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水滴沿着嫩绿新叶的文脉缓缓流下,至叶尖时停留一瞬,便滴至张旭挺拔的鼻梁上。
张旭眼睫微颤,仍是没有醒来。
不为别的,躺平太过舒服,睁眼却是另一个世界。
这时他感觉自己脸上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不停地蹭,蹭得他想打喷嚏。
是了,他曾养过一只大黄狗,小名叫旺财。
于是他随手撸了几把,手感甚好,如丝般顺滑,让人撸了还想再撸,
奇怪了,他记得旺财是癞皮狗来着,身上坑坑洼洼的,啥时候保养得这么好了?
“旺财乖,回头给你买骨头吃——啊!”
张旭揉着屁股,一声惨叫后终于彻底清醒,怒目圆睁的他此时此刻只想吃红烧狗肉。
然而,很快他就闭上眼。
不为别的,他刚刚没看到熟悉的旺财,只看到一只气势汹汹的巨大黑猫在舔三寸长的利爪,还竖目瞪着他,一金一银的鸳鸯眼中似乎有千万鬼魂喷薄而出,阴气阵阵,让人胆寒肝颤。
张旭不由猛地想到昨天的所见所闻,回笼的恐怖回忆不断充斥于他的脑海,张牙舞爪地胡跑乱窜。
他蹲下身,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叽里呱啦小声碎念着,竟似入魔了一般。
“彪爷,过来。”
隐约间他听到一声轻叹,还听到轻灵悠扬的男声,如风般飘渺,又如水般清净。
说来也怪,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张旭恐惧全然褪去。
这种神奇力量让张旭想到那个白衣仙人,是他吗?
张旭不由狂喜——他有救了!他真的有救了!
他迫不及待地再次睁开眼,所幸那只黑猫的确已不在原地。
松口气的他目光逡巡着,希冀找到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他很快失望了。
因为他只看到不远处杂草垛上有一道清瘦的背影,身着落魄仕子惯穿的灰布褂,翘着二郎腿,毫无仪态,更无半分仙风道骨可言。
张旭心头微梗,不死心的他凑上前去,定要探个明白。
看清那人的正面后,张旭心凉了半截:平凡至极的长相,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人长的平凡就算了,正在做的事更让人无语至极——他在鼓捣杂草。
张旭深吸一口气,暗嘲自己就是个傻缺。
转身要走之际,那人居然主动迎上来,伸出右手,手掌一摊:
“劳驾,两千两银子。”
张旭怔愣片刻,冷笑一声,原来是个江湖骗子外加专业碰瓷的。
那更无需啰嗦,张旭琢磨着干脆上报官府,这人居然还能继续一本正经瞎扯淡:
“本道掐指一算,兄台你印堂发黑,面色泛紫,眼泛桃花,是大凶之兆啊。”
居然都说中了,张旭闻言有些迟疑,莫非自己真的看走眼了?俗话说大隐隐于市,难道现在的仙人都这般落拓不羁?
他深吸一口气,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微躬,长长一揖:
“大师火眼金睛,真乃高人也。张旭斗胆,求大师救我!”
那人咧嘴一笑:
“好说好说,你且看看这个。”
张旭以为是对付精怪的神兵利器,不由喜不自胜,待定睛一看,险些气绝——那就是用一小撮杂草随意扎成的小囊袋。
那道士似无所觉,还在沾沾自喜:
“这是我集日月之精华,取天地之灵气,为你量身定制的锦囊,遇妖伏妖,碰鬼降鬼。相逢便是有缘,这个福袋只要两千两,加上之前的卦金,你得给我四千两。”
原来是个疯子!
张旭恼怒于自己的愚蠢,居然被这样这样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荒唐!”
他冷笑一声,夺过道士手中的福袋,猛地往地上一掷,再踩得稀巴烂。
甩袖离去,终已不顾。
道士也不阻止,慢悠悠地捻起地上的杂草,念叨着:
“真能糟蹋东西,可惜了。小花,你的小鱼干也泡汤了。”
话音未落,他的喉结处被锋利的锐爪轻轻抵住,稍有不慎便是血流如注。
“老子叫彪爷,无名。”
竟是那只不知何时离去,又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猫。它趴伏在道士的背上,利眸寒光闪烁,声音也很是嘶哑沧桑。
无名恍若未觉,从善如流:
“彪爷说得对。”
黑猫闻言,从无名身上跳下,甩了甩尾巴:
“那人的事你不管了?”
无名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管什么?再说了,做人要低调。”
“呵”
风乍起,落叶沙沙,又是何人在喃喃低语。
*
一柱香后,张旭摩挲着手里已磨好的柴刀,死死盯着百步开外的茶舍。
“忘忧茶舍,当真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