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林的雪下的再大再冷,也没有苍鹤山的雪令人刺骨。
肉眼无法得见的结界将苍鹤山护在其中,而山下却是乌泱泱一片的暗色,将苍鹤山团团围困。
议事大殿的气息格外凝重,凌霄坐在主位上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不知何时,鬓边竟还生出了一缕白发,他面色沉重,眼底透出疲倦。
底下的长老回禀着:“这两天派出去向其他仙门求救的弟子均不曾回来,恐怕…凶多吉少。”
大殿中沉默了许久,另一个长老怒道:“这新任魔尊到底要做什么?!他不对其他仙门下手,偏挑咱们苍鹤山!”
“还有妖族。”
“主要是,咱们连这位新任魔尊是谁,什么样,究竟有多少能耐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时结的仇也不清楚啊!”
“如此带有目的性的上门挑衅,恐怕仇恨不小,苍鹤山与妖族同时得罪的人不少,但有这等实力的…唯有…衍雪仙尊。”
这个名字一出,大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一旁有个长老哼了一声:“怎么?你想说是衍雪仙尊百年之后重新复活,专门寻仇来了?无稽之谈!”
“妖王、掌门、和…首座,亲眼所见他魂飞魄散,岂能有假?”
“闭嘴!”主位上的凌霄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下面的喧哗。
几位长老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他们吵的太激烈,险些忘了衍雪仙尊是他们掌门心头的病。
大殿中氛围又沉默而凝重了起来,正当这诡异的气氛蔓延时,一道白光如流星划过,虚空中落下一个人来。
在场之人顿时戒备地望了过去。
“掌…掌门,是我,罗清。”
落在地上的正是闯入自在林的那个弟子。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都不曾动作,只是口头关心道:“你终于回来了!其他弟子呢?”
一提起这个,罗清泪如雨下:“其他师兄师弟们都…都被魔族追杀,当场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当真是狠毒!
那长老很恨道:“该死的魔族!那…你是如何逃回来的?”
罗清将涌上的鲜血咽下,强忍着身上的伤报信:“弟子…弟子借师兄们保护脱身,一路跑到了一座山上,在林间遇到了一位隐士仙人。”
“隐士?仙人?”
罗清点头,生怕他们不信:“对!那仙人似乎和妖王与掌门是旧识。”
“哦?”几位长老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凌霄,又问,“既然是旧识,你可将仙门发生的事告知于他?”
罗清点头:“弟子尽数相告,只是…那位仙人身体不好,神魂残缺,经脉受损,无法前来相助。”
凌霄闻言,猛地抬眼,目光凌厉地看向罗清:“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罗清仔细回忆着,其实也不必怎么回忆,有些人见过一次终生难忘。
“那位仙人…似云似雾,身着淡青色衣袍,面色有些苍白,唇上也没多少血色,但长得十分好看,只是眼睛上蒙了一条白绫,哦对了,他的头发是三千银丝…”
“白发?!”
凌霄还没出声,旁边的长老先惊愕地打断了罗清的话。
罗清如是道:“就是白发,那位仙人给人的感觉就像苍鹤山的雪,纯白冷冽。”
长老站起身,难以置信:“难道…衍雪仙尊真的没死?!”
罗清猛地睁大双眼,低声呢喃:“那人是衍雪仙尊?我竟然见到了衍雪仙尊…”
凌霄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般形容的人,世间不会有第二个,妖王白潼百年来召不回那人,却原来,他根本没死…
没死…没死就好。
凌霄闭了闭眼,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在哪里?”
.
自在林里,谢长亭和面前的人面对面凑得有些近,但他看不到,还问了一个会令人脸红心跳的问题。
初寒不会脸红心跳,只是短暂的错愕,因为他知道,不管眼前这人说的话再撩人,那也不是在撩人,反而是在寻死。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颇有引诱意味的谢长亭,无奈道:“我不是要同你双修,我说了要你自愿将仙骨渡给我,所以,我要养好你的身体。”
谢长亭静了静,侧了侧头有些疑惑:“你要修复我的经脉,让我重新拥有灵力?”
不是双修,那便只有这一条路了。
初寒笑了笑,仿佛谢长亭所言并没有什么难的。
但谢长亭觉得,这人在痴人说梦,且不说修复经脉,便是重新拥有灵力也要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光阴,更遑论神魂受损,要想重新弥补难于登天。
不过,左右他仙骨在身死不了,初寒要这般迂回拿到仙骨,想来是势在必得,对方愿意耗,那就耗着。
谢长亭端起手里的药粥,向前递到初寒面前:“粥冷了。”
初寒见谢长亭放松下来,笑着接过药粥,语调不经意地上扬:“我重新给你热。”
初寒前脚出去,谢长亭便下了床榻,起身走到院子里。
他习惯冷清,却不代表他喜欢冷清,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的冷清,过往百年他已经受够了。
只是他刚一出屋子,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前路便被人阻挡了,他左右两边各跪了一个人。
这院子里,想来只有那两只小鬼了。
谢长亭站在原地,淡漠问:“做什么?”
白无常率先开的口:“仙君,我弟弟他已经知道错了,请您不要生他的气。”
谢长亭知道黑无常方才并没有杀意,只是单纯砸了他一下,大概是替初寒不值,倒也算忠心。
想杀他的人很多,可至今无人做到,他倒是挺期待初寒或者这两只小鬼能把他杀了的。
于是抬步越过两人,边道:“错哪了?”
白无常皱起眉,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眼神示意他。
黑无常抿着唇,只好膝行过去,一把抱住了谢长亭的腿:“仙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用雪球砸你,我错了仙君。”
谢长亭身形一顿,右腿被黑无常缠住,左腿下一秒也被白无常缠住,他艰难地拖了两只小鬼。
在两只小鬼的视角里,他们只是冲他砸了个雪球,并不知道他们曾要杀他一事已经败露。
谢长亭被两人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放开我。”
白无常道:“仙君不原谅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谢长亭蹙眉,他本以为初寒已经够无赖的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初寒端着新热好的粥走到院子,就看见谢长亭被黑白无常缠着动不了,他噙着笑走到秋千旁边,将粥放下,对两人道:“仙君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小气,赶紧放开他吧。”
黑白无常如蒙大赦,连忙放开谢长亭,站到一边。
谢长亭也暗自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拖着两只小鬼走到秋千那里。
他刚脱了鞋子坐在软垫上,掌心便多了温热的药粥,那人在他旁边嘱咐道:“仙君这次趁热喝。”
谢长亭没再抗拒,一边喝粥一边对初寒道:“你这里有书吗?”
初寒眉梢轻扬:“仙君想看书?你这眼睛…也看不了吧。”
谢长亭淡淡道:“我可以用神识看。”
初寒眉心轻蹙:“仙君这是嫌自己神魂不够疼?”
谢长亭不甚在意道:“你不让我下山,我只能看点书打发时间了。”
初寒被他气笑了:“用神识看书,仙君可真是奢侈。”
谢长亭缓慢地喝着手里的粥,听对方半气半笑的语调,抬头道:“或者,我也用神识可以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
初寒笑了笑,半真半假道:“仙君想记住我的样子,日后好寻我报仇?”
谢长亭咽下最后一口粥,淡笑道:“你若是杀了我,我反而要谢你,怎么会找你报仇呢?”
初寒顺手接过对方手里空了的碗放到了旁边桌上,搬了凳子坐在谢长亭面前,对他道:“手给我。”
谢长亭将手伸了出去,命脉被对方按住,他神色未变,仿佛命脉被人切住的人不是他。
冰冷的灵力缓缓流入他的经脉,断裂的经脉被灵力冲刷,本就疼痛的身子更加颤抖起来。
他忍着被调动的疼痛,面色如常,若不是细细密密的颤抖,几乎要以为他根本不痛。
初寒并没有折腾他太久,只是检查了一下他的经脉,便松开了谢长亭,将他的手放回膝间。
“仙君的眼睛还疼吗?”
谢长亭刚要说不疼,对方悠悠道:“我要治你,你得告诉我实话。”
谢长亭只好如实相告:“有云水绫,不疼。”
言下之意,解下云水绫,便是满目灼烧的疼痛。
初寒倾身过去,解开了云水绫,指尖划过对方阖着的双眸,以灵力查探着伤势。
眼睛上的感知犹在,那缓慢地寸寸抚摸令谢长亭不自觉地颤起眼睫,鸦羽一般的睫毛抖动的厉害,仿佛初寒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似的。
初寒轻笑一声,刚要开口调侃他,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谢长亭在其中听到了一声微弱的鹿鸣,又嗅到了浓郁的血气。
灵鹿并不会时时刻刻待在院子里,更多的时候会放他在自在林里修炼玩耍。
而此刻,灵鹿受了重伤被人从半空丢了下来,无形的压迫感将小院笼罩。
而后,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猛地睁开双眸。
“师弟,真的是你。”
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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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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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