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主 第88章 大道薄凉

沽名钓誉。kanshushen

叶无尘冷冷看着款款而谈的杨雄，心中冷笑。

这样的人，他无法喜欢。

当然，游青城裘毅甚至大青宗或许不这么想，“事事为宗门着想”，只要杨雄立足这样的人设，宗门就不会抛弃他。金光峰峰主之位的拟定人选是他，这就足以证明大青宗的态度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叶无尘没有说话，任由杨雄高谈阔论结束。

直到。

“……你可明白老夫心意？”

“长老，不，杨峰主力争有道，弟子明白与否有何关系？”

叶无尘轻轻奚落，杨雄闻言微皱正要开口，叶无尘道。

“过去之事就算过去了，弟子也无需杨峰主认可。”

“还请杨峰主直接说明来意吧。”

杨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见叶无尘软硬不吃，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刚才那番话应当已经传入裘毅游青城耳中，索性不再多说，轻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枚灵戒。

“此乃宗门为你争取的好处，已从天妖殿送来，灵晶丹药尽在其中。”

“师尊兑现诺言，力排众议，将它们尽送于你，更有亲手炼制神兵一柄，只要你重塑根基就能尝试炼化。”

“除此之外，其中还有我大青宗重典十二部，皆是重塑丹田秘术，囊括十二种不同丹田，任你挑选。”

叶无尘眼瞳微微一亮。

来了。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众目睽睽，裘毅果然如约履行了承诺，未曾食言，甚至不等他上门催促，就让杨雄送来了。

若是平时，叶无尘接过这些好处早就三言两语打发杨雄，独自去消化了，可是现在。

没有理会杨雄所说“力排众议”等明显是给裘毅脸上贴金的言辞，叶无尘平静接过灵戒，道:

“劳烦杨峰主特意送来，但还请峰主回去给裘长老说一声，此事既已告一段落，晚辈想趁机出去走走，就不在宗门磨某些人的眼珠子了。”

劳烦？

嘴上说的好听，你哪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真当我是传话筒了？

杨雄闻言目透冷芒，怒火难平，直到。

出去走走？

“你要去哪？”

杨雄下意识反问，没顾得上理会叶无尘最后的冷嘲。

这时。

“大燕？”

一道清冷的声音于虚空响起，却非叶无尘，而是另外一人。

杨雄一惊，连忙回头，看到来者立刻躬身行礼。

“师尊！”

是的。

无声无息出现的，不是裘毅又是何人？

只见他没有理睬杨雄，眉头紧锁望着叶无尘，再次问道:“你想随东荒女帝去大燕王朝？”

叶无尘对裘毅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早已推断后者必在一旁观察，此时裘毅现身只是正印证了他的猜想而已，平静点头道:“确实有这个想法。”

“当然，如今弟子身份特殊，若是宗门觉得不合适，弟子也可以不去。”

说完，叶无尘一双眸子平静望着裘毅，不见悲喜。

裘毅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一股无形威压充斥四方，隔绝虚空，直到。

他轻轻点头。

“没什么不合适的。”

“如今你神文尽毁，纵是天妖殿也不会再针对于你，你要下山，老夫自然不会劝阻。”

“恰恰相反，你能看破虚名，急流勇退，老夫颇为意外。”

“既然如此，老夫会把你的名字列在出行大燕的名单上。有我大青宗弟子照拂，此行定当不会再有凶险。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大青宗山门随时为你开启。”

裘毅，答应了！

甚至没有多少思付，这么快就答应了！

一旁，裘毅眼底异彩涟涟，在裘毅叶无尘之间流转不定，惊讶非常，却没有看到，叶无尘眼底精芒一闪，比之前更清冷了几分。

天妖殿无碍？

此行必然没有凶险？

大青宗的山门随时为自己敞开？

都是虚言！

古丘之上，邪月虽被逼退，但东荒女帝的莅临占据极大的原因，更何况自己只是自毁神文，神文一道复苏已在眼前，天妖殿岂会这么轻易罢休？

不是没有凶险。

只是，大青宗不愿再有这样的凶险。

他先前在向裘毅说明去意之时多添了一句，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试探大青宗对自己的态度。

而结果……

叶无尘压下心头冰寒，深深看了裘毅一眼，道:“多谢峰主答应。”

“既然如此，弟子就回去重塑道基，准备一番了。”

说完，叶无尘看向杨雄。

裘毅当前，杨雄可不敢随意行动，直到看见后者微不可察地轻轻点头，这才驾动剑光，把叶无尘送下云端。

亲眼看着叶无尘头也不回的走进藏神殿，杨雄这才连忙再上云霄。

裘毅还在，望着下方，目光复杂。

“师尊，这……”

杨雄心中自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最后化为一句话。

“就这样由他离去？”

“可天妖殿……”

天妖殿必定贼心不死，杨雄也能看得出来，只是，他没能从裘毅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此山。”

藏神峰？

杨雄一怔，听到裘毅平静的话音响起。

“宗主已经允许藏神峰再招门徒，以最隐秘的方式。”

“这段时间，必有无数眼睛盯着我大青宗，即使掌教师兄出关也只怕力有不逮，你身为我金光峰峰主，当日夜察鉴，绝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若泄露出去，将会对我大青宗造成何等后果。”

裘毅冷目望来，寒光毕露，杨雄立刻道心一震。

古丘对峙还在眼前，他哪能不明白？

“是！”

“弟子必当竭尽所能！”

杨雄起誓，实则心里一片苦涩。本以为成为金光峰峰主是自己踏入宗门高层最坚实的一步，哪曾想到，他所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如此沉重且致命？

神文！

又是神文！

但他也知道，这任务背后的关键，若是神文一道真的能暗中成长起来，他不敢说首功，但绝对有大功劳！

想到这里，杨雄心情又好了几分。

机缘与凶险并存，他驰骋修炼界这么多年岂能不清楚？

甚至，他瞬间忘记了叶无尘。

“徒儿这就回去闭关，正如早日炼化鉴天镜！”

裘毅轻轻点头，杨雄这才纵剑光离开，只是匆匆离去的他没看到，一会儿后，裘毅也撕裂虚空离开了，只是在后者撕裂的空间之中，并非他的居所，而是一片充斥着迷蒙土色之地。

呼。

裘毅一步踏入，此间已有人在等候。

“来了？”

一个身材消瘦的老人盘膝而坐，朝这边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裘毅轻轻点头。

“师兄为何要答应他离开？”

答应叶无尘离开的不是他，而是……

游青城！

游青城闻言轻轻一笑，昏黄眼底尽是淡漠，道:“那你且说说，为何不让他离开？”

裘毅似乎早就想说，立刻直言。

“他虽然道基全失，但毕竟曾炼化神文，涉足大道，若是被天妖殿所缚……”

游青城冷冷道。

“那是他自己没本事。”

“东荒女帝嫉恶如仇，若是这都能被天妖殿抓走，也算是天妖殿厉害。”

“但无论被抓与否，这对我大青宗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好事？

裘毅闻言一怔，突然眼瞳睁大，难以置信望向自己的师兄。

刚才突然得到游青城传音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想清楚其中关节，自然也无法对杨雄解释更多。

但现在。

他懂了。

“他是诱饵？”

裘毅声音沉重，努力压抑心头震动，看到游青城轻轻点头。

“与其把他困锁宗门，放他离去反而是件好事。”

“有他在大燕，天妖殿对我大青宗的关注自然会少很多。”

游青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打算！

裘毅脸色铁青。

“可师兄别忘了，他是混沌道体！”

“神文一道纵然强大，可绝对无法做到一人炼化数十大道，如果他再铸根基，定能成为我大青宗的扛鼎之人，就这般放弃……”

裘毅还是无法接受。

游青城依旧神色淡漠。

“扛鼎？”

“如果之前，他或许有这个可能。但现在，道基尽碎，真灵不存，他已废掉，谈何未来？”

“即使他还有一线希望……也意义不大。”

“与我大青宗未来数十年的艰难相比，你是愿意把赌注全部压在他的身上，还是我藏神峰一脉上？”

裘毅闻言面色一僵。

沉默许久，似乎有所决定，眼瞳亮起，精芒四射。

“我……”

可游青城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仿佛早就看清了他的心思，轻声一叹。

“唉。”

“师弟你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否则这么多年，藏神峰又岂会存在至今？”

“这是师弟善心所至，但这一次，师弟还是要听我的。”

“至于天才……天下英才茫茫，如苍穹繁星，何其之多？又有几人能真正名震天下？”

“我为观天，但连我大青宗的未来都看不清楚，谈何他区区一个半废的混沌道体？”

“依师兄之见，师弟还是去闭关吧，早日达成观天才是，为我大青宗再添一笔巨力，方为正道。”

裘毅闻言眉心一震，沉默了。

当前。

未来。

他知道，这场关于大青宗未来的讨论，自己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理论。

而是位置。

游青城，才是大青宗的掌教之主。更何况，他还不是真正的观天？

叶无尘的请求，他更已经答应，如泼出去的水，怎再收回？

所以。

沉默良久，裘毅最终还是拱手离开了，只是今天与游青城这番交谈对他产生的冲击，注定不会很快平息。

但重回居所的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早已在叶无尘的思量之中。

……

藏神殿六层空间。

叶无尘一回来就被郝裕追着问，他拿出灵戒说了杨雄的来意，隐瞒了裘毅的出现，只是说裘毅已经答应他离开的心意，自然又引得郝裕一阵情绪低落。

但当听叶无尘说要择选功法重塑丹田，他立刻离去了，生怕打扰。

却没看到，自他走后，叶无尘盘膝坐地，目透冷芒，哪有修炼的迹象？

“大青宗？”

“呵呵。”

叶无尘不知道裘毅和游青城之间的谈话，也不知道他们的理念冲突，他只相信看到的事实，那就是……

自己，已经被大青宗放弃了。

在裘毅说出那番华丽的词藻之时，他就知道，他和大青宗的缘分已经断了。

对错？

没有对错。

只是大道薄凉。

如果站在大青宗的位置上，他不会说游青城裘毅的决定是错。但这件事落在他的身上……

叶无尘会接受，因为这本就是他的选择，但也会心里有些不舒服。

呼。

无我之境弥漫，叶无尘目光渐渐恢复清澈。

今天整个过程虽然不令人那么欢喜，但也确实符合了他之前的猜想，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就算是为师尊挡枪了。”

妖王殿三个字在心底一闪而逝，叶无尘起身走入镇妖塔。

准备充足。

接下来就是修炼了。

按照其他人的设想开始修炼，“重塑丹田”。

毕竟，他不可能以凡人之身进入大燕。裘毅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为何不抓住？

甚至。

一天后。

当叶无尘“重塑丹田”时，并未选择在与世隔绝的藏神殿第六层，而是走了出来。

在郝裕惊讶的注视下，盘膝坐定藏神殿之前的叶无尘身上，一股浩荡气息冲天而起，激荡浮云，一座亭台模样的虚影蒸腾凝实。

于整个大青宗相比，这点威压不算什么，但，藏神峰的异象还是立刻引起无数人前来观礼。

甚至。

裘毅也来了！

他是第一个来的。

“仙台！”

望着叶无尘头顶浮起的亭台虚影，人人心头一震，裘毅也不例外。

重塑道基，直达仙台！

叶无尘，再入武道！

但是……

“没有大道？”

“难道这次，我又想错了？”

裘毅探查许久，没有感受到任何大道的气息，目光黯淡，望向叶无尘的视线充满复杂。

呼。

当越来越多的人降临藏神峰之上，或者纵剑云霄观礼，裘毅似乎终于死心，放弃探查，当众说出了昨日的决定。

“叶无尘，将随东荒女帝入大燕？”

这一消息一从裘毅的口中说出，就立刻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大青宗，人人闻之震惊。

毕竟，叶无尘在古丘上的惊人表现与黯然落幕至今还印刻在他们的心中，无法忘却。

按照他们的猜测，大青宗定要养他一世才是，可现在……

面对众人惊愕狐疑的注视，裘毅只好沉声解释，把那天和叶无尘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出去散心，对他也好。只要他愿意回来，我大青宗的山门定会为他打开。”

叶无尘自己的选择？

散心？

听闻此言，众人这才终于平静下来，虽然对叶无尘的这番决定不是很赞同，毕竟天妖殿威胁在外，但既然他已经选择如此，他们又能如何？

骚动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裘毅的有心驱散下，众人很快离去。但是，几乎所有话题都关注在叶无尘即将离开大青宗去大燕的他们没有注意到，和后者关系颇佳，甚至叶无尘还在古丘寒山救她一命的秋水妍，为何没有出现？

避嫌？

有人注意到了，没有多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叶无尘破境仙台的消息传至冰峰的时候，秋水妍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毕竟，这些天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叶无尘给她的答复。

可是。

“离开？”

“去大燕？”

裘毅的公布随即传来，秋水妍迈出冰峰的脚步，瞬间僵住了。

轻纱下，脸色一片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