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士张逢喜[基建]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有药吗

北山山脚下，绝大部分村民已经分散回家，只剩下巫和村长等人留在那里。

众人静默着凝神倾听山上隐约传来的动静，那是一种张逢喜从来没听到过的咆哮，伴随着间或的树木断裂声和树叶剧烈晃动的哗哗声，那地方应该离山脚很远，所以听得并不真切。

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响起，张逢喜甚至觉得脚底下的土地都跟着震动了几下，紧接着是一种类似风箱鼓动的呼呼声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脸色灰白的巫摇头叹息了一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有村民提着满满一篮子果子、肉干和种子等食物从村子里跑了过来。

巫命黑森接过篮子，把它挂在山脚下一棵大树的枝丫上，还用一块麻布盖好，防止飞鸟啄食。做完此事，他冲着北山深处吹了三次长哨，没等回应，就挥手示意张逢喜来背自己，众人一起离开了此地。

回去的路上，张逢喜忍不住好奇心问背上的巫，“食物是给猴子的吗？”

巫没吭声，张逢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这次额欠了猴子们一个大恩情。”

张逢喜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他继续问道，“山上那是什么声音？”

这次，等了好一会儿巫都没说话，张逢喜侧头去看，就见他已经趴在自己肩膀上闭上眼睛气息微弱地睡着了。

村长叹了一口气，替巫答道，“人爬是冲着深山里的巨羊去的，要不是这样，我们估计都逃不掉。”

张逢喜眉毛一动，村长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继续解释道，“张小郎你生活在大城，对山里的情况应该不熟悉，巨羊是一种大型草食动物，体型比膘龙和巨蟒都要大很多，虽然它不吃肉，但因为体型的原因，在山里基本没有天敌，只有繁殖期的人爬会对它是个危害，人爬大多在北山上的土壤底下，只有繁殖期才出来吸食活物血肉，并且利用活物皮肉孕育下一代，一般来说并没什么危害，但问题是这种虫子的繁殖期并不是固定的，所以去北山前巫会与猴子这类灵性强的动物沟通，获取大型动物和人爬出没的迹象。”

张逢喜眉毛又动了动，村长“哦”了一声道，“膘龙是一种龙首牛身的巨大杂食动物，巨蟒是一种身形很大的蟒蛇，喜欢吃体型比它小的任何活物。”

张逢喜点头，“这个我懂。”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北山，“可是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北山当做墓地呢？”

村长叹了口气，“这是红日村世世代代的传统了，前十年那里还没有人爬，谁知现在会这样，巫早就想着要把目的挪到西山去，村民们都因为祖训不同意，而且现在坟包包数量是村里人口的好几倍，挪起来也不太容易。”

这个时代工具这么落后，想做这么一件大工程确实很难。他又看向对面自己居住的被烧掉一半的南山，心里一直有的疑问顺便一起问出来，“照理说，咱们红日村山多水充裕，就算只靠捕猎和采摘应该也不会缺食物吧，怎么村民每天忙着采集晾晒食物，却只能每人每天只供应一碗粥呢？”

闻言，村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村长一直又急又累，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目光因为疲劳更加的浑浊和凝滞，头上随意拢着的掺杂着大片白发的发髻凌乱，更加深了落寞沉重的感觉。

张逢喜从这声不同以往的叹气声中听到了太多的无奈和困窘。

村长的背佝偻着，眼睛里一丝光彩也无，他疲惫的目光在南山山峰上扫过，枯瘦粗糙的手指指向那边遥远的远方，“过了这座山就是土宗国的乞儿城，那里有大概不到两千的人口，城主是赤水君，名为猿竭，土宗国民擅长遁地及突袭、攻击之术，老到八十岁，小至七八岁，全民皆战士。”

张逢喜不解地歪头看他，“一个国家的边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城吗？”

村长苦笑了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下，像是承受不住那股力量一般沉重无依，“土宗人不事生产和猎食，整个土宗国的国土中央几乎都是空无人烟的野地，长久的空置导致里面都是些可怕的大型动物或者毒草毒雾，国境只有与其他国家接壤的周边才有密集的人口。”

一瞬间，张逢喜全都明白了，然后他就听到村长用疲惫至极的声音喃喃道，“下一次上交食物的时间在十天后......。”

张逢喜脚步一停，脸上的表情是震惊和沉重，直到这时候，他才理解村长一直笼罩满面的愁容不只是因为本地恶劣的生活条件，毕竟就算条件再差，对他们来说都是已经习惯了的日常生活，他真正的愁可能大部分都来自那南山对面一两千张等着红日村四五百人口竭力喂养的贪婪的大口。

......

巫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张逢喜把他背到自己的山洞里后，他只清醒了一次，勉强喝了半碗菜汤就又睡下，之后就再没醒过。

张逢喜把手心贴在巫的额头上，眉头一紧，这里没有体温计，他得不出精确数值，但手心感受到的烫手的温度恐怕已经超过40度了。

这里没有布洛芬或者对乙酰氨基酚，他在巫的口袋里找到了上次给黑点吃过的那种绿莹莹的药膏，斟酌着给巫喂下了黑点两倍的量，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巫身上的热度退了一些，他开始来回翻身，并发出做梦似的呓语，张逢喜叫了他好几次，还是没清醒过来。

黑森在山洞外急得团团转，动作迟缓地把洞口外的泥土踩得溜平。张逢喜伸手召唤了他一声，“小黑腿子，你来。”

黑森戒备地看着他，不肯进来，张逢喜叹了口气道，“你去把村长请来，就说巫的情况不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黑森头微微歪着，下垂的眼睛里一片空白，他身体内的神经信号传导系统比正常人缓慢得多。

张逢喜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抬头看他，脸上做出个耷拉着眼角嘴角的愁苦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脸，言简意赅地重复，“叫村长。”

黑森下垂的眼皮动了动，这回终于理解了，转身慢腾腾走了。

张逢喜回到巫的身边，看见黑点蹲坐在巫的身旁，小手贴在巫的脸上，张逢喜坐到她旁边，揽住她的肩膀，脸颊贴着她头顶，身体微微左右晃动，模仿着摇篮摇晃的节奏，嘴里轻轻安抚，“会好的，不会有事的。”眼睛里却都是绝望和无助。

村长来的时候，巫又烧了起来，他的身体完全不动，平直地躺在稻草铺上，要不是还有轻微的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村长在巫的身边摆了香炉和祭品，和黑森两又是敲锣又是鼓捣巫身上那些兽牙和动物骨头，之后就是跪拜仙人诚心祈求。

张逢喜也和他们一起跪在香炉前诚心祈祷，这个时候，除了封建迷信，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没有巫来确定时间，张逢喜就自己估摸着时间让黑森去报时，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

梆子敲完八下后，黑森在洞外又来回折腾了好多个来回后，静悄悄地走了。

黑点躺下睡了，张逢喜不停帮巫用沁凉的溪水擦拭身体物理降温，到了后半夜，他渐渐也支撑不住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极短，可能不过是十几分钟，他做了很多梦，梦见了父母意外前离家时与他们兄妹几人说说笑笑的告别，梦见出事现场满地乱七八糟的旅客随身物品和暗红色的血，梦见他们兄妹几人在葬礼上的抱头痛哭，梦见他那天早上起床，帮喜欢吃甘蔗的妹妹剥皮时一不小心造成的虎口处的划伤，梦见他急急忙忙在二哥的帮助下处理好伤口，然后在大哥的陪同下去赴约参加何川导演的面试......，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他敲响的那扇门上，那扇门上挂着个小木牌，上面的数字是4031。

叮，就好像是电梯到达目的楼层时的提示音，声音不大，张逢喜却瞬间清醒过来，他的梦境还没完全消散，目光还有些涣散，但是仍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不远处靠近山洞洞壁的阴影里，那堆做饭的锅碗瓢盆里发出的淡淡光芒。

张逢喜先是疑惑，后是了然，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藏在那边的手机提示音。

等等，手机提示音？

他猛地坐起身，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黑点面朝里睡得踏实，巫躺在稻草铺上，呼吸急促微弱，面色烫红。

张逢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手机发出声音，他好奇地走过去拿出屏幕亮着的手机，第一眼就看见屏幕上有个来自直播平台“闪应”的提示：尊敬的“闪一大佬”，您收到一条新私信。

张逢喜眉毛动了动，划开手机屏幕，就见“闪应”平台右上角消息图标上果然有个数字1，不知道怎么的，他似乎有了某种感悟，心跳得飞快，手指轻轻点击那个数字，就看到一个聊天界面，上面叫“爱的打你哥”的网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要的药发过去了，请注意查收。”

一瞬间，手机差点从张逢喜手里掉落，他先是喜后是紧张，低声叨咕，“不会是给我发来个抗生素的图标吧，像那颗红心一样，爆掉了就是个大红嘴唇子？”

他手指没停，继续操作手机，找遍了整个“闪应”软件也没找到药的图标，内心顿时失望。他茫然地抬头四望，在看到自己刚才躺着的薄薄稻草铺时眼睛瞬间瞪大，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银色的小铁盒。

张逢喜蹭蹭几步快速走过去，呼吸停滞地拿起那只一只手大小的盒子，触感只觉光滑微凉，拿到眼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溢了出来，那是二哥身上偶尔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药味。

浅浅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只注射针管和五小瓶液体，上面没贴标签没有只字片语，张逢喜猛地抬头望向山洞洞口处，他之前做的做工粗糙的门好好地立在那里，把洞口基本挡住了，只留下了一点不是那么严丝合缝的缝隙，这样的盒子挑好角度还是能勉强塞进来的。

张逢喜把盒子盖好，快步走到洞口一把推开门，洞外赤阳高挂，草木葱郁，不见人影，一如往常。

他又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出去追查的心思，合好洞门，他坐在稻草铺上，想了一会儿，用角落里的水罐好好洗干净手，他把注射针筒拿出来备好，打开一瓶药液，把针筒扎进去吸了一点点药液，然后纠结了大概一两分钟，还是皱着眉头一狠心扎进自己胳膊里，打进去一点点就抽出来。

然后他用火石打着火，小心地把针头凑过去用火苗燎了一圈消毒。

之后，他就静静坐着，约摸着有半个小时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皮肤无任何异样，低声叨咕道，“就算不是抗生素应该也不会出大问题，可以试试。”

这次他用针筒把小瓶里的药液都吸干净，走到巫身边，担心他会过敏，还是现在胳膊上扎了一下，注射进一点点药剂，同样是等了大约半小时时间，注射过的皮肤除了针孔上蹭到的一点黑灰，就没什么异常了，他才放心地翻转巫的身体，嘴里唠叨着，“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二哥保佑我一切顺利！”说着，他就干脆利索眼睛都不眨地一把把针头扎进巫的臀部肌肉里，或许应该庆幸巫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药剂被一股脑注射进去，张逢喜把针头拔出来的时候才觉出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又观察了好长时间，张逢喜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他不知道药剂是哪来的，就跟手机的来源一样莫名其妙，到底给不给巫用，万一巫用了出事了怎么办，张逢喜都想过，挣扎过，可是放任的结果是巫未必熬得过一周了，最糟的情况是有可能熬不过三天，所以，他愿意冒险尝试。

精神的极度紧张后，带来的就是身体的极度疲倦。

张逢喜靠着山洞洞壁眼睛半眯，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眼睛蓦地睁大，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忽略了的问题。

他坐直身体，从身下稻草里翻出手机，打开锁屏点击设置键，果然，手机本身的功能性按键是可以用的，他之前一直忽略了，只注重可以进行外界联系的APP了。

设置中点击蜂窝数据选项，打开以后，他努力抑制着手指的轻颤看向下方的网络，那上面的网络来源写着：“4031。”

......

第二天，张逢喜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在家看之前拍过的鬼片，片子里的鬼突然就从电视里爬了出来，这时就感觉有人在打自己嘴巴子，扑棱一下睁开眼，正看见一张白里泛青、眼袋又大又黑、两颊凹陷嘴唇乌青的吓人的布满皱纹的脸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张逢喜惊惧地嗷唠一声大喊，猛往后退，“啊啊啊啊，老鬼啊！”

那张老脸瞬间更白更青了，他抬起一只手吧嗒一下打在张逢喜脑壳上，打得他脑子嗡嗡响，“贼你个小黑脸，鬼就鬼咧，加个老字是煞意思咧！”

张逢喜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心中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却想堵塞了的交通一样，每个字都想往出蹦，结果大家都挤成一团谁都出不来，于是只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啊！”

巫翻了个白眼，也回了个“啊”字，那白眼翻得让张逢喜终于明白红日村的“翻白眼”技术是有传承的，个顶个的翻得贼到位。

张逢喜扑腾一下坐起身，伸手去探巫的脑门儿，巫晃头左右躲了两下后没躲开就由他了。摸了一会儿，张逢喜又回手摸了摸自己的，点了点头，“还是有点热，不过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他急切地看着巫问道，“你自己感觉怎样？”

巫不吭声，撑着胳膊就要起身，结果刚起到一半就紧皱眉头又坐了回去，脸色煞白，汗水顺着脸颊就往下淌，张逢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难过，脸上却咬牙切齿笑着道，“疼了吧？活该，让你逞能！”

巫气愤地看着他，呸了一声，“小黑脸子，人丑心坏！”

张逢喜“哈”了一声，表情夸张地指着自己，“我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我长得丑。”他虽说不算顶级帅哥，但各种娱乐论坛在盘点娱乐圈里不红的帅哥时一般总少不了自己，纯论长相，他还从来没怯过。

巫一边嘴角撇着，冷哼道，“那你遇到的人可真都太心善咧！”

张逢喜被气得直瞪眼，第一次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张逢喜过得还算舒服，巫的体温虽说没完全降下去，却也没再升高，虽然身体还是虚弱，时睡时醒的，但精神状态比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太多了，腿上的脓还有，但明显变少了。

张逢喜担心巫出事，只好一直陪着，只有派不到两岁的黑点出去找吃的，好在黑点对这个活非常有兴趣，一天下来找到两只麻雀，掏了两窝鸟蛋，还捡到了一只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啃食剩下的不明动物的巨大巨长的腿，张逢喜观察了很久还是没敢吃，把皮毛褪了大小正合适给黑点做铺盖，他自己不会处理，就厚着脸皮麻烦来探望巫的村长帮忙，村长果然很痛快地答应了，还顺手把大腿肉也都刮下来带走了，张逢喜担心动物牙齿有细菌，忙追出去提醒，结果村长笑了笑说，“没事，晒干了送去乞儿城。

张逢喜不知为啥，竟然有种欣慰的感觉，原来村长也不是全无脾气的老实头。

梆子敲到六下时，山洞里临时组成的一家三口已经吃过清汤寡水的晚饭，张逢喜在巫嫌弃的埋怨中准备拽黑点去河里洗澡。

这孩子今天出去好几趟，又弄了满身满脸的黑，回来时顺手又给张逢喜怀里塞了块那种银色闪闪亮的石头。张逢喜想要唠叨的想法顿时被这块石头阻断，只顾着开心什么都忘了。

不过这孩子找食累了，说什么不肯去洗澡，就要躺下睡觉，张逢喜劝了又劝都没用，只好拽着她的小胳膊就往外走，哪知道黑点就根滑溜的小泥鳅一样，胳膊一个外拐，张逢喜就脱手了，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在山洞里跑得漫天飞灰，巫在灰尘里一边咳嗽一边骂，“龟儿子晃得我头晕咧！小黑孩你脏得跟怂一样！”

张逢喜边追边喊，“点点，你今天必须去洗澡！”

黑点的回答是猛地转身，在张逢喜没反应过来时，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两把，于是，张逢喜脸上也脏得跟怂一样。

就在这时，山洞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我喜欢抗生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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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有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