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为金陵史致道留守寿
宋代辛弃疾
塞垣秋草,又报平安好。jiujiuzuowen尊俎上,英雄表。金汤生气象,珠玉霏谭笑。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难老。
莫惜金尊倒。凤诏看看到。留不住,江东小。从容帷幄去,整顿乾坤了。千百岁,从今尽是中书考。
从有仪到抱神、由知通到守一,再从承意到无彰,继而游野破海直至通天,青山宗的境界便是如此一阶一阶,对赵腊月、卓如岁以及这个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些名字来说,这是个很自然的过程,看上去非常简单,可事实绝非如此。
修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每个境界大概会拦住半数的修行者,而从知通到破海需要破境五次,很轻松便能算出能走到那一步的修行者真可以说是千里挑一。
有的修行者天赋不够,意志却极坚强,想用年月来熬过那道门槛,可问题是,你境界不够,又能拥有多少年月呢
所以大多数修行者会很早就确定自己与飞升这种事情无关,然后确定自己会在某个境界里停滞不前,知道自己就会在这里活着,然后在这里死去。
这真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但就像凡人对死亡的态度一样,绝望的事情发生的多了,自然会习以为常。
这可以称之为麻木,其实就是不去想。
明国兴就是这样一名青山弟子,他很多年前就已经进入了无彰初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年他在山门处负责登记访客,有着仙师的名,做着执事的活儿,直到这两年凭着资历终于熬成了南松亭的授业仙师,本质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希望。
他可不指望自己能像吕师兄那样运气好,遇着那样几个徒弟,居然能回九峰里得赐丹药冲击破境。
不过在南松亭的日子也挺舒服,这些年轻人眼里的崇拜,着实有些令人愉快。
因为这些崇拜的眼神,明国兴决定今天多说些,挑眉说道“悬铃宗的事情知道了吧”
那些年轻的外门弟子们连连点头,激动地等着下文,有些人更是忍不住喊出声来。
“是井九师叔”
“小师叔太了不起了”
明国兴微笑说道“你们知道他也是从南松亭走出来去的,但你们应该不知道当年是我把他接入的青山。”
如果在山门处问姓名、做记录也算是接引的话他在心里想着,反正吕师兄也不会再来南松亭。
听着这话,这些外门弟子们很是吃惊,看着明国兴的眼神更加炽热,纷纷问道井九师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明国兴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那时的画面“当年那个少年,白衣飘飘,美不可言,一看便知不凡”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
外门弟子们有些不解,心想这是怎么了
明国兴走到窗前,望向远方群峰之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暮色照耀着洗剑溪,仿佛天神手里握着的一根金鞭,随时可能从地面腾空而起,抽向大陆各处。
洗剑溪畔的年轻弟子们还没有承剑,没有资格去天光峰,但与南松亭等地的外门弟子相比,他们至少知道正在发生的那件大事,哪有心情看已经看了好几年的美景,视线落在遥远的天光峰,低声议论着新任掌门究竟是谁。
有些人甚至想到了更遥远的事情,待再过数百年,三代弟子里谁有可能成为以后的掌门呢
过南山是青山首徒,卓如岁是掌门真人的关门弟子,看上去希望都很大,同时还有几个名字被提到。
然后,某个极聪慧的弟子只用了一句话,便否定了上面这些人的可能。
“你们别忘了,腊月师姑与井师叔都还很年轻。”
是的,赵腊月与井九是师长,年龄却比过南山、卓如岁等人还要小。
弟子怎么能与长辈争掌门
偏生这两个长辈还这么年轻,想熬死他们都做不到。
这么看,再过几百年,小师叔还真有可能做掌门
暮色笼罩着群峰。
天光峰顶承接着最后的天光,依然明亮,画面很是清楚。
没有人说话,因为震惊。
无数道视线落在那把椅子上。
那代表着青山的掌门之位。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井九会坐在那里
人们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眼瞎了。
元龟很慢,承天剑都已经被取走了,它才反应过来,哎哟了一声。
这声哎哟惊醒了所有人。
人们都在心里哎哟了一声,想起来井九刚才说的那三个字。
“我来吧。”
你来什么来
风来还是雨来
等饭来还是菜来
来歇歇还是来玩玩
总不可能是你来做掌门吧
井九坐在椅子里,低头看着承天剑鞘,明显没有起来的意思。
人们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由茫然变成错愕、继而变成愤怒,最后又回到茫然。
你要做青山掌门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是的,这件事情太荒唐了,以至于那些峰主与长老们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生气还是发出笑声。
南忘挑了挑眉,觉得此事好生有趣,说道“这也可以”
广元真人微微侧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井九。
既然是荒唐的事情,便要尽快解决掉,不然青山宗的颜面何存
元骑鲸保持着奇怪的沉默,但总有人怒火来的更快一些。
“你疯了吗”
白如镜走出人群,看着井九厉声喝道。
没有人觉得白长老失态,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井九疯了,如果今天不是场合特殊,人们其实更想对井九说的是那句青山口头禅选青山掌门这是何等样重要的大事,即便你是井九,也不能这么胡闹啊
幺松杉、雷一惊等平日里无比崇拜井九的年轻弟子,这时候也觉得好生尴尬,下意识里转过脸去。
就连卓如岁这样脸皮厚的家伙,都觉得有些臊的慌,用手扇了扇风。
神末峰的人自然更是紧张的不行,顾清的脸色有些苍白,元曲与平咏佳虽没真的抱在一起,却在一起颤抖。
只有赵腊月神情平静,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
井九也很平静,仿佛不是当事人,不是他踩着元龟的背拿下了承天剑,不是他坐进那把椅子,说了声我来吧。
他收回看承天剑鞘的视线,望向峰顶与天空里的那些弟子们,与数百道视线相遇。
“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说道“这个掌门又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承天剑鞘,不轻不重,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不像是那些诗人在楼上拍栏杆,更像是渔夫拍舷而歌。
一道剑意从鞘口里飘了出来。
各位峰主与长老们感知的很清楚,这剑意乃是掌门真人的承天剑意,谁都伪造不了。
那道剑意遇着天光峰顶残留的雾汽,凝出无数细微的水珠,被夕阳照射着,渐渐要显出形状。
众人很吃惊,心想难道这就是掌门真人留下的遗诏
随着那些水珠越来越密,那些字越来越清楚,人们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紧张。
掌门真人在遗诏里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方景天还是广元真人,又或者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哪位峰主,比如南忘
看着那些越来越清楚的文字,南忘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对掌门之位没有什么野心,但如果师兄如此宠她,她当然也要接着。
终于,那些文字完全显现了出来。
柳词真人的遗诏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五个字。
“青山归井九。”
这五个字不可能出现任何误读、强行解释成别的意思。
柳词真人的遗诏非常清楚,下一任的青山掌门就是井九。
青山众人再次震惊望向那把椅子,只是眼神与先前已经不再一样。
刚才他们觉得坐到椅子上的井九疯了。
现在他们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居然真的是井九
怎么能是井九
青山弟子入门之前都会被查清清底细。
井九的来历非常清楚,上德峰早就已经得出过结论,没有任何问题。
他是朝歌城井家二子,自幼向道,少年离家,四处求仙,在某个山村里被上德峰弟子吕某发现并带回。其后他经历了承剑、试剑、梅会、问道四次大比,剑闻于世,就此成为青山乃至整个修行界的年轻一代最强者。
像幺松杉、雷一惊这样的青山弟子有很多,对他无比崇拜,小师叔这三个字在青山里早就成了他的专属名词。
他天赋早就超越了一般天才的范畴,境界提升速度甚至在整个青山历史里都可能排在首位。
西海一役之后,因为一些事情,很多人都在私下猜测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怀疑他是景阳真人的后人。
但不管如何,井九只是个年轻人。
他进入青山学剑不过三十余年,境界与真正的强者比起来,尚有很远的差距。
柳词真人怎么会把青山交到他的手里
天光峰顶寂静无声。
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掌门的遗诏如此荒唐,怎么可以接受
可那毕竟是遗诏。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我反对”
敢站出来反对柳词真人遗诏的人,不是刚才不想宣读遗诏的元骑鲸,也不是除了他之外境界最高的广元真人,甚至不是一位二代长老,而是一个年轻的三代弟子,他的名字叫简如云。
简如云出身云行峰,在两忘峰里排名第四,也有过天才的称号,但在这种场合,他就是个普通的年轻弟子罢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第一个站出来。
很多青山弟子感到吃惊,知道那些往事的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简如云的亲弟弟,因为查当年碧湖峰左易一案,被冥界妖人杀死,这笔账一直被他记在井九与柳十岁的身上。
他怎么可能眼看着井九成为青山掌门
不,哪怕死他都不会同意。
井九算到肯定有人站出来反对。
站出来的是谁他完全不在意,只是看了元骑鲸一眼。
按照青山门规,这本来就是应该由剑律解决的问题。
“掌门之位由遗诏指定,这是门规。”
元骑鲸看着简如云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有遗诏就够了。
至少门规是这样写的。
“身为青山弟子,不奉掌门遗诏自然是死罪。”
简如云落在峰顶,对着元骑鲸行礼,沉声说道“事后我会以死谢罪,但我还是反对。”
这便是我以我血的意思了。
即便面对青山剑律,他依然面无惧色,毫无退意。
也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会让他感到畏惧
如此悲壮的表态,着实令很多人有些动容。
没有几个修道者愿意付出生命来做成一件事情,更不要说阻止一件事情。
元骑鲸说道“你的反对并不重要。”
事实上,简如云的生死对青山宗来说也不重要。
他站在峰顶,身影有些孤单。
忽有破风声起。
一个有些胖的青山弟子落在了峰顶,站在了简如云的身边。
元骑鲸与峰主们不认识他,如果说简如云还有些份量的话,这个胖子又是谁
赵腊月知道他叫马华,境界天赋普通,心思却极复杂,有些意外此人居然也站了出来。
青山里有很多崇拜井九的人,自然也有嫉妒、讨厌乃至恨他的人。
基于各种不同的原因,又有十余名青山弟子落在了峰顶,站在了简如云的身后。
元骑鲸说简如云的命不重要,那十余名青山弟子的命加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