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六梨一张符纸贴在铜精身上,恰好此时,合兽低声嘶吼了起来,方六梨顿觉不好,转身急奔而去。
寻到丁昭明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方六梨见他的模样,觉得他八成是叫什么东西迷住了,不像是煞气,煞气会逼着他杀人,那是什么呢?
方六梨抬头看着月亮,又看了看远处的山。
大妖在月圆掠食,也会有大妖妖法毒辣凶残,会吸引小妖过去吃了。丁昭明是中的这个招?那他拿金错小刀又是为何?
方六梨在寒风瑟瑟中站了一会,觉得冷,便停止了思考,将人拍晕了拖着带走了。
合兽刚刚掠上屋顶方六梨便听到了人声,她回头一看,是那个叫李俭的巡逻将。方六梨心想,方才这里刚刚发生过命案,巡逻将便来了,赤尧对苍山的把控真是不错。
方才她来之时命案已经终结了,人或者妖都有他的天命机遇,酒妖没求她眼前,再加上他的寿命也该结束了,既是他自己的路,方六梨不打算掺合,便也没插手。
月更亮了,合兽驮着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铜精第二日去给丁昭明送饭的时候,发现他正蹲在地上研究自己的鞋子。
听见门开了,丁昭明举着鞋子问铜精:“铜兄,你可穿过我的鞋子?”
铜精瞧了一下,是昨日他回来穿的白靴子,铜精连忙摇头说道:“没有。”
丁昭明道:“我今日起床,觉得甚是奇怪,身上酸疼的很,你瞧这鞋子前脚也有磨损,我记得昨日我穿的时候还是新的。”
铜精知道些内情,这八成是丁昭明昨夜出门磨损的。但是方六梨嘱咐过他,丁昭明现在煞气着身,很是不稳定,这些事情先瞒着他,免得他知道了煞气更加不好控制。
于是铜精劝道:“丁公子莫多想了,许是有鬼路过,借了你的鞋子也不一定,妖阁上什么没有。”
丁昭明觉得也是这个理,当初在异界时,定界阁简陋,方六梨随便把院子里的妖鬼封在坛子里,如今到了苍山族,条件宽裕了,方六梨便直接造了一个妖阁。丁昭明去瞧过,贴墙而凿的置物架子,每个储物格都用梨木封门,写着所关之物的名字,至于打开,没人能打开,故以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的。
丁昭明朝铜精说:“我听姐姐所,昨日妖阁上又来了一位新朋友?”
“是啊,一只新鬼,昨夜来的。”铜精想起此事,还有些沮丧,只方六梨昨日已经将他定了半夜了,他今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惹方六梨生气了。
丁昭明笑道:“姐姐真是厉害,就没有她做不了的事,她昨夜——”
丁昭明一怔,疑惑道:“昨夜我未曾见过姐姐,我为何知道此事。”
铜精并没有多少耐心和丁昭明绕**阵,昨夜你何止见过主子,主子将你从外面带回来,放在外面给你催眠了半宿,硬是什么也没问出来,直到天快亮了,才让铜精把人扶回去的。
铜精笑道:“丁公子,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赤尧妖君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是正经。”
丁昭明的脸立马变了神色,不悦道:“他来做什么?”
铜精道:“我方才去找海蚀问了半晌,说是昨夜山下的清河镇出了离奇命案,有个酒妖,叫方大户的,离奇死了,神形俱灭,尸骨无存,昨夜巡逻将听到追命铃响了,还去瞧了,结果什么都没见到,几位巡逻将都十分惶恐,连夜报了上去。昨夜的巡逻将正好是李俭,李俭说昨夜他见过主子——所以赤尧妖君一早便来了。”
丁昭明拉着一张脸,气愤道:“他竟然怀疑到姐姐头上?姐姐怎会做这种事?”
正说着,便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铜精在后面喊道:“赤尧妖君没有怀疑主子,倒是丁公子你,你头发乱了,就这样怎么去见人——”
铜精的话戛然而止,丁昭明的发髻好好的扎在头上,正正的,一丝不乱。可是昨夜,铜精扎的是歪的,他被方六梨从外面带回来的时候,方六梨还因此事骂了铜精两句。
“丁公子什么时候能把头发梳的这么好了?”铜精喃喃自语道。
方六梨见到丁昭明也是这一句话,她和赤尧正要出门,看见丁昭明急吼吼地跑出来,笑着调侃了一句:“丁公子今日头发梳的不错,比铜精强。”
丁昭明道:“姐姐谬赞了,这正是铜兄昨日给我梳的。”
方六梨道:“那他倒是偏心你,你瞧你头上还绑上了发带,颜色和你今日的衣服也是相配,他昨夜给流浪鬼梳头的时候,扎的跟狗啃的似的,草草的绾了上去,随意绑了就算了。”
海蚀和李俭正在外面等着,方六梨急着要走,便扔下一句:“今日吃点南瓜糖饼便算了,我给你炸了春卷,也可以吃一些。我和赤尧妖君去一趟,丁公子你跟铜精说一声,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关好庭院,夜间不要睡觉。”
丁昭明还要说什么,方六梨已经急匆匆走了。赤尧今日裹了一件白色兔毛披风,身上穿着的是灰白色山水刺绣长衫,用淡蓝色腰带裹着,脚上穿了一双银丝白靴,头上别了一只青玉云纹簪子,他没有带什么武器。
也没有看丁昭明一眼。
“那你瞧见主子今日穿的什么衣服了吗?”
丁昭明一回头,铜精站在门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丁昭明被揭穿了心思,面上变的一阵红一阵青,他快速地瞬移道铜精面前,脸上带着阴鸷的神情怒道:“日后不准再读我心思。”
铜精被他吓了一跳,瞧着丁昭明身后已经开始冒黑光了,不觉得有些害怕,万一他煞气上来了,自己未必拦得住他。铜精心道,主子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总有一天要折在我常读人心思这点怪癖上。这般想着,也没再开口和丁昭明拌嘴,而是小跑着去把院里的门关上了。
丁昭明在铜精后面喊道:“你不怕赤尧对姐姐不利吗?”
铜精把石凳搬到门口,自己坐在上面背靠着院门:“不怕,没人敢对主子不利。”再说,赤尧妖君是过来请主子破案的,怎么会对主子不利。但是后面这话,铜精没有说出来,丁昭明实在是不识好歹,铜精决计不与他说话,于是铜精哼了一声胳膊一抱,无论如何也不理丁昭明了。
方六梨站在酒馆内室,细细地闻了一圈,转头朝赤尧道:“东南方位,有灵物,只是正在沉睡,多少年都不一定开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酒妖的气息。”
“灵物?”赤尧道。
方六梨合目凝神聚气,放任自己的气息把酒馆里里外外蔓延了一遍,答道:“是啊,你没闻到吗?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
赤尧道:“啊,是的。我方才也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活了死了的都没有。”
赤尧没有直接回答方六梨答的问题,他含糊其辞地掩饰了过去,来掩盖哪怕连他都根本未曾察觉到“灵物”的事实。
这里非常奇怪,完全不像刚刚发生了杀妖事件。赤尧已经叫人去东南方向的酒窖找灵物去了,方六梨眼见着他们进去,本想开口劝阻,灵物未开智,就无形无影,去找岂不好笑?但她很快明白了,苍山之人修为寿夭都有限,做不到察觉这些东西。
方六梨心道:“这里主人死了,不会有人继续酿酒,酒灵也不会再长大,既这样,不如我吃了的好。”
晨起的空气十分清新,等赤尧带人从酒窖出来,就瞧见方六梨在门口搬了把椅子,托着腮坐在上面,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方六梨吃的有些撑,她需要尽快回去消化掉自己方才吞下去的灵物,便打算快快把这里的事情应付完再说。
方六梨道:“我感受到酒妖死的时间是丑时三刻,李俭他们听到铃声的时间应也是这个时间,但我在街头遇到李俭的时候已经快到寅时了,如此大半个时辰,李俭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吗?”
赤尧看着方六楼就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就累的歪在椅子上,实在是好奇她怎么成日里懒得像是个走不动路的老婆子。只是这话也不好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便道:“正是这样,李俭说他们冲开酒馆门的时候,只感觉到里面寒气森森,可他们四处搜寻,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铃铛响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觉得内室没有这么冷了,铃铛停了,屋内屋外一样什么人都没有。”
方六梨想着这个场景,觉得有些瘆人,铃铛响,有人正在死着,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猜测道:“或是高手,将人生吞了下去,有些大妖修的是魔道,还保留着茹毛饮血的习惯,生吃倒也不算稀奇,只是肉身吃了,断不能把元神也吞掉了,据我所知,六界之中,还没有什么人,能生吞人或者妖的元神。元神的坚硬程度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故以你的金错刀能斩神,却不能杀了他们的元神。就算是借用法阵的力量将元神打散了,这里也会留下元神的气息,至少还能徘徊上三五日,不会这么快就一点气味也不剩。不仅如此,如果有大妖在此做法吃妖,我必定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赤尧道:“李俭他们觉得屋子里寒气可疑,以为是他们修为低等,辨不出来,所以我才冒昧请了姑娘来帮忙一辨。”
方六梨摆摆手,有些气恼地说道:“赤尧妖君不必跟我客气,昨日夜里我就在此处,只道是正常的天道轮回,故以没有插手,如今看来竟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虚残害生灵,我断不会袖手旁观。”方六梨细想了想说,“赤尧妖君方才的话也有道理,寒气可疑,但也说不通,是有瘴法可遮目,须地中瘴者嗅到气味,才会中招,如果中了瘴气,是见得到的。李俭众人到现在都是好好的,也没见中什么毒。所以,怕不是寒气的事——”
推到了僵局,方六梨站起来,捏诀压制住了灵物在她腹中的翻腾,朝赤尧说道:“从别的地方找找线索吧。”
说着便真的角角落落又找了一两个时辰。
眼见到了午时了,赤尧见她如今又像是来了精神一样,想着这人性子来一阵是一阵,方才还懒得不爱动弹,现在又生猛地像是觉不着累似的,便叫住了她。
赤尧笑道:“既麻烦姑娘,如今也到中午了,姑娘应是没吃饭,不如在下请姑娘用个午膳吧。”
方六梨放下手里摆弄的鸡毛掸子,笑道:“如此甚好,请赤尧妖君带我去贵族山上那家万妖馆中去吃一顿吧,早有耳闻,那家的竹妖煮的酥油松茸汤鲜的一绝,配上一道黄焖冬笋,一碗黄豆酸笋面,再加上两块脆脆的醋腌白萝卜,两碟子凉菜,凑上一桌子地鲜餐,最后再加上一壶青梅酒,何等的美味。”
赤尧笑道:“既然姑娘早有打算,那就听方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