个人的幸福才能心安理得，才能长长久久。”

张延龄从未跟妻妾们长篇大论说过这些话。众妻妾其实平日也并不关心张延龄为什么要折腾那么多事。她们虽全心全意的帮他，支持他，但其实终究是有些不解的。今日，张延龄这一番话，让她们终于明白，自己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莫看他平素嘻嘻哈哈，好像没有正经的样子。他心中想的事情却比谁都正经，比谁都远大。

众人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如此胸怀远大，境界高远，能力超群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天下那么多女子，他选择了自己，这何尝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张延龄站在月光下，脑子其实昏沉沉的。今晚喝的桂花酒甚是醇厚。张延龄喝了不少，所以有些熏熏之感。但是正是这种状态之下，他才跟妻妾们说了这些话。

张延龄站在月光里，轻声继续说道。

“我们虽然离别在即，但是来日还长。往后余生，尚有许多美好的光阴能一起度过。待我完成这件大事，以后的每年中秋，我们都会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我们团聚欢喜之时，大明百姓也衣食无忧合家团圆，不必担惊受怕挨饿受冻，这岂不是最好的事情？来，我们同饮一杯，祝愿我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众人站起身来，举杯道：“祝夫君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张延龄笑道：“多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徐晚意道。

“对，祝愿天下人都能如此，祝花常开，月常圆，人长在。”谈如青道。

……

大明正德六年八月十八，在大明皇帝朱厚照率领文武百官的亲自相送下。

大明护国公，团营副总督，振威营提督，兼领新市舶司事，大明国舅爷张延龄率领五千兵马，在鼓乐声中，在旌旗招展之中在妻妾们的殷殷祝福之中启程出京。正式踏上开脱海贸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