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从二楼直直坠下,常人只来得及护住脑袋,阿梨也下意识用胳膊阻挡,她力气虽大,肌肤还是娇嫩的,倘若砸到她,依旧会受伤,甚至骨折。
阿梨胳膊护在前头的同时不自觉将坠物往前推,那石板顺着推力飞到另一边,碎裂时声响很大。
“蒋司籍?!”
张芸二人靠近阿梨,陶如菲急急地要抬起她的胳膊察看,被张芸制止:“小心一点,动不得!”
“嘶”,阿梨方才觉得一股巨力向自己扑来,她反地一推,只觉得手臂火辣辣地疼,好像剐蹭到了皮肤。
“我没事。”
她摇头,手臂的肌肤在渗血,有一道口子,但伤势不大,她自己感觉,是没有伤到骨头的。这也就是她,换做其他人,此时早就痛得直冒冷汗,等待治疗了。
这是考评的最后一项,阿梨不想影响结果,忍着疼痛将经卷找出,快速找到要求的那一段内容。
另一边儿阮司籍她们也快完成了,阿梨刚要走过去交给考评者,那边便已经递过去。
先前在外面被扇巴掌的女子挑起了细长的眉,悠着点得意地望向陶如菲,惹得后者握紧拳头,愤愤不平:“若不是那块儿石板,先完成的就是我们!”
是啊,目前看来,她们是输了,都怪那块儿石板。
大伙儿都觉得是无妄之灾,考评女官安慰了阿梨一番,就打算宣布,第二项是阮司籍的典籍处胜出。
前面第一关她们两方势均力敌,后头也差不多。原本考评女官望着阿梨这边很是诧异,毕竟只有三人,且两个是从阮司籍那边赶出来的刺头儿,阿梨则有那么点儿关系户的意味。能和经验老道的阮司籍她们不相上下,值得夸赞。
但很可惜,仍需努力。
不对。阿梨回头寻找掉下来的那块儿石板,它落到地上后已经残缺:“这石板不应该掉下来的。”
阮司籍还当阿梨是找借口不肯认输,一副宽容大度的神态,微微笑道:“蒋司籍能到这地步已经很好了,这石板就是意外,你得学会接受失败才是啊。”
阿梨看了阮司籍一眼,她不是不承认,是真的有古怪。她进来时有好好打量过屋子,左侧是自己的典籍处的布局,那块儿石板当时在楼上的角落,怎么会从上头掉下来。
她虽然纯善,也很呆,但一旦到了比赛,便会拿出从未有过的警觉。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头,指着石板对考评女官道:“大人,这石板有问题。”
小姑娘倒没有想到谁会害自己,只是单纯认为这不是意外,她只是不允许自己的头一回考评出现疑点。
女官其实不想耽搁下去,自己的事儿还有很多呢,不耐烦挥手:“行了,蒋司籍。下次继续努力。”这位姑娘确实有些能力,但是这性子不行,女官心里评价道。
张芸和陶如菲也看不透那石板。陶如菲苦着脸拉拉阿梨的衣袖,一副认命的表情:“算了蒋司籍,咱们回吧。”张芸则关心阿梨的伤势:“就是个考评,比不过她们也没事,回去上药最重要。”
大不了就被对面的日日嘲笑呗。
阮司籍看着女官将结果写下,满意了,笑得跟面团儿似的可亲,还问阿梨要不要用她自带的膏药。
阿梨低着头,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是难过的。
走出考评点,闷头往前走,恍恍惚惚的,忽然耳边一声惊叫,差点儿吓得阿梨被自己的脚绊倒。
“啊!蒋司籍阿芸你们快看,是国师大人……”
陶如菲早就不在乎考评成绩了,东张西望的,眼尖如她,很快发现不远处的陈司仪旁边,一名身着黑色轻裘的英俊男子,她发觉声音大了些,赶紧捂住嘴。
结果陈司仪等人听到了。陈司仪摇摇头,这些个姑娘真是被惯坏了,没规矩。虽然知晓身边这位不会在意,还是转过身严厉批评:“这是什么地儿?容得你嚷嚷?”
话音未落,便瞧见了阿梨,对方像个鹌鹑似的,小身板儿也塌下去。陈司仪愣了愣,不知该不该继续。
顾崇玉比陈司仪发现得更早,看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想起今日考评,知晓结果可能不太如意。他看似无意地轻轻咳了一声。
阿梨和陶如菲、张芸停了下来,打算认错,但手臂受伤,方才心情低落没有在意,一动便疼痛不已,于是姿势奇怪地行礼。
天呐,被大人看到我这个模样,又要让他担心了。
阿梨知道顾崇玉最近在准备祭祀大典,打算晚上同他赏雪时,让他好好忙自己的事,暂时不见面。就如同前一阵她备考的日子里,除了最后一天,二人都是没有见面的。
顾崇玉确实心中一紧,受伤了?众人面前,他淡淡开口问:“手怎么了?”
阿梨回答得很简短:“被石板砸中了。”
“嗯。”顾崇玉没有继续问,只道:“好好治伤。”接着同陈司仪一起走了,似乎询问只是顺口。阿梨抬头望着他在风中摆动的袖子,乌黑的发,心口涨涨的。
等回到工作的地儿,陶如菲张芸手忙脚乱翻出药,有人却送过来一瓶上好的芙蓉膏,这膏十分昂贵,用完伤口不留疤痕,说是陈司仪给的。
“哇……蒋司籍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陈司仪这般照顾你,还给你送药。”陶如菲倒是没有疑惑路上遇到国师时,对方为何也会关心一句。
张芸打开芙蓉膏,小心地给阿梨清洗过的伤口涂药,一边涂,一边若有所思。
阿梨的郁闷被这膏药的到来,消散了大半,她知晓这到底是谁送的。
唉,又叹气。她是真的觉得那石板有问题嘛。
考评结束,典籍处这两日都很清闲,先前考评女官就说过,让她们好好休息,于是三人闲聊,说怎么打发时间,只要不是在宫内到处乱跑,女官的休息日,行动还是比较宽松的。
于是阿梨便从隐蔽的小道,去找国师大人赏雪啦。
她去的时候是傍晚,黄昏下的冰天雪地也染上了夕阳的灿烂,阿梨和国师大人约好的是一处弃置的楼台,视野好,楼台下方是成片树林,被风雪覆盖。
阿梨到了地儿,瞧见顾崇玉在楼台最前面远眺。他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四周也静悄悄,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残阳如血的背景下,望着白茫茫风景的男子面无表情,显得几分凄凉意。
待察觉身后动静,顾崇玉扭头对着阿梨绽放温柔笑容,那种凉意便消失了。
他走过去力道很轻地抬阿梨的胳膊:“我看看。”
“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小心。”说完这句,阿梨好像自己都信了。
小丫头嘴里说着没事,她的神色出卖了心情,顾崇玉不动声色地套她的话:“听你说是石板掉下来?”
司仪局他熟,对于里头的考评有所了解,出现意外事故也很常见,不过出事的是阿梨,他就打算调查一番。
嗯嗯。阿梨不想提这个事了,趴在栏杆上望下方的雪景:“好美啊,我家那边都看不到呢。”她家乡就是个小镇,平日也不会去树林,这种树枝上挂满透明冰凌的场面从来没见过。
想到家,阿梨想起自己给父母的回信,她有些好奇顾崇玉的家人是什么样,想问,又不好意思。
可是……阿梨想,大人都让我叫他名字来着,我问他,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吧?实在是顾崇玉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只听过他提娘亲。
她得太后赏赐那晚,两人在屋顶,好像大人说娘亲不愿意见他?
她便不问顾崇玉的娘,转而问他的师父:“大人是如何去了佛寺的?您师父应当是一位得道高僧吧?”
顾崇玉将小丫头的手拢到自己袖中:“不是说好了,叫我崇玉么?”待得阿梨羞怯地叫出“崇玉”二字,才揉揉她的发:“他啊,确实是高僧。”
对于自己的师父,若不是尊敬对方,感激对方,顾崇玉也不会应了师父的话,来做这个国师。
国师这个位置,在当下风评并不算很好。不过是皇亲国戚及常人眼中的神秘,那些大臣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尤其近几年灾害频繁发生,他们抨击得更厉害。
他把师父当家人长辈啊。佛寺的维持,也在他同皇帝的交易中。
“阿梨最尊敬的长辈是谁?”顾崇玉问阿梨。
阿梨掰着手指头数,“唔,爹爹,娘亲,隔壁家秀才公,街头的王大爷都值得尊敬……”但是,她眨眨眼说,“其中最尊敬的是我爹。”
“因为娘亲生病后,我和弟弟能力不够,是他撑起了家。”
是么,和我的父亲恰恰相反。顾崇玉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他脸上带了些许羡慕:“阿梨的父亲很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天快黑了,顾崇玉又送她回去,分开之前说,“阿梨莫担心,事情都会办好的。”
什么意思?阿梨的脑袋想不出来,她以为国师大人是鼓励自己,懵懂点头。
结果第二日,阮司籍请她过去,当她不解地来到对方的典籍处,一个脸上不知道被扇过多少巴掌的,长相平平无奇的女子跪在地上,见了阿梨就忏悔。
“我错了蒋司籍!”
女子是阮司籍她们六人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阿梨认得她,她还是陶姐姐嘴里假惺惺、同张芸又很要好的姑娘。每次相遇,其他人说阿梨等人时,这人从来不开口,所以阿梨对她感觉还行。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跪在地上向自己认错。
“这……你错什么了?”阿梨往后退,对方扒着自己的裤腿,流着眼泪。
旁边几位眼里也带着惶恐,静静不出声。
阮司籍亲切地挽着她的手:“嗐,怪我管教不力。你上次不是说石板有异么,是这丫头见咱们考评不分上下,竟然为了赢,作了手脚。”
那石板上有钻洞的痕迹,查出来有人在上头套了绳子,在隐蔽处一拉,便掉下来。
“这人要怎么罚,全看您,这次考评结果也改了,没有她碍事儿,是你们赢。”
态度可谓是天翻地覆,尤其诚恳。
一直到出来,阿梨都晕乎乎的。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了?结果已经定下,为何又去查那石板?
凡事不可能无缘无故。阿梨去问考评女官,那人一副“你还不知道吗”的表情看她。
思前想后,除了国师大人,没人会这么帮她。
“我就说她不是好人,你还以为你俩是朋友。”陶如菲磕着瓜子,心情好得不行,提起那个自称是自己搞鬼的女子,面带鄙夷。
张芸什么话也没说,只抱着那团海棠发呆。
其实到底是不是那人,说不定的。张芸还抱了希望:“她只是被推出来作靶子,她不敢做这些的。
这个事儿就告一段落,阮司籍那边也不敢明目张胆讽刺了。祭祀大典正式举行,所有人忙碌起来,除了典籍处。
难得清闲,阿梨想,这次又是大人帮我,我什么时候能帮他呢?
快到年底了,马上参加考研了,放松心情时更一更。22号考完估摸着就能稳定更。
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阿梨这样的记性和能力,但是还是要坚持到最后,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要放弃。
新的一年就快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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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又是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