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席上闵冉就一直暗暗期待着赏月,现在裴行韫的一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对他浇下来,自己一心念着她想着她,给她荣宠,她却心心念念想着出府?
“唉。”裴行韫觑着闵冉的臭脸,微垂头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他,眼里饱含着希冀,“大都督,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总是自卑,怕你对我太好,我无以为报。”
“所以你拿出府来报答我?”
“我成日在想,像大都督你这般的才貌双绝之才,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的青眼?”
裴行韫神情落寞幽怨,抚着胸口缓缓闭上眼睛复又再睁开,美目濡湿已有波光闪动,“我总是怕,还有自卑。我不过是一个粗使下人,离你十万八千里,怎么都够不着。”
闵冉紧紧闭着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裴行韫。
她的泪光,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她是在不安么?还是自己给她的太少?难道她要的是名份,想要自己正妻的位置?
“我要不是下人,兴许能离你近些。”
这幽怨软糯的哀叹,像是一道惊雷落到闵冉心间,让他心酸软成一团,原来,她是在自卑啊,她是怕身份太低配不上自己。
随后闵冉心里又微微一松,还好她太笨,野心也不够大,要是她提出要自己娶她,再哭哭撒撒娇,说不定自己一昏头还真就答应了。
不过,怎么自己竟然有些隐隐的失望呢?
闵冉也摸不清自己的情绪,他看着裴行韫含着忐忑与期待的目光,忙上前揽住她在软塌上坐下来,哄着她道:“别哭别伤心,我答应你便是,明日就让青河把身契还给你。”
裴行韫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情实意的冲他笑了起来,这一笑如秋月春晓,闵冉瞧着她粉面含春媚眼如丝,心跳又如擂鼓般咚咚咚跳个不停,酒意上涌昏头转向紧紧抱住了她。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裴行韫快要被他勒得晕过去,心里直想破口大骂,她伸手狠狠推开他,深深喘息才缓过气来。
闵冉怀里一空,心里也空荡荡的,委屈至极的看着她,“都答应你了,为何我还是不能抱你?”
裴行韫无语至极,他的宠爱跟杀人有何区别?可想到自己的身契,她娇羞的垂下头,“大都督,不知为何一靠近你我就不能呼吸,我身子太弱,这样下去我怕会没福消受你的好。”
闵冉瞬间又开心起来,原来她也有与自己一般的感受,只是她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唉,以后自己多教着她些,得慢慢来,别把她吓着了才成。
“好好好,不抱你了,来来来我们再吃酒,你想不想听我打仗的趣事,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闵冉一边倒酒,根本不顾裴行韫的回答,絮絮叨叨讲起了自己打仗的事,那些冲锋陷阵,断肢血肉横飞,直听得她心惊肉跳,还有无语望天。
唉,幸好自己胆子还算大,在夜里给小娘子讲这些血腥之事,怪不得他身边没有女人,要是有女人也被他吓跑了。
直到月上中天,闵冉才依依不舍站起身,一路呵护着裴行韫往回走。
四周万籁俱寂,凉凉的风中桂花香气扑鼻,裴行韫仰起头,看着头顶高大的桂花树,还没有说话,闵冉已经伸手出去,侧头笑问道:“喜欢吗?喜欢哪枝我去给你折。”
“太高了,算了吧。”
“不高,你等着啊。”闵冉捞起长袍随意塞在腰间,向上跃起抓住花枝一扯,花枝没有折断,倒是金黄的花瓣如雨般飘落。
“哈哈哈。”裴行韫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笑声如银铃般传开来。
闵冉本有些沮丧,听到她的笑声瞧着自己手上的树叶,也跟着笑了起来,“再来,我就不信了,还拿这些花花草草没法子。”
再试了几次,闵冉算准了力道,终于折断了一枝花瓣保存完好的,他带着得意的笑,将花枝递到她面前,“给你。”
裴行韫接过来闻了闻,笑吟吟的说道:“多谢大都督。”
闵冉乐得一挥手,佯装作没事般说道:“这点子小事,何须谢来谢去。你还喜欢什么花,我让人去挖来种到院子里。”
裴行韫促狭心顿起,笑着说道:“还是算了,院子里连换了好几天的花花草草,吵得人脑仁疼。”
闵冉想到自己以前干的事,干笑道:“嘿嘿,再也不会了。你只要不惹我生气就成。”
“怎样才算不惹你生气啊?”裴行韫一边走,一边状若无意慢悠悠的问道。
“你听我的话就不会惹我生气。”闵冉瞄了一眼裴行韫,闪身到另一边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霸道的说道:“就这样,我牵你手的时候,你不能甩开。”
裴行韫暗自翻了个白眼,就是他的登徒子行径自己不能反抗,还得笑脸相迎么。
“唉,我要是白练就好了。”
闵冉侧头不解的看着她。
“白练开心了,喵喵喵跟你叫几声,要是不高兴了扭头就走,说不定还得挠你一爪子。”裴行韫细声细细的说道:“猫都有脾气,这人还不如猫呢。”
闵冉左顾右盼,装作十分大度的说道:“那好吧,准许你有脾气,可是你不能挠我,要是挠花了脸,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我又不是猫挠你作甚?再说我挠了你,被你的谋士瞧见了,还不得说我恃宠而骄,要是你打了败仗,那些人会把账算在我身上,进言将我打成别有居心魅主的妖女,让你砍了我的头。”
闵冉脖子一梗,怒道:“谁敢?男人没出息才会被身边之人左右,我岂是那样之人?再说了,打败仗关女人什么事?不过是给自己没本事找的借口。我闵冉就算死,也没脸做出拿女人出来挡刀之事。”
裴行韫胸口如被重重一击痛不可挡,鼻子一酸热泪滚滚而出。
前世那些臣子们悲愤疾呼着要她以死谢罪,她有时候也会恍惚觉得自己是大夏的罪人。听到闵冉这样说,她再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罪人,她只是那些大臣们找出来的替死鬼,是权臣们争权夺利的战利品。
皇帝的顺意而为,他不是无可奈何,而是自己根本就是他随意可抛的宠物,要是他一心护着她,那些人还能造反冲进后宫弑杀她不成?
而自己的家族,选择了明哲保身,他们争权失败,自己这颗棋子再无用处,死一个女儿算什么事?
闵冉见裴行韫流泪,那一滴滴眼泪像是砸在了他心上,既心疼又手足无措,他慌乱的绕着她打转,不住的问道:“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话吗?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裴行韫拿出帕子拭去眼泪,努力对他笑了笑,“没事,眼里不小心进了个小虫子,我没哭。”
闵冉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的错啊。原来自己不是讨厌小娘子哭,是讨厌自己不喜欢的小娘子哭。他弄清楚了自己的心,又开心的牵着裴行韫的手,慢慢往正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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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