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崇高险峻的山门,入目的便是广阔无垠的山谷。
此时山谷黑暗笼罩,云生谷底,几不见人,又有那怪石嶙峋,荒草没胫,寒意森森,行走其中,脚步轻微,连麻雀乌鸦也无一只。
忽觉耳边风吹云动,林零一警惕心起,手按剑柄,随时迎敌。
“五师兄,我就说那陆语几人是个废物,三个人带着数十外门弟子外加宗门大阵都没留下这畜生性命。”耳边一道阴柔尖利的男音想起,似远似近,诡异森然。
另一道粗犷沙哑的嗓音伴随:“那不正好,这畜生性命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了。”
要说这天一门谁与林零一关系最为不合的,那就非这两个兄弟莫属了。陆语、林许几人虽嫉恨于林零一,但畏惧于林零一大师兄的身份和卓绝的天赋,在他面前到底不敢有多放肆。
而这两兄弟碰见林零一却完全就是硬碰硬了,哪怕在林零一手中多次吃亏,也要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听了这两兄弟的话,林零一心中丝毫怒意波动也无,他轻扯唇角,语带嘲讽:“白无隅,白楚钦,嘲讽别人是废物之前,也先照照水镜,看看里面的两个蠢货是谁。”
说是蠢货都已经是抬高这二人了,这两兄弟在天一门惯来歹毒阴险、无所不为,是一对手段残忍狠毒的蠢货。
二人受不得林零一一激,他们二人痛恨林零一已久,往日顾忌林零一师傅,不敢轻易动手,如今那老不死纪凌子已死,宗门上下追杀这小畜生,哪里还有顾忌。
当下二人即在浓雾中显露身形,年长的少年相对面容稳重,沉静内敛,一身酱紫衣袍;年轻的那位宝蓝衣绸,面容阴柔稚嫩,貌若好女,只是身子一高一低,右腿微微弯曲,似有缺陷。两人腰间都束着绣花锦缎,一配箫,一挂剑。
三长老门下五师弟白无隅、六师弟白楚钦。
这二人若单独分开来作战,实力并不强劲,甚至连三师弟陆语的剑法都比不过。但偏偏这二人性格极其争强好胜,私底下钻研过许多旁门左道,害人秘法。
他二人的武器便是因此琢磨出来,在剑法中配入音乐,使之与剑法相合,得心应手。这般琢磨,放眼修真界的修士之中,本也是寻常可见。可这二人所配音乐,皆为摄人心魄,所研究出来的剑法,更是阴毒无比,交相辉映。
林零一当下嘲讽便是为了逼出这二人,否则敌暗我明,暗箭难防。如今这二人身形乍现,林零一便操纵仙剑,伺机相刺,劲道之强,准头之确,直逼对方要害。
他定要尽快速战速决,及早上峰,寻找师傅。这二人当是如前人一般奉命阻拦格杀他的,故而林零一这一剑奇速无比,直伤要害,先控制住了这二人再说。
谁料这一剑刺出,五脏六腑却一阵沸腾汹涌,绞痛无比,如一把尖刀藏在腹中,不停搅弄。
白楚钦心思细微,察觉到林零一皱起的眉头,勾唇一笑,阴毒无比:“大师兄,若比剑术,我们兄弟二人自不是你的对手。”哪怕有其他方法辅助,对抗其他几位同门师兄弟还有胜算,但在林零一面前,一切筹谋测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自一开始,他们兄弟二人就未想过要与林零一比拼剑术。
“我们比的是丹药之术啊。”白无隅与白楚钦师从天一门四长老和五长老,这两位长老炼丹、用药之技在整个修真界名列前茅、屈指可数。
“你现下心痛、肚痛是对的。”
“但是别怕,你马上就感受不到这种痛楚了。”
“我们兄弟二人会好好送你上路的。”
林零一疼得眼眶发红,清隽的脸颊上青筋暴起,他眸光微垂,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哪怕到了这种时刻,他看白无隅和白楚钦的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如视蝼蚁。
林零一低低一笑,饱含轻蔑:“蠢货就是蠢货,你们也就这么一点本事了。”
“药是在雾气之中吧?”说话间,林零一迅速抬手,封住自己血流的气海穴、血海穴等穴位,短暂阻挡血液的流动,然后从丹田之处倒行逆施,逼出一口黑色鲜血,清除些许毒素。
最后屏住气息,不呼吸雾中毒气。这些方法治标不治本,还是需要在几息之间解决这两个蠢货为好。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解药就在你们身上吧?”一来这两个蠢货自己没有任何防备敢进入此地诱他,必定留有后手,二来这两个蠢货恐怕打着用解药来威胁他,看他笑话的主意。
两人神色一变,万没想到林零一对自己下手也如此狠。修行之人,血液倒行,极易走火入魔。
然现下情况容不得他们兄弟二人再去思索许多,若等林零一攻来,他二人岂不凶多吉少。
眨眼间,兄弟之间配合顿起,箫声肃杀悲凉,剑气呼啸而来。
林零一不闪不躲,仙剑横于胸前,这一式是混元十八诀的第五式“凤鸣九天”,他修习时日尚短,并不能说臻于化境,但对付这两个蠢货绰绰有余。
霎时间,凤凰引吭高歌,鸣声清越嘹亮,仿佛能够穿透云霄,直达九天之上。气度非凡,壮丽脱俗,鸣声回荡在云雾之间,宛如天籁之音,令人心驰神往,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威严。
仅仅一招,兄弟二人就被放倒在地,周身骨骼格格作响,比经受任何酷刑都要疼上百倍,一顿不起,宛如废人。
林零一脚步落地,轻轻走过他们身旁,从白无隅的衣襟内拿走解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穿过迷雾重叠的山谷,是一千八百多级的问心阶。问心阶是为那些登门求仙问道的凡人弟子所设,为考验他们的天资和心性。
林零一从未走过这问心阶,他是纪凌子从外面捡回来的,并未经过正式的拜师流程,这也是他一直被其他师门弟子诟病的地方之一。
反正他被人诟病不服的地方多了去了,虱子多了不怕痒,林零一早已不放在心上。
到了此处,已是天一门内门了,所设仙法禁制也被祛除,林零一只待御剑飞行直上。
台阶尽头,是一张秀美端庄的脸,脸色晶莹,肤光如雪,一身紫色衣裙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七师妹。”天一门唯一的内门女弟子,柳如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说的正是此女,容貌姣好,冷若冰雪中带有楚楚可怜之态,令人观之心动。
“大师兄,你莫要再往前走了。”柳如是并不愿与林零一执剑相向,声音婉转如莺啼,试图劝导。
林零一与这唯一的师妹相交不多,所知甚少,也不愿与她直接动粗。然今日情形,不是他想往前走,是他不得不往前走。
“连日登山,阻拦者数不胜数。七师妹阻我继续前行,也得告知我缘由,否则怎能说服于我,怎能说服我手下之剑?”
“我下山时,师傅精神矍铄,如今却告诉我他已死于非命,还是为我所杀。这一切,若我不弄个明白,我师傅死的不明不白,我也将背着骂名遗臭万年。”
“七师妹,换做是你,你会止步吗?”
林零一肤色如雪,洁白程度与柳如是不遑多让,茶色眼珠点缀在清隽的面庞之上,此时执拗之色尽显,如夏日阳光不可逼视。
柳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亦或是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