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179章 救她

蛊虫顺着柳叶桃指尖钻进江芷身体里，侵蚀她的骨肉血液，以及所有神志。

待李秾赶到一剑刺向柳叶桃，柳叶桃冷笑一声大喊一句“师弟！”与疾速赶来的柳叶青一同逃离武府。

李秾想追上去，但看了看怀中的江芷，终是将她抱起来回到内场。

到了内场耳室，将人放在榻上，把脉，施针，一气呵成。

那时江芷已经没有了丁点意识，眼皮死死闭着，只有漆黑的血液从嘴角不断往下流。

李秾强行稳住心神不让施针的手发抖，但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么慌乱。

常思川在看到江芷奄奄一息被李秾抱进来时心脏都要停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不大防，想也未想便随着一同进入耳室，眼睁睁看着这位平日连话都没有的李公子，神情逐渐变得崩溃。

“蛊虫已深入体内，逼不出来。”

李秾说了这句话，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

常思川闻言，浑身哆嗦一下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这时耳室门口传来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死是死不了的，不过也别想比死舒坦。拍花林拿得出手的蛊虫一共就那几种，这丫头中的应该是‘梦回还’，顾名思义，就是在梦中回到过去发生过的场景。而这个蛊的恶毒之处在于，它会让人永远循环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记忆之中，直至在噩梦里死去。”

常思川转头冲那声音望去，忙不迭冲过去作揖道：“莫老前辈见多识广！晚辈恳求莫老前辈救救江姑娘！”

莫要寻咂摸着碟里的小菜，头也不抬道：“救不了。”

常思川心凉半截，仍坚持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老头不耐烦起来：“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哪那么多何出此言。”

常思川只好作罢。

柳叶桃柳叶青走了，留下满地狼藉。所幸华山派弟子没有伤亡，内场宾客也在李秾的保护下毫发无损，只有江芷出了意外，只有江芷。

洛思仪回来时，李秾刚把江芷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听见那道不自然的脚步声，提起剑上前便指向对方。

常思川眼疾手快挡在洛思仪面前，焦急道：“李公子这是何意？”

李秾面无表情盯着洛思仪，语气疏离寒冷：“敢问洛姑娘，方才内外两场暴乱时去了何处？”

洛思仪被那双凤眼盯到头皮发麻，仍是吞了下喉咙强作镇定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回厢房休息了，现在刚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秾不怒反笑，却更加毛骨悚然，语气轻如鸿毛：“好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罢剑尖前进一分，“常少爷，你师妹害了江芷，我要她一命，这很公平，请让开。”

常思川死死挡住洛思仪，着急之下额上隐约有青筋浮现，对李秾怒目相对道：“我知你此刻心情，但还请李公子莫要冤枉好人！”

李秾根本没有听废话的意思，抬腿一脚踹上常思川膝盖，趁其下跪又直接挥剑冲洛思仪斩去！

他认准了的事情便不纠结结果，更不在乎后果，横竖洛思仪今日承认不承认，他都是得要她命。

洛思仪似乎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主儿，说动手就真动手，根本不带留余地。而她素日里被师兄弟们宠惯了，每次比试得胜都是在对方放水之下，哪能应对九死一生磨砺出来的如虹剑势。

都未过招，仅是躲了两下，便对常思川喊道：“师兄救我！”

常思川膝盖又疼又麻，听到师妹呼救，也顾不得自己，夺过旁边师弟的剑便冲了上去。

人若在他这边出事，他在华山派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两剑相撞，常思川虎口被震到几乎开裂，他在这一招之内便认定自己不是李秾对手，若是江芷，此刻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这个人，恐怕不见血不罢休。

打斗中常思川瞥了眼榻上的江芷，急中生智道：“李公子，江姑娘若是看见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人动手的样子，必定不会开心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连累江姑娘也背上肆意杀人的罪名，十二楼还在开，她往后还要走镖，这里华山派弟子众多，请李公子三思，不要因小失大。”

李秾未回应他的话，但望了江芷一眼。

常思川道：“请你信我，让我当着众多师兄弟的面，好好调查出来今日之事究竟从何而来，若真如你想的那样，我即刻便给你交待。”

李秾别开身将剑入鞘，坐在榻前看他如何调查。

常思川额头满是汗珠，但来不及擦，走到早已吓傻的思幕跟前道：“师弟，你说是我通知你们武家有难的，你可有证据？”

思幕重重点了下头，将掖在怀中的一封亲笔信掏出来递给他。

常思川拆开一看，眉头逐渐皱到了一起，忽然大喝一声：“洛成芊！”

思仪心一惊，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洛成芊是她的大名，从小到大常思川只会在极度愤怒之下直呼。

眼下那个最疼爱她的大师兄将信一把扔在她脚边，原本清俊白皙的面孔涨成了深红色，指着她吼道：“是谁教的你行如此歹毒之事！”

洛成芊从小就喜欢常忆安，喜欢到连常忆安的字迹都能模仿的入木三分，那时候常忆安不会像现在手指着她质问，只会笑着夸她聪明，温柔的像盛夏晚风。

很多东西，好像一夕之间全变了。

洛思仪瞧着脚边的信，没哭没闹没解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整个内场静到针落有声，华山派众弟子个个低头缄默，终于晓得他们在今日险些铸下大错。

不知过了多久，洛思仪弯腰将信捡起来，抬眼直视师兄愤怒痛心的眼神，淡然道：“太阳都不能见的杂碎，配在师兄的眼皮底下出没？”

常思川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都不自然的急促起来，难以想象这种凉薄的话是从自己小师妹的嘴里出来，缓了半晌才自嘲般笑道：“原来我这些年竟从未了解过你。”

思仪手里握着信，脚步一步步往师兄的方向走，手掌随着步伐的向前而收紧，掌中的信也逐渐皱成一团。

“师兄对我失望了么？”她停在常思川面前，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常思川说不出话来，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咬牙举起手中的剑。

洛思仪看了看剑，继续盯着常思川：“师兄要杀了我，替江姑娘报仇？”

常思川不答，一个手起剑落结束，刹那红光夺目。

众弟子高呼一声：“大师兄！”

被护送到安全地方的武昌渝刚在耳室门口站稳脚跟，看见常思川的那刻，气血上涌肝胆俱裂痛喊一声“安儿！”随即昏厥过去。

鲜血淌了一地，一截断指安安静静躺在血泊里。

洛思仪瘫在血泊旁，惊吓之下，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往下掉，伸手想碰那截断指，指尖颤着伸过去几次却又缩回来，抬头对常思川痛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杀要剐只管冲我来！你拿自己开什么刀！”

常思川对她的哭嚎视若无睹，抬手止住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师兄弟们，右手捂着左手断指，由着血液从指缝中接连不断渗出来，踉跄着走到榻边道：“我身为大师兄，看管不力，教导无方，理当由我血债血偿，请李公子日后莫要找我师妹麻烦，常某在此谢过。”

李秾扫了眼对方毫无血色的脸，眼中丝毫怜悯也无，起身将江芷用裘衣包好抱起来，大跨步朝外走。

整个内场的弟子自觉让出一条路，所有人鸦雀无声，唯有洛思仪的哭喊声刺耳异常。

今日的太阳实在好，但江芷看不到了，李秾似乎也看不到了。

他木然地看着前方，分明在想事情，可脑子似乎再也转不动，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迷茫笼罩着他。

外面，圆圆滚滚的包子老头正往内场走，途经一横一竖两个人，好奇的瞥了一眼，再也拔不动腿，围着女孩便研究了起来。

“哦豁！这是梦回还吧？毒娘子出来搞事儿啦？这蛊可不好解啊，小丫头片子真够可怜的，怎么惹上西疆那帮疯球了，小子你准备带她去哪儿啊？人这还有气儿呢咱可不兴埋啊！”

见对方不理自己，莫要问叉起了腰，气鼓鼓道：“跟你说话呢！怎么连个动静没有！哑巴了不成！”

“药人谷。”

年轻人忽然道。

莫要问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带她去哪儿”这个问题。随后又赶紧颠颠追上去道：“药人谷离这有十万八千里远呢！而且就算到了地方你也找不到入口！到时候别说她，你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小子！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李秾心无旁骛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他心里认准了，只要能有一线生机，纵然上天入地也要给江芷寻来。

老头急了，心道现在年轻人怎么一个个比驴还倔，嗷嗷跳脚道：“你还不如留下让我想想办法呢！不就是梦回还吗！有什么好慌的！”

李秾步伐猛地顿住，双瞳都在放大。

这时莫要寻从房中出来，冲着弟弟便骂：“憨货！一天到晚多管些什么闲事！你那个蛤嘛儿子还不够你操心的！”

莫要问便委屈巴巴垂下脸，瘪着嘴不再多说话。

李秾将江芷放下，直接撂袍子一跪道：“求前辈救她。”

莫要寻看都不看，依旧那句：“救不了。”转身便往房中走。

李秾拔高了音量，再次重复：“求前辈救她！”说完头往石板地面重重磕下。

莫要寻的脚步在这时止住，顿了顿扭头看向年轻人，神情和语气都相当复杂：“你当真想要救她？”

李秾道：“是。”

“哪怕不计后果，代价巨大？”

“是。”

“哪怕以命换命？”

李秾的头仍磕在地面，额头隐约有血渍渗出，不假思索而又斩钉截铁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