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第149章 夜奔

江芷听完心里挺不是滋味，她又望了眼男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本想将节礼交给他们再由他们给赵贵，俩小伙子坚决表明赵捕头不在谁也不敢代他收礼，给江芷好一顿郁闷，只好再原封不动提回去。

她心里记挂着齐国的事，打算回家后再好好问问婉婉，存在时间那么短的国家，史料肯定少之又少，她不准备大海捞针。

整条街上都飘着桂花香，瓜果香，以及雨水拍翻泥土的气息。江芷嫌大路挤，特地选了条小路回去，小路上家家户户门口都栽了葡萄藤，此时正值葡萄成熟的季节，一串串经过雨水的洗礼，紫色宝石似的挂在碧绿色的树叶中，表面覆盖着层白霜，像糖粉。

她脑海里还飘着那个男人落寞伶仃的背影，没怎么留意周围，警惕心比出门在外时降低了很多，当手里的东西被人一把顺过去时她怔了怔才条件反射般转过身一拳勾过去，把突然出现的东方俊杰吓够呛，忙不迭道：“是我是我！自己人！”就差把东西扔了举起手来。

江芷松了口气，整颗心放回肚子道：“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走路没个动静。”

东方俊杰嘿嘿傻乐两声道：“抓贼抓多了自己也快成半个贼了。”

方才江芷前脚走后脚他就到了衙门，门口俩兄弟说江姑娘刚刚带着礼离去，他寻思着按江芷个性这时候八成不会走大路，往小路一探果然看见她身影。

东方俊杰接过自己舅舅的节礼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拆开其中一个食盒从里取出两块桂花糖蒸栗粉糕，随便找了个人家门口的长凳一坐，香喷喷吃了起来，递给江芷一块，江芷接过，坐下但没往嘴里送。

她瞧着他吃相，问道：“没吃饭？”

东方俊杰摇头，无比惆怅叹了口气道：“哪有时间呢，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刻城里小偷扒手都最是猖狂，一大早的我就被我舅舅从被窝里硬拎起来跟他出门办案，现在刚得了空喘口气，就怕他老人家再一个传话把我叫出去。”

江芷顺手摘了串头顶被雨水清洗的紫到发亮的葡萄，伸手给他道：“东方捕快辛苦。”

东方俊杰佯装正经“哎哎”一声道：“请停止这种借花献佛的行为，不问自取视为偷啊。”说完接过葡萄咬了一颗，“还挺甜。”

江芷安慰他道：“不还有三天就是中秋了吗，衙门肯定让你们休沐，到时候在家好好休息吧。”

哪知东方俊杰听完脸耷拉的更长了，死个老奶奶似的沉痛道：“可别提了，今年中秋还有没有运气在家过都是另说。”

在江芷充满好奇的眼神中，他吐了口葡萄皮道：“宣州城外匪患严重，当地衙门奈何不得，上书朝廷请求派兵剿匪，”说到这里声音压低了下，“江南大地闹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头压根没当回事。一层层商讨下来，最后把事情全推京兆尹身上了，由他们派的人，领着京兆尹的差，去剿宣州城的匪，你说好笑不好笑？”

江芷走镖一路遇到的土匪强盗一只手早已数不清，但要说宣州城那片的，她是有些印象的。

不仅因为林婉婉一家曾被那里的匪囚困过，还因为那边土匪拿刀砍马腿的手段忒老辣，令她不得不印象深刻。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左丘行道：“明天早上。”

不怨他抱怨，上头人也是屁股决定脑子，没见过让人中秋节前两天出远门的。

江芷在这陪他吃完葡萄唠完嗑，到家已是晌午，林婉婉备好饭正在等她，见她回来便笑道：“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江芷净过手，过去坐下却没急着吃。

林婉婉瞧出她像有心事的样子，犹豫了下开口问道：“怎么了？送个礼回来魂都没了似的。”

江芷喃喃道：“我在想，从临安到宣州，抄最近的路能有多近。”

林婉婉不假思索道：“水陆结合，最快也要五六日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夹菜的手都停住了，抬眼目不转睛看着江芷道，“你要往宣州去吗？”

江芷沉吟，暂且没回答。

***

得益于老李的好人缘，中秋前三天落木斋半个院子就被送来的瓜果吃食塞满了，周遭街坊四邻跟生怕饿着这爷俩似的，吃的东西都按筐送，好好的医馆硬是被堆出了菜园子的气质。

就是高兴了江盼宁，蹿在菜筐之间时而啃啃萝卜时而咬口苹果，仿佛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李秾把吃不完的菜都腌上，最后剩下堆水果，吃不光也会坏，便特地收拾出来用篮子装好，对吭哧吭哧啃萝卜的江盼宁道：“去给你姐送过去。”

臭小子理都不带理他一下。

那边李大夫一声吆喝让帮忙拿下药箱，江盼宁丢下萝卜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李秾看的无语凝噎，心道到底谁才是真父子。

没办法，不敢支使老的又支使不了小的，他只好自己跨上篮子，亲自往十二楼走一遭。

这时天已经黑了，大街小巷反而热闹非凡，处处都是卖供果月饼的，哪哪都是成群结队撒丫子跑的小孩，李秾觉得西子湖畔肯定人更多，今夜不宜出行，适合灯下闲谈。

他算了一下，从回到临安开始，除了乞巧节那一次，他俩夜晚基本没怎么见过面。这丫头的确变了很多，以前能无所顾忌的让他背和他到处走，现在两人但凡共同出现在人多一点的地方都要束手束脚。

她说在家门口不敢造次，李大夫对她有恩，她不能败坏人家儿子的名声，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李秾当时白了她一眼没理她，但最后那句话还是跟道刺一样横在他心里。

等走到十二楼门口，他正好跟外出买菜回来的文儿墨儿打了个照面，便就不准备进去，直接将篮子交给这二人道：“给江芷的。”

文儿笑嘻嘻接过篮子，没心没肺说了句：“李公子怕是要白走一趟了，江姑娘傍晚时就已经——”

墨儿在这时清了清嗓子打断文儿说话，默不作声挡在她前面道：“那婢子就代江姑娘谢过李公子了，天色已晚，府中只有女眷，今日就不留李公子上门做客，您回去路上小心。”

李秾瞥了眼十二楼大门，没急着走，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就在墨儿松了口气准备躬身送客时，又听对方道：“江芷去哪儿了？”

墨儿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江姑娘就在府上，只不过天色已晚男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不如您明天再来吧。”

明天再想明天的法子，总之先把今天的糊弄过去。

李秾慢悠悠眨了下眼，眼皮再掀起来眼神赫然已经变得锐利，与方才平淡温和的少年判若两人，启唇又问一遍：“江芷在哪儿？”

墨儿心头一惊，牙一咬道：“婢子不懂李公子是什么意思，江姑娘此时确实就在府上，只是未出阁的少女夜晚不便接近男客，否则容易遭人话柄。”

“话柄？”李秾轻嗤，“我和她之间的话柄她自己能数得过来吗？”

墨儿一时间哑口无言，不敢细品其中深意。

李秾道：“这道门我若真想进，你们俩拦不住我，我现在只想知道，江芷在哪。”

墨儿仍然坚持：“李公子，请您不要——”

话未说完，一扇大门“哐当”一声从里拉开。

林婉婉穿着妆容与平日无异，就是面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眉头不自觉微微蹙着，藏着无尽愁思似的，开口道：“墨儿，不必再说了，你和文儿先进去吧。”

墨儿便对两人各福了福身，拉着不知所措的文儿先行进去。

如此一来，门外就只有神情发沉的李秾，以及站在垂花门下的林婉婉。

林婉婉知晓难以瞒过他，但没想到会被发现的那么快，认命般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要怨她们，是我让她们绝口不提阿芷下落的，而我的意思，就是阿芷的意思。你问我她在哪，这个我无可奉告，只能说她现在确实不在府上，而且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

江芷走前说她会在中秋夜之前回来，林婉婉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水陆共用最快也要五六日，她若在三日之内赶个来回，起码得不眠不休，而这并非是林婉婉想看到的，哪怕她能赶回来跟她一起过中秋。

李秾闭眼从鼻子里轻呼一口气，再睁眼时道：“她去做的事情，危险么？”

林婉婉摇头，似乎同样很沮丧：“我不知道。”

江家在宣州一无亲戚二无朋友，她也搞不清楚江芷为什么单枪匹马跑宣州去，何况那边还有一段对她来说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想到那里发生的事情那里的人，林婉婉面色又是一白，似乎是联系到了什么。

次日夜里，子时三刻。

宣州城夜幕下，此起彼伏的群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将其惊醒大开杀戒。

随着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夜空，越来越多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山林。

一人一剑闯匪窝的少女身穿白衣长发高束，面容在熊熊火光中有丝接近冰冷的残忍，加上布满血丝的双目，整个人看起来决绝如披着人皮的地府修罗。

闻讯而来的二结巴在火光中看清少女的脸，愣了一下大惊失色道：“是是是……是你！”

江芷一剑将身前的喽啰解决，飞身而去一脚将二结巴踹倒，鞋底踩着对方脸，淡淡道：“把你们头儿给我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