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外,许振鸣和师傅李全、师公马季民等三人聚在一起,蔡伯陵和胖子包工头聚在会议室的另一头。zuowenbolan
胖子包工头很牛,属于那种脖子粗走路都有点喘的人。他拿出大中华散给蔡伯陵一根,自己也叼着一支大中华,洋洋得意的吸着烟,还不时的瞥上一眼许振鸣。看他的表情是在说:“红河乡农机厂老子拿定了!老子他妈的狂有钱!”
**十年代的暴发户多数是这个德行!
马季民和李全两人很担心,一焦虑总是要抽烟的,香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的烧。
许振鸣却抱着无数谓的态度,成功了很好,不成功生活还要继续,总比上辈子的要高多了。他不时的拿出红梅香烟散给李全和马季民两人抽,自己也点上一根,悠闲的吐云吐雾。
和所有的小老板一样,他口袋里总是装着两包烟,一包是红梅,一包是红塔山。如此朴实的模样,没人知道他是一位口袋里装着三十多万的小富翁。
等待是最磨人的!
会议室里的领导们却不关心外面的人是怎么焦虑。他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按照党委会的会议流程在讨论着决定红河乡农机命运的决策。
最先发言的是主管工业的副乡长。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翻了翻手中的投标书,表情严肃的说:
“同志们!我的意见是让许振鸣同志购买红河乡农机厂。他的商业计划里,详细的阐述了怎么安置红河乡农机厂原来职工的问题!让这样的同志来主导红河乡农机厂,我们放心。另外,我还有个提议:红河乡的纺织机械配件厂也可以考虑让他接管……”
这个主管工业的副乡长,还兼任着红河乡纺织机械配件厂的厂长一职。纺织机械配件厂如今也已经停产一年多,濒临倒闭。他想把自己手中烫手的山芋赶快脱手!
“我同意老江的意见!不过,许振鸣的方案要分三次支付购买款,这个有点不妥当!”
“我提议:95年的扶贫无息贷款批给许振鸣三十万元,让他收到贷款后,立即把余下的二十万元支付给乡政府!”
“这个提议不错,我赞成!”
参加会议的乡领导,除了没有发言的书记和乡长,其他人都支持主管工业江副乡长的意见,把红河乡农机厂出售给许振鸣。
这时,轮到乡长说话了。他掏出一支香烟在鼻子尖嗅了嗅,才点着猛吸一口,然后又掐灭。“同志们!我不同意把红河乡农机厂出售给许振鸣!他虽然出价高了两万,可是要分三次支付,不保险!”他焦虑的提出反对意见。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乡长是乡政府的一把手,意见很重要。接着,大家都沉默不语,再次看向正在吸烟的王书记。
“同志们,我个人意见是由许振鸣来接手红河乡农机厂!不过,我们的班子是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最后用举手的方式来表决这个问题。”
这时,王书记吐了一口白烟,慢吞吞的说着话。
乡长这时突然侧过脸来,笑呵呵的说:“老王,听说你爱人和许振鸣是同事!你应该知道一点许振鸣的为人吧!”
这句话问得意味深长!
在座的乡领导都抽出一支香烟,点着火吸着香烟看向王书记。
王书记很坦然,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说:
“老林,是有这么回事!我家小韩回来说过很多次,每次都把许振鸣夸成了一枝花。这小伙子头脑灵光,懂电脑,会搞发明。听说苏宁高齿的领导很看重他,把一笔两千多吨的机加工业务都交给他来做!既然苏宁高齿都相信小许,嘿嘿……”
王书记的意思很明白:许振鸣有水平,连苏宁高齿这样的大型国企都相信他,咱们红河乡凭什么怀疑人家。
最后,副书记综合了一下大家的意见,提出折中方案:许振鸣可以分两次付款,拿到中标通知书后,立即支付十五万元;95年元月份,扶贫无息贷款的三十万元下来后,立即支付剩下的十七万元购买款。
这个提议很安全,报价比蔡伯陵的价格高出两万,前后两次付款的间隔也只有两个月,对红河乡政府来说没有任何风险!
看到这个情况,乡长也没意见了。于是乎,红河乡的领导班子都一致同意,把红河乡农机厂出售给许振鸣。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猫腻存在。要不然,蔡伯陵不会那么准确的报出三十万元的标的额!
随后,许振鸣和蔡伯陵等人又被请到了会议室里。主持人当场宣布红河乡政府的集体决定。
“你们在搞暗箱操作!我要上访!我出三十五万现金买下农机厂!不!四十万!”听到自己落选后,胖子包工头恼羞成怒的大喊大叫。
一帮乡领导见胖子包工头在无理取闹,都面带怒色的盯着他!
主持人脸色不悦的说:“李富贵!你不是投标人无权出价!即使你要出一百万也无效!”旋即,他突然浮现出和蔼的笑容问许振鸣:
“许振鸣同志!你是中标第一候选人,对我们乡政府的决策有意见么?如果选择放弃,我们将和第二中标人蔡伯陵谈判了!”
“我没意见!”许振鸣微笑的摇了摇头,在中标候选人的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虽然投标的结果超出了预判,他还是愿意接受的。
三个月内付出三十二万,虽然比蔡伯陵的报价多两万。但是,乡政府又给提供三十万的无息贷款,按照年利率67来计算,他还是赚钱了!
看到许振鸣在中标候选人名单上签完大名,胖子包工头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机会。他那张胖脸红得像猪肝,愤怒的嚷嚷着,“黑幕,一定有黑幕!”
其实,为了这次投标,他已经找过林乡长。未曾想,许振鸣像是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摘下胜利的果实。他怎么不气愤?
“李富贵!中标结果公示有七天时间!你可以到区政府、到市政府去上访!这是我们乡党委会集体做出的决定,我们不怕上访!我们认为这个决定,在目前的形势下是最科学的决策!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
这时,林乡长看不下去了,指着李富贵的大吼起来。
在基层工作的乡领导都是这样,十个人有九个是大嗓门。这也没法办,他们是在这种环境中练出来的!
看到林乡长发飙了,李富贵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会议室。
他和蔡伯陵一起,直奔宏盛渔府要了一个小包厢。
“老板!给老子安排三百钱的菜,再送两瓶五粮液进来!”他气喘吁吁的吼叫着,生怕别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老蔡!你知道我今天要损失多少钱吗?最少损失四十万呐!二十亩地全部盖成门面房卖出去,老子最少能挣到四十万!他妈的,老子真想狂揍许振鸣那个狗吊一顿!麻批的……”
李富贵盯着蔡伯陵,嘴里骂骂咧咧的,牛的不行!
“嘿嘿…”蔡伯陵冷笑了一下,给自己满上一杯五粮液,在自己鼻尖上嗅了嗅。然后,他放下酒杯,皮笑肉不笑说:“李胖子,你敢动他?呵呵…杨大侠现在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你敢惹杨大侠?”
听说南安巾被厂的杨大侠跟许振鸣关系铁,李富贵顿时泄了气。
杨大侠在红河乡,甚至东城区都很有名气。人家有真本领,拼刺刀杀过很多敌人的。这一带的小混混都怕他,不敢在南安巾被厂附近撒野。
“菜包子!你难道有办法弄死许振鸣?”李富贵还是不甘心,压低了声音问。
“三千块钱!只要三千块钱,我能让你李胖子出口气!”蔡伯陵没抬眼,慢悠悠的说着话。旋即,他小抿了一口五粮液,咂着嘴品味着酒香。
李富贵知道蔡伯陵鬼点子多,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公文包了拿出一叠钞票数出三千块钱。
“砰!”的一声传来,他把三千块钱猛的往桌子上一拍:“三千块给你!菜包子!希望你不要让老子失望!”
“李胖子!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蔡伯陵一脸阴笑的收起桌子上的钞票。
……
……
却说许振鸣。他这时正陪着李全和马季民在红河乡农机厂的院子里转悠着。
红河乡农机厂出售投标的中标结果,虽然还要公示七天后才能生效。但是,许振鸣此时其实已经是红河乡农机厂的老板了。他上缴十五万元做履约保证金,可以自由进出红河乡农机厂,准备开始整理场地和规划工厂的布局。
红河乡农机厂的布局还算合理,靠在街道的这一边有两栋三层红砖小楼。东边的小楼是厂部办公楼,占地五百多平方;西边的小楼占地三百多平方,是员工宿舍、餐厅和刀具仓库。
院子里有三栋红砖重型厂房,占地六千多平方。除此之外,还有两栋红砖轻型厂房,占地一千多平方。
布局很合理,土地面积利用率很高!
只不过,所有厂房的墙壁上都布满了绿色的爬山虎,显得很陈旧!院子里的水泥地已经开裂,裂缝中冒出的杂草都有一人来高!
许振鸣没有关注这些,而是领着李全和马季民直奔三间重型厂房。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股润滑油和锈铁的气味迎面扑来。
“呼!”许振鸣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做了个深呼吸。作为搞机械的工人来说,最熟悉和最喜欢的,莫过于这种油气和锈铁混合的味道了。
车床加工车间里有两台重型大卧车,八台6130的小普车,和六台仪表小普车。这些车床摆放的也比较合理,中间是过道,房梁上有两台大行车和两台小行车。
但是,这些车床的夹具都已经不在了,连接车床的动力电缆也被人剪断偷走。所有的机床都锈迹斑斑,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泥灰。
“还好!机床主体还在,都可以修复使用!”看到这一幕,许振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马季民却愁眉苦脸的看了许振鸣一眼:“你还笑!这些车床要修好动起来,至少要花掉四五万块钱啊!”他替许振鸣担忧,从哪儿搞到这么多钱来恢复生产!
“师傅!你来看看这里!”这时,李全蹲在两台重型大卧车的基座处大喊着。
许振鸣和马季民循声望去,都不禁眉头一皱。
只见,这两台重型大卧车底座的地脚螺栓处,水泥地的基础都已经开裂。很显然,这两台重型大卧车的安装基础已经老化,或者当初就没有安装好。
重型机车的安装基础要挖很深的坑,在地下重新浇注混凝土的基础。机床越大,基础挖得就越深,安装基础的混凝土标号就越高!
许振鸣沿着这两台重型大卧车走了三四圈,仔细观察了一遍。“捡到宝贝了!”他随后大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
李全和马季民都很纳闷!
“这两台重型大卧车,都是鸠江机床厂87年生产的新车床!红河乡农机厂是89年停产的!也就是说:这两车床有九层新呐!”许振鸣解释道。
旋即,他又指了指这两台重型大卧车的底座,笑着说道:“车床的安装基础有问题,车床的生铁底座却没有裂痕,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
李全和马季民几乎同时问许振鸣。他们两人的经历很简单,刚刚转业到地方就进入南安巾被厂工作。在机床安装、调试和修理这些方面,经验确实没有许振鸣丰富。
“从这些情况上来看,这两台重型大卧车还没有加工过重型长轴。否则,机床的底座早就开裂了!”
许振鸣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的经验!
他比较兴奋,今天真的捡到宝贝了!这两台机床的精度还能保证,可以用来精车重型长轴,价值七十多万元!
从事机加工行业的老师傅都知道:机床的价值不在乎表面的新旧和操作的人机界面这一块,而是机床本身的加工精度!
“哦!哈哈哈…”
听完许振鸣的解释后,李全和马季民都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