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283章 乱局

江芷的呼吸在那瞬间短暂地停了一下，顿了顿道：“告诉我，我一定听错了对不对。”

其余三人也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柳叶桃正要张口，江芷身后又来了一声：“江姑娘！”

彻底把江芷给喊醒了。

当头棒喝的程度不亚于大热天往头上猛地浇一盆冰。

江芷蹲久了脚有点麻，扶着柳叶桃站起来一转身，迎面便是常思川那些人，跑了一些贪生怕死的，霍无涯和二师兄倒还在，其余便是华山派雷打不动那几个，不对，应该说是比起原来那几个，现在还额外多了一些新面孔。

比如常思川身后的洛思仪。

一看见那个人，江芷这边气氛顿时一变，李秾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冷下去。

柳叶桃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便想将洛思仪撕碎：“好你个小贱人！我不去找你，你倒有脸到你姑奶奶跟前撒野了！你们华山派从里到外的伪君子害人精！看我不把你的头拧下来用来练蛊！”

洛思仪一下子抓紧了常思川的胳膊，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师兄我好怕。”

柳叶桃也被江芷一把拽回去，张牙舞爪地骂骂咧咧：“你拦着我干什么！当初要不是这小贱蹄子害得你我反目，你至于差点连命都丢了！”

江芷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道：“可咱们今天过来为的不是这个。”

柳叶桃这才稍稍清醒，朝着洛思仪一甩袖道：“等会儿再好好收拾你！”

洛思仪被柳叶桃的架势吓得胆战心惊，揪着常思川袖子道：“师兄，你不是说他们不和你们一起了吗？”

常思川也纳闷，但重新见到江芷的喜悦冲淡了那分狐疑，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江芷说：“我过去问问。”动手便将师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了下来。

洛思仪心里五味杂陈，咬着唇看师兄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芷脚麻的感觉刚缓过来，正为眼前这一团乱麻感到头疼，抬头便是常思川那张文质彬彬的脸。

柳叶桃一伸胳膊挡在二人中间，柳眉一竖瞪着常思川道：“你过来干嘛！”

常思川忙道：“柳姑娘莫要惊慌，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叶桃火爆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俩手往腰上一架便开骂：“你问我？我倒还想问你了！不是说好的依照字条行事吗！按兵不动待在那便是了！这么急不可耐地跑来送死做什么！”

常思川眉头一皱，更加想不明白了：“字条？我们在原地蛰伏了三天，从未收到什么字条。”

柳叶桃愣了，江芷李秾也愣了，愣了片刻，三人把头齐齐转向左丘行。

左丘行立马抱头：“别看我！我们家鸽子能千里追踪这是你们有目共睹的！为什么没把消息送到，这我也想不明白啊！”

就在这时柱子往里传来动静，以鬼镰使为首的青龙堂狗腿子浩浩荡荡赶来，人多，但手里没拿兵器，这说明不是为了争斗来的。

江芷没心思去想什么鸽子不鸽子了，拽了一把常思川的衣襟低声说：“从现在开始让你们的人把嘴闭严，不要提华山，更不要提什么伐明，老实站在那，没我的指令不要轻举妄动。”

在这一刻，他二人离得极近，常思川甚至能看到江芷睫毛根根分明的样子，以及鼻尖上一颗毫不引人注意的小痣。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好。”

常思川脾气虽好，但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掌门，还没有太听过谁的话，江芷，是头一个。

洛思仪不懂为什么师兄过去一趟回来连初衷都变了，但她知道肯定和江芷对着他的那几句耳语有关，整个人便像刚吃了只极酸的橘子，一颗心脏都紧巴巴地皱在一起，难受极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把手里剑往地上“啪”一扔，愤愤不平道：“我千辛万苦从华山逃出来，为的就是和你们一起伐明，现在倒好，一句话说不伐就不伐了！那我出来这趟为的是什么！”

常思川望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剑，转过头道：“你若觉得委屈，现在带人回去还来得及。”

洛思仪先是不可思议地一愣，继而眼里顿时蓄满了泪，低着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内心的怒火却足以吞山燎原。

常思川跟其他人说要以不变应万变，先不要大肆声张，找机会再杀明教个措手不及。

霍无涯二师兄几个老面孔早跑江芷那边问东问西去了，剩下的华山弟子历来听惯了常思川的安排，这会儿没有多余的疑虑，大师兄怎么安排便怎么来。

这么弹指间的功夫过去，青龙堂等人已经到了柱子外。

鬼镰使面上端着笑，道：“我们堂主说了，客人远道而来，青龙堂便没有不招待的道理，各位，跟咱们往里走一趟吧。”

江芷率先往前一步，抱拳道：“叨扰。”

鬼镰使露齿一笑，回礼：“客气。”

客气完又不紧不慢把自己镶在柱子上的大镰刀拔了下来，手往里一探：“请。”

华山派的人似乎都没料到局面还能演变成这样，本以为上了光明顶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神仙也想不到居然还能被请进去喝茶。若说是鸿门宴，看着也不太像，因为对方的目标明显不在他们身上。

而是为首的白衣姑娘。

前来迎客的教徒都是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一眼扫过去有好几个人都在通缉令上眼熟。

他们在光明顶上见惯了泼皮无赖，乍看见细皮嫩肉的年轻后生，就像老狼见了鲜肉，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家。

尤其是漂亮姑娘。

常思川不放心地往后看了一眼：“思仪，跟紧我。”

“不要你管！”洛思仪突然朝他大声吼了这一句，拉着哭腔。

常思川眉头皱了皱，派几个师弟看住她，打算先去前面开路。

一帮子妖魔里有一个满脑肥肠的，见地上有把剑扔着没人捡，便跑过去拾起来嚷嚷：“这谁的剑啊！不要我可拿去耍了啊！”

洛思仪这才想起来剑没有捡，转身冲回去一把从人手里夺回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碰我的剑！”

胖魔头直接被气乐了：“我是什么东西？敢问你这小丫头口气这么狂，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洛思仪冷哼一声，娇俏的脸上浮现了层与长相不符的倨傲：“我可是堂堂华山派掌门之女，别说拿我的剑了，你们这些邪魔，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她的嗓音在拔高音量时容易变得尖而细，不由分说便往人耳朵里钻。

犹如此刻，在场上百口子的人脚步倏然一滞，连清风过境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江芷全身如同定住一般，连大脑都在短暂的时间内停止活动。

若要说想法，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恨自己刚才拦着柳叶桃没有把洛思仪弄死。

骄阳似火，尘土飞扬。

鬼镰使的步子碾了碾，压低嗓音道：“兄弟们——”

“杀！”

弑神杀佛的大镰刀重新袭来，杀气比原先重了十倍不止，与江芷贴面而过时勾断好几根头发。

江芷下腰躲过时腿同时一抬，一脚踢在了鬼镰使的下巴上，而对方犹如不知疼痛一般，速度丝毫没减，镰刀快如闪电。

杀不死江芷也伤了不少周围人。

左丘行除了点穴一窍不通，现在全靠李秾柳叶桃护着，危险来临时脑子都还没有转过来，待反应过来，哆哆嗦嗦捡了根树枝就找机会点人膻中去了。

边点边朝江芷嚎嚎：“我明白了！我这鸽子名为百里鸽！原先是奇门的老前辈们饲养出来的！如果它没有把消息送到！就说明……说明路上碰到原来的主人了！”

江芷为他的反射弧痛心疾首：“你觉得现在是说那些的时候吗！”

华山派天天嚷嚷伐明，明教对华山派也早已不能用“不顺眼”来形容，洛思仪这一嗓子，直接把她师兄弟几十条人命全喊没了。

哪怕对方手里都没什么家伙什，弄死他们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不跟玩的一样。

江芷眼看倒下的弟子越来越多，鲜血都把青龙堂外的尘土染红，知道不能这么死磕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在忘归处下雨那夜，老狸爹仅是挥了八两一下，八两的剑气便将半面墙击塌。

那个场景距今历历在目，江芷心里燃起那么一丝希望，集中精神挽动剑花，甚至催动内力使出“扫”字诀，所发出的威力也不过是在基础上多出的一二成，对付零星几个妖魔还好，但在这魔窟里，还要尽量保住其他人性命，这点威力是远远不够的。

正当她一咬牙准备将剑扔了时，有道苍老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你真的会用剑吗？”

江芷汗毛一竖，一转头正对上老狸爹那双似混还清的眼睛。

她确定刚才没有在常思川带来的人里看见这老头，此刻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但江芷没工夫去朝老头问个究竟，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转头便要迎接劈头下来的大镰刀。

“闭眼，气沉丹田，莫动内力，跟我读——对境无境，居尘无尘，动念无念，用心无心，无天无地，无人无我。”

江芷鬼使神差一般照身后人说的做，闭眼默念道：“对境无境，居尘无尘，动念无念，用心无心，无天无地，无人无我……”

再挥剑，剑气如天河落地，冲倒四方一圈人。

她睁开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突然转头看向老狸爹，一双凤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圆：“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子依旧头戴那只破斗笠，肩上卧着馋嘴的肥猫儿，一身粗布头打满补丁，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从头到脚脏污漆黑，唯有头发白的像三月柳絮。

左看右看，和街上任何一个老乞丐无甚区别。

而“老乞丐”缓缓抬眼，看着江芷，一字一顿道：“在下，诸葛空。”

对境无境，居尘无尘，动念无念，用心无心，无天无地，无人无我。

——《老子心法十诀》中的无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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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