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阮这次还是利用职务之便,开了时空通道直接穿过来的。
她换了常服,白色风衣配长靴,里面是浅豆绿的兔毛毛衫,迎着月光走来时,长发随风飞舞,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莫名有种欣欣向荣的生气。
自然,她一眼就看见了并排坐在台阶上的四个人。
“各位,我没认错吧?”她插着口袋走近,神色古怪,“咱们是前两天刚刚见过?”
“没错,刚刚见过。”唐星巧见缝插针地补充,“而且咱们都认识九年了。”
“……请收起你的胡言乱语。”
眼看着谭青阮并没有聊天的闲心,绕过他们就准备离开,齐夙和钟澄双双站起,拦在了她身前。
“谭副长请留步。”
别说,谭青阮还真停住了脚步,只不过手已经开始往口袋里摸折扇了。
她微微一笑:“怎么,我看起来很像个宽容友善的路人,能陪你们秉烛夜谈是吗?”
“当然不是了。”齐夙诚恳回答,“你当年外号‘疯子R’,谁都敢砍谁都敢杀,十成十的狠人,完全跟宽容友善不沾边。”
“不理解你在讲什么疯话,这外号也怪难听的。”谭青阮的折扇开了一半,“劳驾让开,趁我还愿意好好商量。”
唐星巧壮着胆子把一盒抹茶饼干递过去:“姐,吃吗?我知道你不爱吃甜食,特意买了这个不甜的。”
“不吃,谢谢。”
“就……就尝一块吧。”钟澄跟着劝,“也是怕你饿了。”
“对对,你们审判院职责多任务重,你肯定也没空吃饭。”
这俩人都泪窝子浅,尤其对着谭青阮这张脸,话没说两句就带了哭音儿,搞得谭青阮还以为自己把他们怎么着了。
她迅速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想以此换他们歇会儿。
结果她刚往前走了两步,易骁就跟上来了。
手中折扇“啪”的全部展开,锋利锯齿就横在他颈间,她不耐烦侧过头去。
“敢情你们这是车轮战?”
“我是来说正事的。”
“什么正事?”
易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他沉默片刻,平静抬手推开了扇刃:“关于八重杀阵的事,其实那天我们在九龙Pub,也是为了这件事。”
“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
“我们在这个空间生活很多年了,如果这里沦陷了,我们都无处可去。”
“所以你们准备插手干涉?当心审判院把你们当成乱党一并处理了。”
易骁反问:“你也是审判院的高层,为什么不处理我们?”
“我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威胁性。”她回手用扇柄轻敲头顶,从容挑眉,“我觉得你们,应该只是单纯的精神病。”
“……”
*
就这样,原本是谭青阮独自的实地考察,现在变成了她在前面走,另外四人阴魂不散在后面跟着。
她对待心存不轨和主动挑衅的歹徒,向来擅长以暴制暴,多得是办法。
但对待脑子有毛病的人,她确实没什么经验,讲道理吧懒得讲,杀了吧也不至于。
“你们可能有所误会。”她说,“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纯粹巧合,建议你们再去找找。”
易骁点头:“你说得都对。”
“都对为什么还不赶紧滚?”
他笑了:“你可能也有所误会,我们没有刻意跟随你,只是碰巧要走这条路罢了。”
“噢,是么?”
“谭副长,就算你来自审判院位高权重,也不能剥夺我们一起走夜路的权利,毕竟腿是自己的,路是大家的。”
歪理邪说,一派胡言。
谭青阮别过脸去,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哪怕她不久前才刚夸过这个男人长得挺俊。
事实证明,长得俊和招人烦,并不冲突。
唐星巧激动扯着齐夙的袖子,暗地里说悄悄话。
“老大发力了!这才是当初的老大,那个为了追求阮阮姐,什么骚话都说得出口的老大!”
“你先冷静,先冷静。”
钟澄欣慰地擦着眼角:“多好啊,我又想起了以前咱们五个并肩前行的场景,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唉,澄哥你别说了。”唐星巧的情绪,在喜悦与惆怅之间来回跳跃,“听得我又要哭了,呜呜呜。”
谭青阮无语转身:“各位,还嫌这地方阴气不够重,非得哭两句丧?”
“……姐你别生气。”唐星巧赶紧解释,“这是情难自禁,情难自禁。”
“情绪失控的时候,最好学会转移注意力。”恰逢此刻绕到了商业中心的东面,谭青阮仰起头,望向悬挂于灯牌边缘的人皮灯笼,“你们不是异能者吗?既然非得掺和,那就展现一下实力,谁能上去把这六只灯笼都拆了?”
“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了。”钟澄拍了拍胸脯,“我的能力就是徒手爬楼,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因为我摔不死。”
谭青阮敷衍地鼓了两下掌:“愈合术?那可太厉害了——行,那就你去。”
她纤纤手指一转,直接越过他,点在了易骁身上。
被无视的钟澄:“?”
易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什么想让我去?”
“你不是他们的老大吗?当老大总得有当老大的样子。”
“我如果做到了,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沉吟半晌,凝视她的眼神渐亮,似银河倾注,有星光浮动。
“很简单,你答应我一件事。”
然后没等她反驳,他又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降低你的身份,更不会影响你的原则,小事一桩罢了。”
按理来讲,谭青阮原本是可以拒绝的,但鬼使神差,她在他的视线里迟疑了,仿佛这真的是个多么值得思考的问题。
“行,我同意。”她随手拿起折扇,轻轻一抬他的下巴,“虽然是很无聊的提议,可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她站远了一些,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易骁背过身去,缓步走向商业中心的外墙,并抽出了腰间的双刃刀。
金属刀柄旋转,刀锋抻长了一截。
他持刀用力扎落,锋利刀尖毫无阻碍没入了钢筋水泥的墙壁,他随即双手按住刀柄,在拔刀的同时借势跃起,身形矫健,转眼间已攀爬上了悬挂灯牌的四层。
他单手抓紧灯牌,另一只手利落挥刀,砍断了灯牌上系灯笼的红绳。
灯笼从高处坠落,落地时红光大盛,弹飞好远还滚出了十余米。
钟澄追过去,揪着底下的穗子,把灯笼拎了回来。
谭青阮评价:“不愧是人皮做的灯笼,弹性真好,这两串黑穗子是什么材质的?”
唐星巧凑上前,仔细辨认:“貌似是……死者的头发。”
谭青阮笑吟吟面不改色:“嗯,看来我猜对了。”
“……”
钟澄闻言手一松,把灯笼扔在了地上。
齐夙正在实时播报易骁的动向:“老大砸开四楼的玻璃进去了。”
谭青阮抬头:“他倒是不傻。”
六只灯笼,分别挂在商业中心的六个方向,最高的一只挂在八层灯牌,爬六次墙自然很费体力,所以易骁直接把窗户砸了。
她在东面这座墙下踱了两回步,而后转头问钟澄。
“怎么称呼?”
钟澄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两位:“我叫钟澄,他叫齐夙,她叫唐星巧,我们队长叫易骁——轻而易举的易,骁勇善战的骁。”
“我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么多。”她瞥他一眼,“我的意思是,麻烦钟先生待会儿多绕几圈,把扔下来的灯笼收集齐了。”
“啊?”
唐星巧用最小的声音,说最大的实话:“哥,因为你的气质比较温柔淳朴,一看就是勤恳干活的人。”
“……”
钟澄默默走开,去捡灯笼了。
谭青阮又嘱咐唐星巧:“等六只灯笼都扔下来了,一起烧掉,烧得越干净越好。”
“用什么烧啊?”唐星巧正为难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口袋,“哦对,我带符纸了!”
她在阴阳方面有天赋,以前自学过一点画符纸的知识,虽说画得歪歪斜斜,效力也时有时无,但终归是能派上用场的。
“你有符纸?”谭青阮点点头,“我本来还打算告诉你,用打火机就行。”
“……这是诡术师扎的灯笼,用打火机能烧得了吗?”
“我有办法,不过你带符纸了,就按照你的习惯来。”
齐夙见势不对,谨慎开口:“谭副长该不是要走了吧?”
“来都来了,我走什么。”谭青阮漫不经心道,“我上去凑个热闹。”
她也没给三人反应的时间,当即手腕翻转甩开折扇,足尖一点朝着四楼的方向飞去。
……没错,的确是“飞”去。
她也是异能者,能力之一是驭风,顾名思义,但凡是有风的地方她都能驾驭,其中也包括短途飞行。
折扇在她脚底高速旋转,犹如变异的风火轮,载着她一路接近四楼破碎的窗口。
从地面三人的角度望去,只见她白色风衣一闪而过,人就消失了。
钟澄叹息:“她自己明明会飞,还非要阿易去拆灯笼,何必呢。”
“不给咱出难题的阮阮,那还是阮阮吗?”齐夙轻笑,“我觉得挺好,至少她并不排斥我们,还愿意跟我们接触。”
相比之下,被她视为脑子不正常的精神病,也就不太重要了。
……
另一方面,谭青阮轻轻松松越过四楼窗户,来到了商业中心内部。
她记下了所有灯笼的位置,于是调整了一下胸前徽章,利用徽章发出的光芒照亮,朝着东北方向走去。
商场四面黑暗,隐约显现出商铺的轮廓,空气中仍有淡淡的油漆味没有散去,不远处立着的那只据称是吉祥物的、高约三米的兔子玩偶,穿红色旗袍,青面獠牙,出乎意料的阴森狰狞。
她路过时,因为看着太碍眼,顺便一脚把兔子踹倒了。
东北方向的长廊那里,巨大的落地窗也被敲碎了,正呼呼往里灌风。
她靠近窗户的缺口,打算瞧瞧外面的情形,谁知下一秒却忽觉黑影掠过,有人身形如电,瞬间已欺近她面前。
她倒退一步,折扇果断抬起,只听“沧啷”一声金属相击的脆响,扇柄正挡住对方袭来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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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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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拆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