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我们也已经不知何时抵达了避暑山庄,大公子早早便醒了,或许已经逛了我们住的房间附近。
我们的房间外面有一棵槐树,非常的高大,几乎遮蔽了我们房间这一片所有的阳光,所以这里非常的凉快。
但我更觉得这是阴冷。
不过安排住处的人也考虑到了我,房间西边有一片小空地,绿地上长满了三叶草和一些贴地生长的紫色小花,草丛中有两个秋千,似乎是临时装上的,我看到了翻出来的新土。
空处这里除了早晨和黄昏的时候,阳光会一直充足,树荫打不过来。
再前面一点是一条横穿空地的石子小路,与石子路并行着小沟渠,沟渠两旁长着一些娇嫩的长叶草,沟渠内壁生长着只有水井边才会会长的蕨类,绿茵茵的,很清凉喜人。
大公子用手捧起一捧水,说道:“白天有太阳晒的时候,这里的水也是凉丝丝的,我顺着水渠找到了水的源头,是后山的一眼山泉,那里更凉快,我看到了一些小山雀和其他小动物的,山庄的水都是从那里引过来的,这水应该可以直接喝吧。”
我扯了一把草叶子扔进水里,叶子带着一些泥土,叶子很快便顺着水流流走了,泥土被带走了一小段距离就沉了下去,水看起来一点影响都没有,我想提醒大公子这水不一定干净,就算干净他也不能喝,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这里还有别人来。
那人先我一步提醒大公子道:“你这院子的水渠前面都有什么人在干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敢喝这种水?宁王府连水都不给你备吗?”
来人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却是个男人,长发用一支长长的玉簪子侧挽着,还带着一朵浮夸的牡丹绢花,眼下画着赤红色的眼妆,整个人看起来妖而不媚,艳而不俗,打扮虽然女气,说话却没有掐着嗓子,走路的姿态也不做作。
很奇怪的陌生人,也许这个男人单纯喜欢这种打扮吧。
大公子毫不客气地盯着他打量,妖艳的男人向他眨眨眼,然后拉着大公子坐在了秋千上,他说:“我叫燕棠,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好像听说过燕棠这个名字,他似乎是宫里教导公主们弦乐的老师,也是司音坊坊主。
极受太后的恩宠,还听说他与太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大公子有些无措,局促地看了看我,似乎想要我替他说些什么,但我觉得这一次避暑山庄是个好机会,曾经的故人是大公子的故人,他应该有一些自己友人,我说道:“或许你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
燕棠没有认出大公子来,但是他知道这里是宁王府的人住的,来时没有人拦着他,如果不是他偷摸着过来,便是受人指使来的,或者宁王默许大公子接触生人,我没有必要拦着大公子。
燕棠是太后的人,太后从不参政,燕棠自然也不会与谁有什么有利益关系,大公子与他接触没有什么危险。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太阳了,这一块地方也只能看到没有什么温度的夕阳,我没有去打扰大公子与燕棠交谈,而是走到了远处。
我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大公子休息了多久,但白日无论他睡到什么时候,每天晚上他都要按时就寝,他的精力再如何充沛,也熬不住。
庭灯被点亮,燕棠走时天已经黑得看不见路了,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地踩着石子路从来的方向回去了。
走时还送了大公子一个牡丹花纹金香囊,有安神静气的作用。
我走过去,大公子并不理我,似乎生气我抛下他不管,我坐在另一个秋千上,问他:“你不喜欢他吗?”
“哼!”大公子把脸扭向另一边,不看我。
我又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帮你把香囊送回去。”
大公子下意识捂住香囊,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便说:“在这里,你会自由很多,宁王也有让你和那些人认识的意思,否则燕棠不可能靠近这里。”
大公子把玩着香囊,低着头,说道:“他有武功,内力很强,也许他就是偷偷进来的。”
我说:“那也是来看你的。”
“也许是好奇。”
我无奈,将香囊从他的手中拿了过来,说道:“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啊,好奇什么?好奇你如今的模样吗?”
大公子有些委屈。
我说:“你对他颇有些抗拒,那么便算了,我将香囊替你还回去吧,你若喜欢这种香囊,宁王府要多少有多少。”
大公子没有反对,我说:“那我走了。”
“……”大公子无声地扯住了我的袖子,我回头看他,他说:“我……和你一起去,你可能不认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