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始于足下 第21章 第 21 章

林零一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有水滴滴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沉沉的，闷闷的。

“嘎吱”一声开门声响起，惊醒了迷迷糊糊的林零一，他脑袋像是被沉重地敲击过一般，涨涨的难受。此刻，他靠在冰冷的房柱旁，地上冷冰冰的，轻轻地睁开眼睛看着来人。

来人一身太监服装，容貌英俊挺拔，高鼻深目，果敢坚毅，林零一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思忖这二人身份。佞忘躬耕深宫多年，对各宫人手身份了如指掌，这二人究竟归属何方势力，如此身手，怎会籍籍无名。

林零一扯了扯自己身上衣服，突然道：“你和你弟弟长得真像。”他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崔判官的哥哥，只是觉得二人眉目之间仿若相似，有意试探。

熟料佞忘听到他的话语，眼神更加警惕冰冷，他冷冷一笑：“弟弟？二位恐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一介宦官，残破之躯，早就孑然一身，哪还有亲人在世？”

不是？本来林零一不太确定，此刻却觉得这必定是崔判官的哥哥无疑了。只是他对崔判官的感情不只是思念，恐惧、憎恶、歉疚在那双眼眶里一闪而过，然后是决绝的杀意。

不管这二人是谁，一方面可能是知晓自己过往，一方面是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若不赶尽杀绝，恐留后患。佞忘心中杀意凛然，打定主意绝不留二人性命。

他刚要挥手招呼外面自己的属下进来，外面却突然喧闹起来，来人有十几个，各个一身黑色官服，束腰劲装，腰配刀剑，在外面吵吵嚷嚷，说话间嚣张跋扈并不客气：“佞总管，好好管住你的狗，不要让他们随时随地乱吠。”

对方右手间一名下属拔出自己腰间佩刀架在离他最近的小太监脖子上，佞忘手底下的几个太监也面目愤慨，持刀而立，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佞忘脸色不变，他推开房门，逆光而立，轻轻挥手，语调冰冷：“退下。”当头的几个小太监立刻收起刀剑，恭敬地站在佞忘身后，不再言语。

佞忘微微一转身子，眯起眼睛，问道：“孟大人贵步临贱地，有何贵干？”他与孟春在陛下面前博弈许久，两人面和心不和，此刻这人却大张旗鼓地登门，绝非好事。

孟春冷冷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若是往日，他还碍于佞忘在陛下面前的脸面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一番，时至今日，佞忘到了他手中，就绝无翻身可能，哪还有必要朝他笑脸相迎。孟春打开自己手中圣旨，朝佞忘说道：“罪臣佞忘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罪臣佞忘，玩忽职守，致使冷宫走水，宫妃丧命，罪无可恕，应当处死。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其过往侍奉勤勉，朕深感其德，特赦其死罪，杖责一百，逐出宫门，以儆效尤。钦此。’佞总管，接旨吧。”

孟春慢慢走近，靠近佞忘耳边，轻声道：“佞总管，这是本官最后一次叫你佞总管了。佞总管自恃手眼通天，难道你不知，这冷宫俪妃虽遭陛下厌弃，却与陛下青梅竹马，情谊难舍。今日在你负责范围之内，就这么草草丧命，陛下盛怒之下，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是你不知，还是你背后那人故意没告诉你？”孟春此话声音极小，带着讥笑和讽刺，若不是林零一和季岁有修为在身，恐怕也听不清楚。

佞忘双眼眼珠一颤，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这二人的道了，里应外合，势要除了自己才好。然自古成王败寇，他既已承接过往呼风唤雨的自得，今日功败垂成的苦果亦当笑纳。

佞忘轻理自己衣摆，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他朝身后屋内看了一眼，虽不知这二人究竟是何身份，如今自己阶下之囚，命不久矣，恐怕也无法处理这二人了，希望这二人好自为之吧，也算是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昨晚，他怀疑这二人亲眼看到自己杀人的全过程，未防事件走漏，并未让他人知晓此事，决定秘密处理，杀人灭口，这倒是让这二人拣回一条命。

佞忘手下的太监对他并无衷心二字，过往以利而和，今日自当因利而散。眼见佞忘今日失势，祸及自身，性命难保，不要说为佞忘对抗了，急忙退避三舍，生怕殃及自己。他们可以畏惧于佞忘的权势，对他言听计从，却决计不能赔上自己身家性命。

“来人，带走。”孟春朝自己属下挥手，冷哼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志得意满，“对了，佞总管，有件事还是应当知会您一声，关于您的后续处理，陛下说全权交与我们西司负责。”

西司与这位陛下的贴身总管由来不睦已久，此次绝不会让他轻易逃脱，非扒下他几层皮不可。

佞忘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他抛弃自己的弟弟，卖与他人；他舍弃自己的尊严，入宫为宦；他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佞忘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脑中闪过过往的一幕幕，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也是棋差一招罢了。

一场戏唱罢，演员纷纷散场。季岁扶起林零一，他已将林零一背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伤口看起吓人，却已无大碍。季鸣从头上横梁一跃而下，昨日他并未动手，佞忘并没有把他一起抓了，佞忘把少主二人关押在这里，他一路跟随潜伏在横梁之上，静待少主吩咐。

林零一倚着季岁站起，便轻轻地移开了，他并不习惯与别人靠太近。季岁手指落空，轻轻地捻了捻，说道：“这人应当就是崔判官的兄长了。”即使他不愿意承认，提起弟弟时那一瞬间的复杂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少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季鸣看来，人已经找到了，直接带去见崔判官不就行了。两人当面一问，不就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这崔判官的兄长还活着，不是好事吗，崔判官见了自己兄长，二人一见面，共叙亲情，皆大欢喜。

“不可。”

“不可。”二人一起出声反对，季岁看一眼林零一道，“恐怕这佞总管并不想见到自己的弟弟。”观这佞忘神色，此番若他们直言来意，恐怕也不愿跟他们一起走。

林零一倒觉得也没有那么麻烦，他嘴角带笑：“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另外二人朝他看过，林零一右手擦过自己鼻尖，少年意气尽显，“看这情形，这佞忘落在那西司手里，恐怕也是命不久矣，咱们就这么在这等着，等着他死了，带着他的魂魄直接去找崔佞臣不就行了。”

反正人死了，都要魂归地府，多方便啊。

“你……你……”季鸣简直闻所未闻，这林零一不是仙门弟子吗，那些修仙人士惯来自诩名门正派，对他们魔族喊打喊杀，这林零一怎的就士生命于无物，说出这等话来。

“我？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季鸣心中那点想法林零一自然知晓，可偏偏他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这种方便快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季鸣，季鸣当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死啊。

“而且那佞忘刚刚可是要杀了我，我还要去救他不成？”林零一眉梢轻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过，今天我就破例一次，去救他一救。”

想做就做，想行就行，没有原因，随心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