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流 第1208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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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后宫的宫殿间的大道上1片幽静，张延龄阔步走在葱郁的树荫之下。

已经是仲秋时节，两旁的高大树木虽然依旧葱郁，但树叶的绿色已经有些绿的不正常。那已经不是初春萌发的绿叶的嫩绿之色，而是1种黑乎乎的像是所有的树叶都在淡淡的墨汁之中浸染过1样的墨绿色。

林荫延伸往北，秋阳点点撒下，光线黯淡。像是1条通向黑洞洞的未知之处的长廊。

秋风吹过，树木发出哗啦啦的喧闹的响声，大量的树叶纷纷而落，落下的不是黄叶，而是那些墨绿色的叶子。给人1种生命尚未衰老却凋谢的感觉。

张延龄阔步踩着落叶往后宫方向行去，路过乾清宫的时候，张延龄驻足想着乾清宫看了片刻。这么多年，自己每次进宫路过这里，要么便能听到乾清宫后殿传来的丝竹声，要么便会看到进进出出于这座宫殿的内侍和宫女。

但现在，乾清宫中1片安静。宫门前的广场和台阶上，1大群鸽子在地上踱步。没有看到1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任何丝竹乐曲之音。真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张延龄心中颇为唏嘘，那个住在里边的人已经死了。朱厚照活着的时候，固然曾经让张延龄失望和恼怒过，他也算不得是个好皇帝。但是在私人情感上，张延龄对朱厚照还是颇为怀念的。起码在朱厚照对自己是保持尊敬而且绝对信任的。正因为朱厚照的绝对信任，张延龄才能放手做事，完成了许多想做的事情。

只可惜，斯人已逝，已然魂不知归于何处了。

过坤宁宫往西，转过1片园林花海，走过几道凉亭楼阁。延禧宫就在眼前。

张延龄快步来到延禧宫门之前。门前有两名宫女正在等候，见到张延龄走来，两人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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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等见过王爷，太后让奴婢们在此迎候，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延龄微笑点头道：“请带路。”

穿过延禧宫前庭，穿越长廊甬道，张延龄来到了延禧宫后殿春阁前。宫女打了帘子，张延龄缓步走了进去，帘幕在身后无声无息的落下。脚步声远去，门外的宫女和太监们应该是纷纷离开了。

张延龄从屏风1侧慢慢的走出来，透过雕花的珠帘垂门，朦朦胧胧看到坐在春阁内室窗前的熟悉的背影。张太后正坐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秋阳照耀下的庭院中的花树出神。

她的背影略有些臃肿，但不失挺拔。云鬓高高挽起，似乎是有些怕冷，身上披着1条素色的裘皮披肩，显得雍容华贵，却又落寞孤苦。

张延龄静静的站在帘幕外看着张太后的背影，脑海里忽然记忆翻腾，许多从未有过的记忆开始复活，开始涌上心头。

张延龄穿越之时，张延龄已经是个十9岁的成年人了。在此之前，这个的记忆很是模糊。特别是孩童时期的久远记忆，几乎只有1些碎片漂浮在脑海之中。所以，每当和张鹤龄以及张太后在1起谈论时，谈及小时候的事情，张延龄都保持缄默，唯唯诺诺。因为他那1部分的记忆是1片空白。

但是，此刻眼前这个背影，让张延龄突然记忆复活，想起了许多事情。

张延龄记起了十多岁之前童年时光。那时候父亲张峦不过是个太学的小官，全家住在京城外城的1个小宅院里，生活清贫之极。母亲金氏体弱多病，长期卧病在床。家中的事务基本上便由这位2姐操持。

那时候张延龄的生活过的很普通，1个几岁的顽童，不知生活艰辛，每天就知道在外边乱跑乱玩。每每玩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家，晚饭还没好，父亲还没回来的时候，张延龄便会去西厢房2姐的屋子里去玩耍。因为2姐疼爱他，知道他肚子饿了，会将偷偷藏起来舍不得吃的糕点拿给他吃。

说，

每天，张延龄偷偷溜到西厢房的时候，便时常能看到2姐坐在窗前托着腮想心思。那时的张太后只有十56岁，正是豆蔻少女的年纪。总是喜欢坐在窗前想心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延龄每每会偷偷摸到她的身后，然后跳出来大叫1声，吓唬姐姐。而2姐虽然每次都被吓得惊叫，却只是娇嗔埋怨，从不打骂自己。只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脑袋，嗔怪的骂自己贪玩疯跑，威胁要告诉爹爹云云。但最后，她都从来没有跟爹爹告过状。

每1次，2姐都会拿出小手帕来打开，手帕里包着几片糕点，那是她给自己留下来的。虽然只是普通的糕点，有时候还碎的不成模样。但是那些糕点是真的好吃。滋味美妙无比。在张延龄幼小的心灵之中，那应该是世上最好吃的糕点了。

窗户前的怀春少女的背影，成为了童年最为温馨的记忆。突然间响起这1段记忆，让张延龄的心中充满了温馨和酸楚交加的感觉。

虽然这是别人的记忆，但是张延龄穿越十年了，他早已融入了这个世界，情感上早已融入。就算之前，见到张太后，张延龄心里也会生出1种亲切温馨的感觉。他早已和这个肉身输入交融，从精神和情感上，乃是身体上完全的融合在了1起。

所以，此刻那小时候的记忆，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的记忆1般真实。情感上的感受也是完全真实的。

张延龄伸手拨开珠帘，想轻轻的走进去，像是小时候1样吓唬1下2姐。但珠帘叮叮当当的响动起来，坐在窗前的张太后蓦然转过头来，见到张延龄的那1刻，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惊喜。

“小弟，你来啦。怎地偷偷摸摸的站在那里？”张太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张延龄撩开珠帘走了进去，笑道：“2姐有糯米糕吃么？我可饿死啦。”

“糯米糕？”张太后讶异道：“什么糯米糕？”

张延龄笑道：“那，甜豆糕也成。”

张太后皱眉道：“什么甜豆糕？我这里怎么会有那些糕点？你若饿了，我这里有梅花酥，有核桃酥，龙须糕。我拿给你。”

张延龄心中失望之极，他知道，2姐早已不记得那些童年的往事了。那些事在自己心里或许是美好的记忆，但在2姐心中，怕是早已淡忘的无影无踪了。有些美好的东西，其实只是自己私人的感受。哪怕是当时的人，也未必会有同样的感受。我之蜜糖，彼之砒霜。人类的悲喜和感动，往往并不想通。

张延龄笑道：“不必了，我只是说笑罢了。延龄见过2姐。”

张延龄躬身行礼。

张太后笑了笑道：“小弟怪怪的。坐下吧。我瞧瞧你瘦了没有。1出去打仗就是几个月，哎，又瘦了不少。这几年时间，怎么感觉你都在打仗。打来打去的。”

张延龄微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1直在打仗。我也厌倦了。可是没办法啊，为了大明社稷，为了皇上，我只能出征。延龄命苦啊。”

张太后神色1动，黯然道：“皇上没了。哀家才是命苦。照儿年纪轻轻就没了。小弟，我怎么这么命苦？我上辈子定是造了孽了。”

张延龄轻声道：“2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1切都是命，万般不由人，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太后擦了擦眼角，点头道：“是啊，这都是命。你回来了便好。正好主持大事。帮哀家稳定我大明的社稷，让哀家能够帮老朱家延续江山基业。这是哀家现在必须要做的。否则哀家泉下无法面对他们父子，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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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龄点头道：“2姐说的是。这也是延龄赶回京城的目的。皇上待延龄赤诚，延龄深受皇上隆恩。听到皇上骤然驾崩，让我痛心疾首，肝胆俱裂。所以我必须赶回来，为报答皇上的隆恩，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也1定要将后续的事情安排好，不能乱了社稷大局，不能让皇上走的不能心安。”

张太后点头，缓缓坐下，沉吟片刻，抬头沉声道：“既然如此，然则你回来的第1件事，便是搅乱了登基大典，让1切变得乱糟糟的。小弟，这便是你报答皇上隆恩该做的事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延龄1怔，转头看着张太后的脸。张太后面色清冷，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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