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染猛地咬住嘴唇,让她多嘴!
不过,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嫌弃她以前对他不好吗? 她觉得自己对他挺好的呀,还想怎么好?
仔细回想他刚才那些话,她突然有点怀疑,“习惯了”三个字,是皇上故意加的吧,语气都有些不一样。
正想从祁阎脸上找出点端倪,却发现,旁边空了,哪还有皇上的影子。
安染:……好个阴险狡诈、演技高超的心机帝王!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不给,她就自己挣。
从自个儿院子门口拐了个弯,安染提起裙摆追去了崇政殿。
刚进去,便看到张德全领着一排太监宫女站那。
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件件精美物件。超大颗夜明珠、蝴蝶金步摇、粉色珍珠发饰、绝品玉手镯……
祁阎似乎料定了她会追上来,一点也不意外,兴致颇好地扬了扬下巴:
“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都挺喜欢的。
如果非要挑一件……都是好东西,一时半会,还真有点难以抉择。此时此刻,安染已经被眼前精美稀罕的珍宝光芒闪了眼,几乎忘记自己追来的目的。
纠结好一会,才下定决心:
“我觉得这颗夜明珠不错。”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看的却是一旁的玉手镯。好玉养人,成色这般晶莹剔透的,不仅养人,还特别养眼。可听皇上刚才的话,估摸着只会送她一样。只得忍痛割爱挑了分量略胜一筹的夜明珠。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祁阎说:
“都给你。”
既然全部都给她,又为什么要让她挑选?看她在这纠结半天很好玩?
可恶!她也是有脾气的!
要不是看在这些珍贵宝物的份上,她绝对会生气。
眼下,只能非常不好意思收下这些东西。
“谢……”
安染的视线刚从夜明珠抬起,眼皮猛地轻颤,被近在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皇上悄无声息凑这么近,还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巴看……安染对上他漆黑的眼,恍惚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在索吻。
用一堆奇珍异宝,换她主动吻他。
这么多人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她才不亲,收了东西就走。
祁阎的意图直白而明显,张德全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安染跑出去的时候,他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如此手笔,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该不会发火吧?
安美人机智地溜了,剩下他在这,皇上若发火,倒霉的可是他。
张德全的笑容逐渐比哭还难看,偷偷瞄了眼祁阎。
却见男人正对着掌心纯净的黑曜石发呆,似是在思索什么。
见到那颗石头,张德全终于不淡定了。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珠子重重一震,难得在帝王跟前失态。
好在祁阎看了会后,便没什么情绪地把那颗黑宝石收了起来。
张德全松了口气,这东西来头可不小,天下第一高僧曾说,它是皇上的本命珠。
皇上这一生的命运,因它开始,也会因它终结。
他是真怕,皇上初尝情滋味,一个头脑发热,失了分寸,就把这般珍贵的宝贝送了安美人。
还好还好,皇上不愧是皇上,并没有失去理智。
张德全自我安慰完,就听懒懒靠在椅背的祁阎对着本命珠摇头说:
“啧,太丑了。”
送出去都嫌丢人。
“……”
回了寝殿,安染再次细细打量了遍这堆宝物,不得不感叹皇上真的大方。这个世界的制造工艺水平算不上高,但他给她的每一样宝贝无论从材质还是做工都无可挑剔。
哪怕近距离观察,也看不到一丝瑕疵。
观赏完,她心满意足地午睡。然后,又做梦了。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皇上的脸色就跟天空中的电闪雷鸣一样可怕,冷声质问她:
“脸都给你了,为什么不亲我?”
梦里的她,完全没办法说话。
“说好的对我好呢?”
……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还没答应呢。
“不答应?你还收我那么多东西?”
……梦里的读心术更加邪乎了,呵,又怎样?你能送,我就能收。
明明是她的梦,霸道强势的却依旧是皇上,不容置喙地命令:
“你必须亲我,乖,过来……”
最后一句话,像巫师的咒语,在她脑中不断重复。
恐怖如斯!
安染迅速睁开眼,揪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
屋里光线跟她刚睡时一样亮堂,没什么变化,说明她没睡多久。
她对着帐顶发呆,亮晶晶的眸子映着两簇明黄光点。好一会,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她掀开被子起床。
皇上有专用后厨,就在崇政殿附近。
安染没来过,今日是第一次来这。
里面的人却好似都认识她,见到她的身影,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恭恭敬敬行礼。
虽然只专供皇上一个人使用,但这座厨房却很大,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头。只见,远处冒着袅袅炊烟。粗略算下,有几十名厨子。
整座厨房按照煎炸炖煮炒等不同的烹饪方式,分为不同的区域。
安染发现自己要找的灶台就在对面拐角,微微一笑:
“你们继续忙,不用管我。”
宫人们闻言听话地继续手中事情,然而却都分了一些心神关注她的动静。
开玩笑,这可是最近风头正盛,得到皇上专宠的安美人。皇上都那般宠着,他们岂敢怠慢。
安染从未踏进后厨,现下突然来访,众人意外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不安,担心她是否有所不满,亲自来问罪。即便她方才说了那样的话,他们也无法完全放心,神经时刻紧绷着。
然后,就见安美人蹲在一座炉子下,和身边两位宫女一起捣腾什么。
可是不止安美人,就连她的两位宫女姐姐,也似乎对厨房并不熟悉,三个人一起围在那里干瞪眼许久,都没搞出名堂。
有大胆的厨子看不下去,问道:
“安小主可是想炖汤?这炖汤啊,食材最为关键。不如让奴才来生火,您也好专心挑选食材?”
周围众人心里翻白眼,炖汤最重要的是掌控火候好吧,得亏安小主不太熟悉这些,不然可真是尬捧。
有人主动帮忙,安染自然乐意:
“嗯,有劳你了。”
厨子主动站出来,是担心安美人下不来台,回去向皇帝告状:后厨一群蠢货,见她犯难,没一个人替她解围。
到时候,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开口之余,心里也十分忐忑。
这会看她面色并不不愉,说话温柔中带着几分豪爽大气,悬着的心微微踏实了些。瞧着,是个很好相与的人呢。
陶瓷炖锅用的不是柴火,而是炭火。但他非常熟练,麻利地从灶台里取出几颗烧得正旺的红炭。
安染来时便让彩梨备好了食材,待火生好,把食材放进锅里。
厨子见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再次机灵地说:
“这羹汤十分耗时,小主不妨先回去歇着。奴才在这看着火,待火候到了,再通知您来调味。”
安染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之前没睡着,加上又做了噩梦,她现在倦得很,困意浓浓。便让他帮着看火了,临走前斜了彩梨一眼。
厨子得到一袋赏钱,笑得合不拢嘴。两个时辰后,准点去找彩梨彩衣。
祁阎没有午睡的习惯,又未到读奏折的时间,他过得极其无聊。
人一旦太无聊,就想找事。
他拿出有段时间没看的名册,随手就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
“张德全,后天祭祀,负责随行护送的是谁?”
“是大理寺卿赵大人。”张德全愣了一瞬,赵大人是皇上亲自定下的随行官,这才几天,他就不记得了?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祁阎沉着脸,没管他怎么猜测,淡淡道:
“换成苏太尉,你明天去苏家传旨。”
“那赵大人那边……”
“后天派人去,不用太早。”
“是。”
张德全应下,心道这才对嘛。皇上明知赵大人站太后,却还是用他。
皇上虽然可能另有用意,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以身犯险啊。
当时他都想谏言,如今看来,皇上本就没打算冒险。
他算是明白了皇上意图。
虚晃一招,又错开时间,让太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后这些天估计已经排好兵布好阵了,等到出发那日,发现自己要用的人被换,想必会很精彩。
张德全高兴了,皇上安全,他才能安全。只是高兴没多久,就感到头顶的目光开始慢慢变了样。越来越沉,越来越锐利。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他眯起眼睛笑着抬头,只见祁阎正按着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
瞥了眼天色,张德全缓缓道:
“时辰还早,皇上若是觉得乏了,不若去寝殿睡会。”
后院寝殿就那一间,不用明说,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祁阎突然就不揉了,盯着张德全的脑袋,好半天不做声。有那么一瞬,张德全甚至担心他这颗脑袋会不会就此保不住?
也不知皇上这人是怎么想得,一会看不见安美人,脾气就要上来了,分明喜欢得紧,却又迟迟未招人侍寝。行为疑惑,心情反复,底下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他是想推皇上一把,但不想因此丢了小命啊。
祁阎没要他小命,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等殿内只剩他一个人,他再次从锦囊里拿出那颗黑曜石。这石头的神奇之处,在于光线越暗,它越亮。但不是夜明珠那种通身发光,照亮周围。
它不会发光,也照不亮任何东西。可是其里面,在昏暗中,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祁阎对着一颗珠子,独自坐了一下午。
待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将珠子收起来,身体挺直。可进来的,是张德全。
男人脸上一下就没了表情,漠然地看着笑出一脸褶子的张德全。
“皇上,安美人说要洗把脸,待会再来。”
张德全端着一盅甜汤,淡淡的雾气和甜味从里面飘出来。
祁阎闻到了,脸色刷的更黑了。
“谁做的?”
冷沉沉的语气,让张德全心神一怔,警铃大作。糟糕,高兴过头,差点忘了,皇上不喜甜,厌糖严重。
瞧皇上这神色,哪怕甜汤是安美人做的,也可能无济于事。
他不敢隐瞒,正要说出安染,就听祁阎讥诮地说:
“太后造反,将军造反,大臣造反,现在,就连区区一个厨子,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音调越发狠厉,他盯着上好的汤盅,声音充满杀意:
“张德全,去,挖了做这玩意之人的双眼……”
啪嗒!
安染刚来就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简直吓傻了,捧炉就这么从手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甜品要被挖眼睛?
啊!!!她就应该在被子里睡大觉的,做什么甜品!
她没哭,但眼睛泛着红,水汪汪的,委屈又害怕。
祁阎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起身上前一步,却见安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那本就不愉的脸彻底黑成锅底,就在这时,张德全顶着压力,小声提醒:
“皇上,这汤是安美人下午特地为您熬的。”
……静默,长久的静默。
祁阎一直盯着安染,安静的气氛僵持许久,他轻抿薄唇:
“我方才不知是你。”
他的杀意在张德全说出是她后,瞬间消失。
安染隐约明白什么,这会,倒是不怎么怕了,慢腾腾地走近问:
“我是不是做错了?”
难不成甜食犯了他的大忌?
“不是你的错。”
祁阎很快接话,当着安染的面倒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里面还加了燕窝……
他瞥了眼安染,女孩恍若一只受惊的小鹿,眼底的水汽尚未褪去,正眼巴巴看着他。
于是,他端起小小的瓷碗,仰头闭着眼睛准备一饮而尽……然,才喝了一口,手腕便被人拉住。
微凉的手小小的,握不住他,她便用两只手。
“皇上不喜欢,就别喝了。”
哪有人喝甜汤是一副喝毒药的表情,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安染接过瓷碗,仰起脸蛋,轻声道;
“我下次会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这个,我来喝。”
正好,她很喜欢喝。
她说了很多话,还帮他喝了一碗又一碗他不喜欢的甜汤。
祁阎炙热的眼神落在安染一张一合的小嘴,忽地倾身扣住她的腰。
一个持久的深吻结束,他道:
“现在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