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内外 第5章 我们太空军

一年后，塞纳星。

阴暗的天空与杂乱肮脏的小巷交相呼应，小巷子中左一滩右一滩的污水散发出历久弥新的臭味，一切都是老旧、肮脏的，简直就像是这个小小星球的缩影。

新纪元开启后，绝大部分的工作都由机器人担任，而剩下的少部分的机器人难以胜任的工作，普通人也难以胜任，没有工作就没有薪水，长此以往，普通人就沦为流浪汉。为了良好的市容市貌，也为了稳定和谐的社会氛围，繁华富裕的大行星的流浪汉会被送往落后偏远的小行星，塞纳星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八月份的第五个工作日，政府发放营养补充剂的日子，流浪汉们早早就在塞纳星的民政部大楼的广场上聚集。

早上九点，民政大楼上空驶来一队飞梭，飞梭上下来一行荷枪实弹的军人，军人列队两行，分隔开拥挤的人群，留出一条小路供搬运机器人工作。

胖墩墩的搬运机器人手上搬着、脑袋上顶着一箱箱的营养补充剂列队行走，队伍的末尾跟着一个脑袋火红的小姑娘，她的手里也搬着一箱营养补充剂，脑袋顶上的装似鸡毛的发尾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

是安妮吗？姜问渠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疑似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

把营养补充剂放到地上，红发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摘下自己脸上夸张的墨镜，接着抬腿一跳，雄赳赳气昂昂地踩在飞梭顶上。

还真是安妮！姜问渠满脸不可思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一身蓝色的军装？这是不是说明李也在这里？

“来来来，不要争，不要抢，管够的，人人都有，”安妮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个大喇叭吗，举着个大喇叭大声喊：“老人小孩请在右边排队，青壮年排在左边，孕妇站中间，领取特殊补充剂。”

姜问渠衣衫褴褛低着头混在左边的队伍里，心情紧张，时不时地抬头朝四处看一眼，他十分迫切地需要知道李长亭此时在不在现场。

前方的队伍越来越短，姜问渠偷感很重的低着头，他真的想走了，但是又真的很需要这只营养补充剂，毕竟他真的很饿……

李长亭应该是不在，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姜问渠扫视了一遍，愣是没看见一个疑似李长亭的身影，姜问渠悬着心稍微放下一点。

下一个人就到他了，姜问渠垂着头，来到桌子前，接过发放人递过来的营养补充剂，临走时耳边突然听见啧得一声。

姜问渠抬眼朝前看了一眼。

呵呵，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发放人白皮肤黑卷发，冷冰冰的翠色眼睛带着揶揄的探究意味，正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这人长得确实跟李长亭不一样，但这通身的气度，全星系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跟他对视，姜问渠心里瞬间漏了半拍，心脏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尚在宕机，脚就已经冲出了五十米开外。

一路踩着污水坑和垃圾袋躲进一个深巷拐角，姜问渠背靠着墙双手捂脸。

完了。

最邋遢狼狈的样子偏生被他撞见了……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换个星系生活吧……

……

“姜先生，你缓过来了吗？”耳边忽的传来一个冷清清的女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还没冷静下来吗？”

姜问渠一个激灵，又听女声道：“老大说等你平静下来，要你过去。”

“还有，老大让我转告，他不吃人，不用跑那么快。”

姜问渠的耳根越发滚烫，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手后面传来：“我知道了。”

李长亭派来找她的女孩跟安妮长得很像，也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但眼前的女孩的发型没有安妮那么复杂，只是简单地将所有头发归拢到脑后扎了个高马尾。

“我是金妮.琼斯，你直接叫我金妮就好，”金妮走在前面，一路上除了这句自我介绍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这闷不吭声的性格跟李长亭倒是有一点相似。

回到民政大楼门口的广场上，听见安妮口中所喊的已经唤了内容。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

“看一看，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你什么也买不了，但是！能免费领到一份太空军入军申请证书啦！”

“加入我们太空军，包吃包住啦！”

“我们太空军，住宿四人间，装有智能恒温恒湿系统，全天热水供应啦！”

“我们太空军，顿顿都有肉，营养搭配，有荤有素，从此跟营养补充剂说拜拜啦！”

“我们太空军管天管地，不管拉屎放屁，家里有老人小孩的不用怕啦！”

“养老院，免费住！”

“育儿园，免费上！”

“福利多多！福利多多！！”

“心动不如行动！心动不如行动！！”

“早加入，早享受！”

……

姜问渠看看站在飞梭上举着大喇叭喊的安妮，又看看一窝蜂涌向另一处领申请书的流浪汉，回头很认真的看着金妮道：“以我的关系，能走个后门申请到内部名额吗？”

金妮：“……”

“四人间，包吃包住，还管家属，我真的很心动，”姜问渠又补充道，“我是第一军事工业大学的本硕博连读，机甲构造和通讯专业，辅修生物和芯片技术，我还有高级工程师的职级证书，发表过数篇论文，还在研发院里干过十年……”

知道他有文化，没想到他这么有文化，金妮这辈子还没跟博士说过话，听着姜问渠这一连串的自我介绍，心里陡然开始紧张，同时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把姜问渠送到一驾飞梭门口，恭恭敬敬道：“请您进去吧，我们老大在里面等您。”

姜问渠被她陡然大变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飞梭是在星球内行驶的一种快速交通工具，主要功能是载人或者载货，所以内部结构简单，内部空间也相对较大。

因此刚进入飞梭的时候，姜问渠根本没看见坐在一排排空座椅之中的李长亭，直到又听见一声熟悉的啧。

姜问渠心里一紧，又听见一句，“混的真不错。”

可不是混得不错吗？都到领政府救济营养针剂的程度了。

姜问渠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他有些拘谨地理了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想让自己尽量看上去体面一点，“所以，将军可以收留我吗？”

“不吃白饭，包干活的，”姜问渠看着李长亭冷冰冰的绿眼睛，心里有些开小差，心说怎么黑眼睛、绿眼睛在他脸上都是同一个效果。

“不仅可以去后勤做机甲维修，我还可以帮你们更新系统和武器装备。”

李长亭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他站起来拍拍衣摆，“先带你去吃饭。”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远饭解不了近饿，李长亭带人直接去了民政大楼的员工食堂。

员工食堂凭脸免费吃饭，李长亭刷脸领了两份饭，跟姜问渠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李长亭吃饭不急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要是姜问渠饿得不是那么厉害，他绝对很愿意停下来静静地看一会。

可惜他现在很饿，眼前没有食物的时候尚能勉强保持一丝体面，而今美味新鲜热乎的食物就摆在眼前，他苦心维持的体面早就被他本人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李长亭确实很好看，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饭，于是姜问渠坐下就是一顿吃。

姜问渠的吃相不难看，只是速度太快，盘子里的食物飞速的少了三分之二之时，姜问渠才发现李长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用一种无比震惊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在部队的时候李长亭也见过很多吃饭很快的神人，却没有一个跟眼前的人一样，快得那么斗志昂扬且充满杀气。

姜问渠讪讪笑了下，优雅且快速的解决掉剩下的三分之一，反正形象已然破灭，脸皮还留着何用，姜问渠直接放弃挣扎，羞涩一笑：“李，你剩下的可以给我吃吗？”

李长亭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这孩子一年多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当年把他放在东方星上是做错了吗？

“你等着，”李长亭站起身，刷脸又给他拿了一份，“吃吧。”

姜问渠接过李长亭手中的餐盘，微微一笑，风卷残云。

李长亭盘子里的饭刚吃了一小半，姜问渠第二盘已经干净得像是洗过一样。

他的嘴里是粉碎机吧！怎么能这么快！李长亭再次吞咽，看着姜闻渠羞涩的笑容，站起身去刷脸。

第三盘结束，姜问渠笑，李长亭再次刷脸端饭。

等到第四盘吃完了，姜问渠终于不笑了，李长亭刚送了口气，就对上姜问渠亮晶晶地眼睛，心里一紧，就听这倒霉玩意儿问：“剩下的可以给我吗？”

“还没吃饱？我再去，”李长亭说着站起来就要去端饭，虽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可是谁能想到半大的小子竟然能有这么能吃！

“不用不用，就还差一点，”姜问渠止住他，食指和拇指对在一起做了个手势，“一点点，你剩下的给我就好啦！”

看着姜问渠解决自己的剩饭，李长亭终于忍不住问了两个问题，“东方星的人是不是克扣你的待遇了？”

“一针营养补充剂够你支撑一个月吗？”

前一个问题是真的关心，后一个问题则是纯好奇。

姜问渠开口正要回答，一道红色的旋风从他的视线里刮过，安妮抱着一个小孩冲了进来，嘴里喊道：“哥！我捡到一个小孩，怎么上交！”

李长亭看着安妮怀里的小孩，觉得这小孩有些眼熟。

安妮看看小孩又看看李长亭，愣了一下，道：“哥……这小孩该不是……你……的吧……”

姜问渠在看清小孩的那一刻，猛地低下头，安静如鸡。

“怎么回事？”李长亭看看小孩又看看姜问渠，手指点点桌子，示意姜问渠抬头解释解释。

姜问渠略一抬头还没说话，小孩冲着他喊了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