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始于足下 第17章 第 17 章

一柄长枪隔着轿撵从中刺出，虽招式凶猛，但属实有些绵软无力，后劲不足。

然林零一此时状态也不佳，他朝后下腰，欲要躲开此枪，熟料腰间一软，朝身后轿撵内跌去，轿中人察觉气息熟悉，下意识的接住这跌落的身体，抱了个满怀。

林零一也不计较，反而在此人怀里寻了个更好的姿势，坐在他的右腿上，往怀内一靠，伸出左手，掀开红色新娘盖头，调笑道：“娘子别急，为夫这就来了。”

言下之意，显然是将刚刚季岁的攻击，当作夫妻之间的**拿来挑逗季岁。

季岁本因身体虚弱而双颊惨白，此时又气恼地生上两片红晕，正如那白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犹如黎明朝阳，霞光万丈。

“你……你……”只“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季鸣眼见季岁脸红，还当是被林零一轻佻的举动给气得，心下恼怒，主子受辱，是可忍熟不可忍。一时激愤，不知从哪里生出几分力气来，怒喝一声，竟硬生生的掰断了轿撵前的轿杠，拿在手中，朝林零一挥去。

事发突然，林零一眼见躲避不成，准备硬扛。然季岁忽然发力，内息四散，炸开了轿撵，抱着林零一往后退去，躲开了这一棍。

只是因他被当作新娘，送上轿撵，那些人为防备他逃走，所使药物竟比林零一和季鸣的分量更重。这样发力之下，身体内损更加严重，力量耗尽，抱着林零一手臂一松，往后跌去。

林零一心下留意，及时抱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还不忘轻笑道：“娘子，这就急着投怀送抱了？”

话音一落，他转头，眼神一沉，注视着季鸣，道：“季鸣，我看你少主面子，已多番容忍，不要得寸进尺。”

季鸣还待再次动手，被季岁眼神喝退，他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三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

突然，一阵凄婉哀伤的乐声响起，若断若续，音调酸楚，听起如弃妇吞声，冤鬼哭泣。伴着这阴气森森的音乐，道路两旁逐渐亮起了数十盏白色的天灯。

天灯，阴间黑白无常来人间索魂时使用，白灯点点，忽明忽暗。

两道身影出现在灯盏的那头，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形销骨立，头戴冠帽，高高耸立，帽刻“一见生财”，阴间白无常是也。他面色煞白，颊上两坨红晕，仿若纸扎店里裁成的纸人，毫无生息。另一人身材极矮极黑，高鼻深目，丑陋异常，分不清何等身份，只在白无常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二人月下信步而来，神似鬼魅，缓缓落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身材矮小的男人将他们三人打量一遍，目光放在靠着林零一的季岁身上，嘴角扯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怪叫道：“大人，这次的新娘子质量真是不错，定能讨那位大人欢心。”

他是白无常座下鬼差，在阴间界地位最是低下，鬼差之上是黑白无常，负责直接统帅他们这些鬼差。黑白无常之上又有各大判官，判官之上还有十殿阎罗，然后才是那位阎王大人。

林零一握紧季岁的臂膀，心下思忖，这二人倒是不难对付，但他三人现下身体受药物所蚀，还未恢复，胜算不明。

且事情缘由尚未清晰，若就此动手，岂不功亏一篑。林零一低头扫视一眼季岁，并不言语，他眼含笑意，机灵狡黠，惹得季岁心跳加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季岁朝季鸣点头示意，三人被这低矮男人和白无常拉扯着，慢慢前行，直到脚下泥土越来越软，越来越沉，四周一片漆黑，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出现在了白无常手上，照着他们前行。

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林零一四下观察，这条路应该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黄泉路了，路旁鲜红色的曼珠沙华次第绽放，长达数丈，密密层层，奇香扑鼻。

真的是黄泉路，真的是无常和阴差，莫非真的是那个阎王大人娶妻？那些村民没有在弄虚作假？

仿佛是察觉到了林零一打量的目光，走在前头的白无常回头探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冷哼一声，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

目前为止，白无常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觉得这三人相貌过于出色了些，也不知道那些村民哪来的本事。只希望这次能让那位大人满意，也好多提携提携自己。

他心下暗忖，只觉得一条康庄大道在自己面前铺开，不由得喜上眉梢，长长的舌头从咧开的嘴巴中掉落出来，更加吓人，惹得季鸣身体不由得抖了一抖，被那丑陋男子推得趔趄了几步。

不知几人又走了多久，那领头的白无常停下脚步，语调怪异地道：“到了。”面前仍旧一片漆黑，只是有一所高大的宫殿出现在几人面前。

几人缓步而入，那门内寂静无声，只书桌后有一俊俏书生伏案写作，听见几人进来的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是衣袖轻挥，几张椅子出现在几人面前，赫然是落座之意，不多不少，正好五把。

许久，那人才放下手中毛笔，合上书册，放眼望来，盯着季岁看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轻朗柔和：“送回去吧。”

闻言，那白无常和低矮男子都十分失落，又一日功夫白白浪费，还是没有找到大人想要找的人。

原来，那俊秀书生正是这阴间十大判官之首，崔佞臣，崔判官是也。这崔判官说起也是颇为离奇，凡人出身，却能在死后担任阴间界判官，掌管生死薄，主管凡人生死，得大人另眼相看。

故而有很多鬼差希冀通过他的关系和那位有所联系，白无常和他手下的鬼差打得正是这个算盘，自打听到崔判官一直在寻找一位“新娘”，二人就一直帮忙接送，熟料一直未找到崔判官想要找的人。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崔判官魂牵梦萦，死后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然这个问题也是万万问不得的，崔判官是阴间界这几位判官脾气最为和顺的，然每每有人试图打听这个问题，崔判官就会瞬间翻脸，久而久之，哪怕众人好奇，也无人敢在崔判官面前放肆。

林零一几人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心下大惑，怎么回事？不是阎王娶妻吗？阎王也没有见到，倒是见了白面书生，这也不是阎王。也没有说杀了他们，那那些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慢着。”思索间，林零一与季岁等人相偕跟着白无常往外走，却被崔判官叫住，他的神色有些复杂，颇具怀念之意，“今日我自己去送吧。”

这话一出，白无常和其辖下鬼差皆是一惊，这位判官自上任以来从不愿踏足人间界，其他判官和鬼差会乘职务之便，在人间界逗留几日，毕竟阴间昏暗无聊，出去放松些心神也是好的。然这位判官却从未涉足过，这在其他判官和鬼差之中也是一件笑谈。

今日，怎的愿意打破常规了呢？白无常目光在季岁等人身上扫来扫去，也瞧不出任何端倪，但他二人惯来听从崔判官之命，眼下也不多问，只把这三人交付于崔判官手上，就退下了。

二人身影在殿门外一闪而过，只望得见青色的雾霭层层叠叠，腾腾日上，望不到头。

林零一和季岁对视一眼，此时几人身体稍复，还就剩下崔判官一人，待得到了人间界，正是动手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