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长公主丝毫没有隐瞒地将她在窦太后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景帝。
想到窦太后最后的那声叹息,馆陶长公主道:“不管母后是否信了我的话,这件事在她那里已经过了,你安心就是。彻儿的太子身份她既已承认,便不会再存立阿武的心思。便是有,也绝不会再说出口。毕竟母后一直崇信黄老之学,更希望朝中安定无事,百官各领其职。”
景帝对着馆陶长公主深深一礼,“多谢阿姐。若没有阿姐的转圜,母后定是要怨怪我的。”
馆陶长公主急急托起景帝,“你这不是折煞我吗,你我姐弟,何须说这些。”
景帝摇摇头,“这话也只能阿姐说与母后了,若是我来解释,母后定以为我是狡辩。”
馆陶长公主笑,“你这是要主动送人情给我啊,那我也就不推辞了,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阿姐要仰仗你呢。”
景帝也笑,“但听阿姐吩咐。”
从临江王刘荣离开长安去往封地时,栗姬就病了,景帝并非是不念旧情之人,派了宫医过去,令其悉心医治。
或许尚带着些对母子两人的愧疚之心,甚至亲自去看望。
只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的栗姬,见是景帝,又是嘲讽又是咒骂,生生消磨掉了景帝心中的那点愧疚。
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此后再未踏足栗姬的寝殿。
随着刘荣被贬为临江王,太子妃也降位为临江王后。因着废太子风波,忧思多虑,也病倒在了塌上。加之广元长公主有心多留外孙女在身边一段时间。
于是,上书景帝,请求允许临江王后病好之后再前往临江封地。
景帝没有为难,很快就同意了,只是让王皇后挑了十名看起来好生养又温柔规矩的宫人送到了临江。
景帝的本意是想儿子身边有人照顾,也是看他二十多岁仍未有子嗣希望他能尽快得子。哪怕是庶出也是好的。
完全没有敲打广元长公主和临江王后的意思。
只是临江王后得知,病情意外加重了。
广元长公主恨恨道:“他们到底是不放心我,怕刘荣被我把控,所以急着换新太子。如今竟连我唯一的血脉也要迁怒吗?”
不管广元长公主如何恨意滔天,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调理好外孙女的身体,令其早点与临江王团聚。
景帝自是不知广元长公主所想,他正在一众朝臣中寻找合适的太傅人选以及给太子挑选伴读。
虽然太子身边早就有薄未央一直跟着,可一个人太少了,还是多增加一些,将来这些人就是太子的班底。
至于太傅,景帝思虑了几天,终于确定下来人选,卫绾。是先帝都夸赞过,让他礼遇的长者。
虽其先前为河间王太傅,让景帝有些犹豫。不过正是为了不牵扯他进来,追责诛灭栗氏等人时,已经赐了他告老,另派郅都负责。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召回他也使得。
至于伴读,景帝倒是看好了几家朝臣的子孙,不过宗室那边也要照顾到,还有太后和皇后想必也有想法。
不待景帝提及,窦太后主动问起了此事。
“太子身边还是要再增加几名伴读才好。”
景帝道:“儿正有此意,已看好了几家朝臣的小郎君。郎中令周仁的长子周球,二千石直不疑的儿子直相如,典属国之子公孙贺,大农令之子汲黯,廷尉丞之子司马安,弓高侯之孙韩说。宗室那边,先宗正之孙,刘襄是个不错的人选。再加上未央,已有八人。可再从窦氏和王氏中各选出一人,一共十人。母后觉得如何?”
窦太后点点头,“朝臣,公侯,宗室都考虑到了,甚是仔细,无有不妥。至于窦家,你彭祖表兄的孙儿桑林年纪正合适。”
“那就决定是这个桑林了。”景帝道。
窦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说到宗室,辟强那个孩子要材貌有材貌,要学识有学识,给太子当伴读就很合适。他的祖母当年和我都是家人子,被赐给诸侯王,我去了代地,她去了楚地。也是幸事,我与他都生下了男嗣,立稳了脚跟。当年我们感情就不错,如今也算是亲戚。若是别人我便不提了,只是那时的老姐妹也就还剩下这一个。她的孙儿我当多照顾些。而且辟强那孩子你也见过,文雅俊秀,是个好学的小郎君。”
眼见窦太后连旧事都搬了出来,景帝自是不好拒绝。虽与自己的设想有出入,但辟强那个孩子,自己的确是见过,确实像窦太后所说,文雅俊秀,对诗文有独到的见解。放到太子身边,定能引导太子积极向学。
如此,景帝点头道:“依母后的意思。”
王皇后这边,景帝直接问道:“你看王氏可有为太子伴读之人?”
王皇后心中早有数,毕竟栗太子时,景帝也点了朝臣之子还有栗氏之人为太子伴读。彻儿为太子,定也会选王氏一族的人。
只是景帝不提,她也不便先开口。况且她扒拉了一圈王氏的族人,兄长王信的儿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年龄上差的有些大,堂兄弟又隔了一层。往后扒拉到母亲改嫁后生的两个兄弟身上,倒是有年龄合适的侄儿,只是田蚡、田胜两兄弟容貌随了他们的父亲,很是平庸,甚至说的上丑。他们所生的儿女,不管男女也都是不怎么入眼。
所以王皇后很是头疼这个人选。思虑了良久,才终于有了决断。
妾兄长的嫡长子偃已年十六,为彻儿伴读,年纪上不妥,不若让其做太子宫属官,也是为陛下和太子效力。
景帝倒是没想到王皇后如此提议,略一思考也觉妥当。
“也好,那王偃便和郑氏子当时同为太子舍人。”
“妾多谢陛下。”
很快,景帝便将为其选取的太子太傅,太子少傅,以及伴读人选告知了刘彻。
刘彻行礼道:“儿多谢父皇,父皇为儿考虑多矣。只是儿可否再加个伴读?”
景帝好奇,“你想用谁?”
“弓高侯庶孙韩焉。”刘彻解释道:“他的投壶甚是精准,也有文识,骑射功夫也是拿的出手的。儿很欣赏。”
景帝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道:“朕下口谕给弓高侯,让韩焉韩说一同来拜见,若韩焉真有你说的通文学,有材力,那便留下。若不是,朕可不会由着你。”
刘彻很有信心道:“父皇放心,儿也不允许平庸之人在身侧。”
景帝哈哈一笑,“我儿这也算是霸气。”
闻听太子要选伴读,堂邑侯陈午也动了心思,甚至上门求见馆陶长公主帮忙引荐。
馆陶长公主一听就气乐了,“你当太子的伴读是什么玩意儿都能胜任的吗?你也不看看陛下中意的那些人家都是何身份地位。你那贱妾生的庶孽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许是馆陶长公主说的太难听,堂邑侯涨红了脸,继续说也不是,不说又不甘心。
而馆陶长公主懒得再看他,直接让淇玉送客,“君侯无事还是不要登门了,为了你那几个庶孽更不要上门,孤嫌晦气。”
堂邑侯深吸了几口气,在被请出门之前硬是又说了几句,“都是陈家子嗣,若峻儿几人有了前程,对月儿,大郎和二郎都是助力。殿下......”
馆陶长公主直接呵斥打断,“淇玉,你还等什么。送客......”
堂邑侯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
红侯宅邸。
红侯太夫人红着眼睛对刘辟强道:“太后向来念旧,对我们祖孙几人多有照顾。当初楚王谋反,虽你父亲,多次谏言劝阻。但到底我们同出一脉。被夺爵弃市,还能有怨言吗?是太后顾念早前旧谊,为我祖孙三代在陛下前面陈情。你父亲不仅被还回爵位,也允我们祖孙留在长安。这都是太后和陛下的恩情。如今两宫还将太子伴读的身份予了你,这是多少宗室贵戚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你定要用心侍候,辅佐太子。方能报答太后和陛下万分之一的恩情。”
刘辟强知晓祖母说的是事实,也铭记两宫对他们这一支的恩德,只是他并不喜宫廷的纷扰,只想安静读书,钻研经学。身为宗室清静无为,总好过惦念不应该惦念的东西。那才是祸家的根源。
只是没想到他会被选为太子的伴读。
红侯太夫人一眼便瞧出孙儿的抵触,告诫道:“切不可在外人面前摆出如此模样,这是太后和陛下给予我们的荣耀,你如此是让太后和陛下寒了心,还是让眼红我们的人抓到攻讦我们的理由?”
刘辟强一惊,忙道:“孙儿不敢,祖母教训的是。”
红侯太夫人再教育孙子道:“如今我这个老妪还活着,还能在太后面前絮叨一下情分,若是哪一天我走了,这么多的宗室,太后还能想起你们是谁。说句功利的话,你在太子殿下那里留了名,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你能往上递上话去。咱家能从楚王谋反的事件中摘出来,是你祖母我向太后奏明了你父亲多次劝谏,却被楚王威胁的冤屈,咱家才能平安。辟强啊,世事总是难尽人意。只是人活着,总要给自己留出后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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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