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鹭一瞬间没了干活的心情。

好在节目组也不需要白鹭这边太出彩，在白鹭挑了个岔路让开战斗机器人的路线时，也控制着战斗机器人走进另一条岔路，与白鹭擦肩而过。

白鹭将大部分注意力沉入云海。

“所以，未来发生了什么？”

玄鹤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他说：“军人的宿命罢了。一场大规模虫潮，十分之一的边境线受到侵扰。虽然最终守住了，也是惨胜。血蔷薇家族，包括分家，新生代凋零大半，连老祖也重伤。兄姊们……除了大哥是后勤，其他无一例外，全部——牺牲。”

白鹭后退一步，浑身发抖，眼圈红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好久，白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告诉老祖……”

“没用的，且不说他们信不信，就算信了，战争发展到那种程度，任何谋略都无效，只能靠人命去填。上了战场，生与死，全看运气。不只是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就连七阶八阶也牺牲很多。”玄鹤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但无奈：“个人的实力在这场战争中微不足道，除非逃避，但可能吗？”

不可能。

白鹭都能猜到大姐的回答。

“守护宇宙，守护联邦，守护公民，从我在联邦旗帜下宣誓那一刻起，这便是我余生的使命。如今联邦需要我，人民需要我，我又怎能逃避？我肩负着的，不止是家族的荣光，还有全宇宙的希望！血蔷薇家族，没有舍弃同伴、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逃兵！”

即使明知道结局，兄姊们也会义无反顾。

军人的宿命！

玄鹤站起身，身后的云海浮现出赤红的星海。他转身望着那片充斥着烈焰和热血的战场幻境，仿佛陷入回忆。良久，才开口：

“那时候本大爷……戴维斯……算了，”玄鹤放弃了称呼上的纠正，接着说：“那时本大爷并没有进入军部，而是以执法者的身份在宇宙间游历，一开始并未参与这场战争。等本大爷赶回去，长老们也不允许本大爷跟着上战场。”

“一方面，是本大爷根本没有军队作战的经验，上了也是白上；另一方面，家族里，必须要有人留守。何况本大爷还是蔷薇公爵继承人，唯一的继承人，在当时那种情况，本大爷不能有任何闪失。”

戴维斯的继承人身份，其实很受质疑。也许因为太过依赖神武空间能力的缘故，戴维斯自身在当时并没有觉醒空间天赋。也因为如此，戴维斯作为继承人，家族长老们有一半是反对的。战争开始之前，戴维斯在被器重、被重点培养的同时，也一直作为“守家人”被观望着。

长老们本来寄希望新生代有人觉醒天赋替代戴维斯，但当蔷薇公爵牺牲的噩耗传来，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玄鹤挥手散去星海，转身走到白鹭面前。

“战事稍歇，家族借本大爷八十岁寿辰之际举办了蔷薇公爵继承仪式。也是在这里，本大爷认识了东野，联姻闪婚，之后进入军部。”玄鹤看向白鹭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悲哀和怜悯，这些话本来不该这时候说，但“责任”面前，无可奈何。

“你与本大爷不同，你是真正觉醒了天赋的继承人。本大爷可以是‘守家人’，你不可以。从觉醒天赋那一刻起，责任就已经落在你的肩上。本大爷不知道未来那场战争会不会爆发，如果来了，你，”玄鹤拍了拍白鹭的肩膀，“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坦然接受。”

“这怎么可能坦然接受？”白鹭握紧拳头，眼里隐约泛起了水光。“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当年的戴维斯，也是花了好久才能放下。玄鹤回身坐回软榻上，劝解道：“这里与那边不同，说不定会有改变。而且还有几十年呢，珍惜当下。”

“真的还有几十年吗？”白鹭却有些悲观，“他认识莱爷是八十岁，我呢？我才多大？”

“……”玄鹤抓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微微抬头，眼神穿过云海，透过白鹭的眼睛看向无边宇宙。

这毕竟不是戴维斯的世界，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一个走向。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最终，还是玄鹤先回过神，他开口：“往好处想，本大爷认识东野时，战争已经开始，如今还没有苗头。当年战争爆发的原因是虫皇苏醒，而现在虫皇依然在沉睡。本大爷身具第二位修正，虽然权限不多，但对虫皇多少有一点感应。如果能避开虫皇苏醒的契机，或许战争根本不会爆发。”

“真的？”白鹭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向玄鹤，想从玄鹤那里获得一个准确的答案。

只是有可能罢了。玄鹤内心回答，但面上却回到他惯有的傲慢懒散表情，模棱两可的说：“修正者、裁决者、守护者都是源世界的生命，黯世界只有虫皇这么一个破坏者。三对一，我们的胜算更大不是吗？”

明知道玄鹤话里有水分，白鹭仍然愿意去相信，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太好了！”

“行了，与其担心还未发生的未来，不如专注现在。”玄鹤提醒道：“出去吧，下一个战斗机器人，你恐怕避不开了。”

白鹭的注意力刚回来，就跟拐角转过来的机器人贴了个脸。机器人可不给白鹭反应时间，抬起拳套就是一记重击。

以白鹭的反应力，那必然不可能被打到。侧步躲开这一拳，刚想一盾拍过去，又想起来自己还在装一阶，这秒反应的规避已经有点超纲了。

白鹭在佣兵团的训练室遇到的训练机器人比节目组的强多了，闪避反击那都是本能反应，一时也不好矫正。好在玄鹤仍旧靠谱，临时控制了白鹭的双腿，于是就见白鹭身子一歪，假装没站稳，踉跄了几步，给足了机器人反应时间。

即使这样，他的表现仍旧太抢眼了。节目组赶紧接通内线，兴许是因为佣兵团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娜塔的偏爱，他们也不敢真的对白鹭太大声，好说歹说希望白鹭收着点，别抢了隔壁欧弗的风头。

一边要躲机器人，一边要应付节目组，说实话，不费力，但有点烦。

主要是白鹭现在确实没啥心情应付。

而这种事，玄鹤也不愿意帮忙。用他的话说就是：“你装低阶就够别扭了，本大爷装那不是更别扭？”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好在节目组也有从旁协助，他们提前AI生成了各种尖叫配音，直播的时候配合白鹭的动作一起播放。虽然夸张了点，但也算是能糊弄过去。

这年头就算号称“全程直播”，其实照样造假。不仅是声音，有的连画面都是假的，这已经是业内心照不宣的事了。这边只是用个AI声音，已经算很良心的节目了。

粉丝们大多数也不是傻的，但上头了，这眼该瞎就得瞎。所以圈里才会有很多动过刀子的“天然而伟大的脸”，同样也因此，脱粉回踩才一直很可怕。

拿着节目组的钱，白鹭哪怕没什么心情，戏也得做全。胡乱躲了几次，又用盾牌挡了几下，最后顺着力道后撤，扭身就跑进岔道里。

打是不可能真打的，万一失手干碎了不好交代。

白鹭扛着盾在前面跑，机器人在后面追。但也没追太久，水晶迷宫本来岔路就更多些，又有节目组幕后操作，没跑几分钟，机器人就跟丢了白鹭。

白鹭长出一口气，腹诽：“既然不想我出头，干嘛还让机器人来？”

【玄鹤：那自然是为了不让你太突出，一直运气好不碰到机器人也是很显眼的。】

有道理。

又回到平平无奇的探索阶段，白鹭还想继续追问关于那场战争的细节，却被玄鹤打断。

【玄鹤：未来的事，从产生分歧的时候开始，已经没人能保准了。何况最惨烈的初期，本大爷还被困在家族，其实也给不了你太多有用的信息。】

【白鹭：但这种宇宙级别的大事，难道会因为几十年前的那点分歧改变？】

【玄鹤：谁知道呢，天时地利人和，这个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都是要看的。你觉得宇宙级别的源黯大战是大事，但是对于破坏者来说，不过是睡饱了，想起来找点事了而已。】

【白鹭：……】

这原因听起来可真儿戏。

【白鹭：听你这么说，这个宇宙，好像只是那几位大人物的游戏？】

【玄鹤：你到了那个阶位，你的一举一动，同样是宇宙级别的大事。】

然而白鹭一辈子都到不了那个层次，所以只能任世事摆布。

有玄鹤在，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他不该知道的东西，也徒增了很多烦恼。要解决这些问题，办法无非两个：要么加入，要么躺平。

加入是不可能加入的，哪怕他没有自断前程，难道还能在几十年里左右宇宙局势？玄鹤亲自来都做不到。至于躺平，那更不愿意了，谁没自己在意的人？谁愿意明知道他们的未来却没法做任何改变？

白鹭阴沉片刻，最后选择与自己和解。

……

开玩笑！怎么可能真的和解？只不过强迫自己不去想罢了！

长时间处于负面情绪影响，是会疯掉的。

这一点，白鹭有经验。

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白鹭的指尖微微颤抖，尽量放缓呼吸，就像小时候，父母、兄姊还有医生，一遍一遍教他的那样。

不要想太多。

坏情绪会积攒下来，然后在有一天疯狂爆发。但并不是绝对的，只要在爆发前，将它们平息，就可以了。分散注意力、用正面的情绪抵消、找个合适的机会发泄出来，或者，遗忘……

这些，白鹭都很擅长。

玄鹤感受着白鹭逐渐松弛，逐渐像是回到平时的状态，半合着的眼睑睁开。其实战争并不是没有拖延的办法，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毕竟全面开战的主要原因，是破坏者醒了。只要让破坏者晚点醒来，战争自然也会后延。

但这种事，玄鹤肯定是做不到的。

所以玄鹤在等，等一个不确定会不会来的人，以及一场不确定能不能达成的交易。

玄鹤有很多自己的打算，并且不希望白鹭过多的参与。所以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他对白鹭说的话大多真假参半。

白鹭只是个普通人，而这些，属于权限者们的博弈。

既然是个普通人，那就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只不过，以目前这个情况，白鹭想当个普通人有点奢望。

玄鹤的手指轻轻点敲着扶手，内心有点不耐烦。

他站起身，几乎是瞬间移到云海边缘。伸出手，却又在接触到这层壁障前停下，犹豫过后，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在这里沉思了很久，久到白鹭有惊无险的和欧弗汇合，一起离开水晶迷宫，久到他们抵达8小时安全区，才退回到软塌旁。

一个优秀的猎人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哪怕最后陷阱里一无所获，也不能先一步暴露在猎物眼前。

玄鹤摊开手，掌心中出现一个十分微弱、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灭的星点。他盯着这个星点好一会儿，才捏了拳让它消失。

不急，还得再等等。

无论前文还是后文，玄鹤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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