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换了一本野史,坐在床边轻声读着。
读着读着听床上的宋匀徵没了动静,低头看去,就见他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唇边带着笑,手指还勾在她腰间玉佩的绳结上。
他眼底有些发青,想来是这两日也没怎么睡好,所以才听着听着书就又睡了。
云殊勾唇笑了笑,伸手将他额边碎发捋到耳后,露出他俊逸的侧脸。
这张脸生的真是漂亮,性子又这么好,总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她轻轻将他的手指从自己玉佩上拿下来,给他身上盖了层薄被,这才回到罗汉床上。
读书的兴致已经没了,满脑子都是他昨晚气冲冲回来,又自以为想通其中关键,蹲在美人榻边睁着一双美目笑看着她,说要跟她换床时的模样。
太可爱了,让她情不自禁。
云殊倚在床边,看着院中前不久新植的桃树。
花匠说春秋季移植比较好,易养活。
但宋匀徵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喜欢桃花,非要现在就种上,说养不活就等秋天接着种。
云殊单手支着下巴,打量着花匠精心照料的桃树,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前两日才下定决心要疏远些,这才多久……
她摇了摇头,索性搬开炕桌,也在罗汉床上小憩了一会。
………………
王府外,沈家二老爷沈经策正讨好地看着门房,堆着笑拱手:“你就去帮我传个话,帮我传个话就行!”
“沈熠悔婚的事跟我们二房真的没关系啊,那都是大房干出来的。你看镇国公府当初跟我们沈家那关系也是很好的,王妃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因为一个沈熠就牵连整个沈家,牵连我们二房不是?”
眼见着他说话时还一个劲地往里挤,门房只能用力抵着门,防止他硬闯进去。
“都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你们是什么大房还是二房,只要是沈家人,就一律不许进我们王府!”
“这是王爷亲自叮嘱过的,沈二爷您也别为难我们。今日我们将您放进去了,那回头是要在王爷那吃挂落的。”
沈经策一只脚挤在门缝里,半张脸也挤了进去,道:“所以我说你们帮我传个话就行,真的,传个话就行!”
“之前不是帮您传过了吗?王爷说不行就是不行,您赶紧回去吧!”
门房满脸不耐,又怕真伤了他,不敢动粗。
这时,被云殊打发去喜雨斋买松子糖的绣绣正巧回来,看到这一幕笑了一声:“呦,这不是沈二老爷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经策看见绣绣,忙上前:“绣绣姑娘,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绣绣翻了个白眼:“我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可担不起您这声姑娘。”
说着便要进入王府,不再理他。
沈经策忙将绣绣拦住:“我听说王爷王妃今日都没出门,现在就在府里。绣绣姑娘你帮我传个话,就跟王妃说,我想见她一面!”
他之前数次求见云殊,要么是被王府下人百般推脱,要么就是云殊压根不在府中。
今日听说云殊和宋匀徵都在,无论如何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这才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即便被路过的人看了笑话,也没转身离开。
他寻思着,云殊现在的倚仗就是成王,她敢跟沈家翻脸翻的这么彻底,不也是因为有成王给她撑腰吗?
但俗话说,出家从夫,即便她在沈家面前再如何嚣张,在成王面前必定也会有所收敛。
所以今日就是见云殊的大好时机。
只要今日见到她,在她面前把话说开,哪怕她心中还有不忿,为了在成王面前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大度模样,今后也会对他们沈家二房客气一些的。
沈经策算盘打得响,但在绣绣面前根本没用。
绣绣虽未直接抬脚离开,但也没去传话,而是斜着眼问了他一句:“你见我们王妃做什么?”
沈经策看看门房,又看看她,凑近些许赔着笑低声道:“悔婚这事都是沈熠这小子做得不对,但他又不是我们二房的人,我这个做叔伯的也管不了他不是?你看,这事跟我们二房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咱们两家本来挺好的交情,何必因他一个人就闹得这么僵呢?”
这下绣绣可算是听明白了,沈经策这是想跟沈家长房划清界限,当做先前那些事都跟他们二房无关呢!
绣绣哈了一声,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我若没记错,当初去遂城请我们小姐入京的就是二老爷您。您当时不是一口一个镇国公府下人没规矩,我们小姐无父无母没教养吗?怎么这会儿到说的好像你们二房清清白白,跟我们王妃关系多好似的?”
她声音不小,全被站在门内的成王府下人们听去了。
门房先前对沈经策还算客气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当初沈家接云殊入京时发生的事,怕云殊真念着云沈两家的旧情,对沈家二房还留有那么几分情面。
此刻听到这话,便知道这沈二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们王妃万不可能有多好的关系,当即也沉下了脸。
沈经策眼看事情要遭,拉着绣绣还想解释。奈何绣绣有武艺傍身,手腕轻巧一翻就躲过了,绕开他三两步进了王府,进去前还回头呸了一声,让他少来跟他们王妃套近乎。
门房先是笑着将她迎了进去,又在沈经策追赶上来时一把将他推开,道:“沈二爷以后别再来我们王府跟前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连条门缝也没给他留了。
沈经策没能见到云殊,还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垂头丧气回了沈家。
进院时刚好看到沈熠的小厮从库房取了一方好墨出来,没好气地将那墨锭一把抢过来。
“我们沈家上上下下都是因为他才变成如今这样!他有什么资格用这么好的墨?”
说完拿着墨锭就走了。
近来府中几位主子脾气都大得很,小厮不敢阻拦更不敢追上去讨要,只能将这事禀报给了自家世子。
沈熠这会儿正在正院给母亲请安,少不得又被心情不好的娄氏教训了一通。
他皱眉听着,本想应付完了就赶紧回自己院中去,哪想下人来禀报说,他要的那块墨锭被二老爷抢去了。
沈熠近来总被自己爹娘和二叔二嫂找不痛快,连二房的几个弟弟妹妹也敢对他指指点点了。
但祖父那日一番话挑明了沈家今日落魄都是因为他,他虽向来自傲,但在得知自己牵连了家族之后也着实感到内疚,所以对于那些刺耳的风凉话,他多半都当没听见,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娄氏对此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先前因自己也在生儿子的气,便没去管,如今见二弟都敢直接跟他们长房抢东西了,气的一拍桌案。
“他沈经策算个什么东西?还抢到我们长房头上来了?他们二房有读书的料子吗?那墨锭拿去用得上吗?”
“一个个的本就是仰仗着我们长房才有今日,现在长房有难,他不帮衬着也就算了,还上赶着来添堵?”
她说着起身便往二房的方向走去,一副要跟对方撕扯个明白的架势。
两房如何大闹一番自是逃不过沈老太爷的耳朵,他拄着拐杖走在花园里,并没有去劝架的意思。
花园里种了他喜爱的翠竹,他在几丛翠竹前站定,抚了抚那随风发出沙沙声的竹子,道:“柳氏如今有孕,不便长途跋涉。等她生产后调理好身体,咱们便搬回岳明府吧。”
跟在后面的周管家愣了一下,片刻后问道:“老爷想清楚了吗?”
沈老太爷点头:“想清楚了。京城居,大不易。若咱们有这个本事留下那自然好,若是没有,不如趁早回去,没准儿还能保全下现有的这些。不然……只怕是什么都没有喽……”
周康自然是一切都听他安排,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是否要跟伯爷和二爷商量商量,若是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沈老太爷轻笑一声:“不愿意就算了,我走我的,他们随意。只一条,柳氏和她腹中孩子必须跟我回去。”
周康心下了然,不再多问,只陪着他继续在花园散心。
………………
宋匀徵醒来听说了门口的事,对燕祁摆手道:“只告诉他们凡沈家人都不许进就是了。还有平日跟在王妃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告诉他们不许沈家人近王妃的身,看见了就远远打发走,别让他们凑到王妃跟前去惹她心烦。”
燕祁应诺,又道:“燕荆已经将今日的折子都带回来了,您看您是去书房还是……”
若在往常,是根本不必问的。
宋匀徵虽然不守规矩,总把折子带回王府来批,但也仅限于书房,从不拿到别处。
可他今日行动不便,书房里又没有床榻可供他休息,燕祁这才多问了一句。
宋匀徵本想说自己并无大碍,还是去书房批的,但话到嘴边想起什么,眼珠子骨碌一转。
“拿到这边来吧,还有朱笔什么的,都给我拿来。”
燕祁应诺,当即把东西都给他搬过来了。
东西放好后他站在一旁,像往日般准备伺候笔墨,却听宋匀徵道:“你去找王妃,跟她说我不舒服,让她回来一趟。”
云殊这会去花园练武了,不在房中。
燕祁不解:“您哪不舒服?要不属下再去把太医叫来给您看看?”
宋匀徵:“……”
他白了燕祁一眼:“我这病太医治不好,只有王妃能治,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