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老人动身进城。xiaoxiaocom近午时分,老人家气急败坏地返回。劈面第一句话就是:
“糟了!大事不好。”
“老伯,怎么了?”他讶然问。
张老人凝视着他,久久方问:“小兄弟,你姓林,名是不是彦?”
“咦!老伯……”
“早几天是你到钦差府行刺梁剥皮。”
“这……”
“我好高兴。张老人兴奋他说:“你住的客栈已经被走狗们占住了。要不是我恰好碰上了一个朋友,向朋友打听消息,不然糊糊涂涂闯去,.岂不一切都完了?小兄弟,你的事已经传遍了府城,人心大快,虽然,你没有成功,但仍然乐坏了不少人。咦!捉拿你的榜文上说你年约四十,背部微驼……”
“那是装的。”他笑笑:“天黑,不会露马脚。至于店家,并未见过我的庐山真面目。”’
“那你的伤……”
“被他们打伤的。没有药,我并不怕。又是,要拖许久才能复原,真糟。”“爷爷,过几天他们来查丁户,怎办?”一旁的小莲焦急地问:“大叔如果不能起来躲藏……”
“那倒不要紧,随便往山沟里躲一躲,不会被人发觉的。”张老人颇有自信他说。
“过两天我便可以走动了。”林彦的话也充满信心。
他的修为已突破了练武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已修至可自行运功治伤的化境。可是,伤势太过沉重,短期间不可能痊愈,如果有药物相辅,便可提早复原。他本想请张老人进城检些药物应急,但身无分文,而且又怕张老人露了行藏,走狗们知道他受了重伤,可能派有爪牙在药肆里守候,风险太大了、他不敢让张老人冒险。
每天,他排除万难,克服无边的痛苦折磨,不断地运功自疗。三天后,渐有起色。
张老人想得不错,这一带山沟矮林处处,杂草丛生,人往草丛中一躲,前来作例行巡视的查丁户衙役,哪会想到有人在附近躲藏?
可是,张老人并未将意外计算在内。
这天黎明时分,犬吠声惊醒了张老人祖孙俩。棚屋中没有灯,他们只看到坐在壁角行功疗伤、似乎气息全无的林彦模糊的形影。
“丫头,今晨怎么有这许多狗在狂吠?”老人说。
小莲掀被爬起说:“也许是发现了狼。”
“睡吧,今天我要去装吊索。林哥儿不能再拖了,没有肉进补是不行的。”
“爷爷,那些狗比狼还要凶,万一吊索不管用,爷爷你……”
“放心吧,爷爷会小心的,只要捉住一头,我们可以吃十天半月的。”
林彦已行功完竣,只听得热血沸腾,感上心头,情难自己。张老人不但救了他,萍水相逢,自身衣食困难,依然解衣推食帮助他度过难关,更冒被查获的无穷风险收容他,这份刻骨恩情,令他永生难忘。
他心潮汹涌,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成串滴下胸襟。
他的耳力已经恢复了,听到了别人不可能听到的声息,但并未介意。左右邻有几家棚户,也许是邻居们在活动呢,乡居的人早睡早起极为正常,有人活动毫不足怪。
天亮了,一声号角长鸣划空而至,引起了附近棚屋一阵骚动。
张老人一头钻出棚屋,微曦下,他看到左前方两百步外的永安村人影憧憧,只惊得血液都快凝住。
不但永安村四周有人,沿山沟两侧也有不少人放哨,刀剑的光芒一闪一闪地,看衣着便知道是督税署的走狗。
“天哪!不好了。”张老人脱口惊呼。
小莲扭头钻入棚屋,惊惶地低叫:“林大叔,赶快准备逃,从屋后爬出去……”
可是,已来不及了,不远处突然传来高亢的呼喝:“进屋里去,老头子,任何人都不许出来,不然格杀勿论。
张老人爬入,脸无人色不住发抖。
“怎么一回事?”林彦惊问。
“不知道。”张老人不住发寒颤:“四面八方都有人,可能是抓抗税,永安村又遭殃了。”
“你们……”
“我们不要紧,我担心你。”
“我?他们…”
“他们一定会来搜查,你……”
“那,我走,我不能连累你……”
“来不及了,哥儿。”张老人摇头惨笑,突然一咬牙:“只有一条路可走,你是我那逃走的次子张二,无衣无食大病缠身,回来归根的不孝儿子。”
“我……”
“记住,少说话,一切由我应付,好好躺下。”
“老伯,我……”
“不必多说了,由苍天决定我们的命运吧!”张老人惨然地说:“反正,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丫头你千万不可乱说话。”
好漫长的等待。永安村一片哭叫声,可清晰地听到车声、马嘶、叱喝、咒骂、鞭响等等刺耳的声浪。
“至少有三十个人被抓走,好惨。”张老人咬牙切齿他说:“总有一天,人们受不了,会和他们拼命的。”
这一天来得并不晚,二十一年后,延安府饥民王嘉允揭竿而起,开始进入流寇蹂躏大明天下的始动期,张献忠李自成崭露头角,断送了大明皇朝三百年大好江山。梁剥皮在陕西杀入无数,他的嗜好是抓人来剥皮取乐。李自成是陕西延安府的人,叛乱期间也酷嗜杀人以剥皮为乐。
不久,脚步声终于止于门外。
“里面的人都出来。”叫吼声像打雷。
张老人首先爬出门外,只感到心向下沉。远处的永安村栅外,被反绑了双手的人为数不少,正被大批税丁押着向府城动身,皮鞭声叱喝声,与送行的老少妇孺的号哭声相应和。而棚屋附近,散落着不少握刀携剑的税丁,附近的棚户都被赶出屋外,税丁们正逐屋搜查。站在他面前的共有三名佩刀税丁,另一人是永安村的一名甲首。
三四十步外,三个面目狰狞的督税署班头,正和两名钦差府的走狗交谈,似乎在商讨重要的阴谋。
“张伯,督税署的差爷来查户丁。”甲首苦笑着说:“戚家的老三和老七跑掉了,这几天你曾经见过他们吗?”
“没见过、老汉好久没进村了。”张老人据实口答。
一名税丁指指小莲:“你家里就这两个人?”
另一名税丁正走向棚门。
“还有一个。”张老人机警他说:“小犬病重,无法出来应验。”
“混帐!把他拖出来。”税丁怒吼。
甲首脸上变了颜色。另一名税丁冷笑着问:“张甲首,你不是说这一户只有两个人吗?
怎么多出一个?”
“这………”甲首直打哆咳,语不成声。
进入棚屋的税丁,已拖死狗似地把林彦拖出来了,往地上一丢,础冷笑。
“禀差爷,那是老汉的第二个儿子,逃匿在外两年多,昨天才返家,进门就爬不起来了。”张老人卑谦地诉说:“这畜生逃亡在外无衣无食,病重垂危才想到返家挺尸。老汉正打算今早向甲首投告…”
“住口!他昨晚回来,你就该当时就向甲首申报。”税丁火爆地叫,转向甲首问:“你看是不是他的儿子?”
“小……小的知道他的次子张二逃走在外,上面有案可稽……”
“我问你这人是不是张二?”
甲首左看右看,迟疑他说:“小的不……不清楚,好……好像是,身材差不多。脸病得变了形,小的……”
“先把他拖走,到衙门去问。”税丁向同伴发令、一名税丁踢了林彦一脚,喝道:“站起来,走!”
林彦无法站起,但不得不挣着撑起上身。
“差爷天恩。”张老人哀求:“他病得太重,过两天,老汉叫他到衙门投到……”
“不行!”
林彦吃力地站稳,吃力地迈出第一步。虎落平阳,他必须离开张老人跟税丁们走,以免累及张老祖孙。
“快走!”税丁催促他走。
他迈出第二步。真不巧,脚下是一个小土洞,一脚踏空,人向前一栽,砰然仆倒。
税丁一把揪住他的发结往上提,在他青灰色肌肉扭曲的脸颊抽了一耳光,怒喝道:“别装死,站起来走!”
“如果我能走。决不装死。”他吃力他说,眼中有怨毒的火花。这一耳光力道不轻,打得他眼冒金星。
口气顽强,税丁先是一怔,接着怒火上冲,发出一声粗野的咒骂,手起掌落,给了他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吼道:“你这厮吃了豹子心老虎胆,那还了得?居然敢在太爷面前逞强,不打你个半死你还不知厉害呢。”
林彦重重地摔倒,只感到天旋地转,口中发咸,触及内.伤,痛得他浑身发紧,眼前发黑。
“差爷们饶命!”张老人狂叫:“他……他快死……”
“滚开!再闹连你也带走。”税丁凶狠他说。
不远处的五个人被这里的闹声所吸引,慢慢地向这儿走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虬须大鼻、佩了剑的中年人,操着山东腔的官话问:“怎么一回事?”
“徐二爷,事情景这样的……”税丁将经过说了。
徐二爷拉起林彦,精明凌厉的目光在他浑身上下转,冷冷地问:“你得了什么病?”
“跌……跌在山……山沟里,是……”、“是伤,内外部有伤。说!真是跌伤?”
“是的。”林彦硬着头皮答。
“你这混帐东西!跌伤怎不见明显的外伤?老蒙伙却说你是病。好,你两人中,总有一个撒谎,一定是想隐瞒些什么,马上就可以把撒谎的人找出来。来人哪!先架起他来给他一顿皮鞭,他就会乖乖吐实了。”徐二爷恶狠狠他说,将林彦推倒在地。
两名税丁架住了他,一名拉出皮鞭,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顿好抽。“叭叭叭叭……”第十五鞭,他昏厥了,胸前一片鞭痕,一条条怵目惊心。
“再打就打死他了。”甲首魂飞魄散地叫。
“饶了他吧,公爷……”张老人跪下哀叫。
“泼醒他,再打,详细讯问他。”徐二爷冷酷地下令。
右首一座棚屋中,突然转出一个灰衣老人,呵呵怪笑道:“泼醒岂能无水?来啦!这里水缸中水不少呢。”
棚屋外本来有两名税丁,看管着五名老少,同时一惊,一个说:“咦!里面分明没有人了……”
“呸!老夫不是人是什么?”老人向税丁吐口水。
“咦!你这老匹夫……”税丁叫,冲上伸手便抓。
“噼啪!”耳光声清脆,税丁狂叫一声,踉跄后退。
人影又现,棚内掠出一个小村姑,花布衣裤像只花蝴蝶,左手挟了一把连鞘长剑,人像怒豹般地窜出,速度奇快,但见人影乍现,便已到了另一名税丁身前,也就是前一名税丁挨耳光的同一刹那。
“噗!”另一名税丁左胁挨了一脚,向右直跌出两丈外。
“咦!”徐二爷吃惊地叫,本能地伸手拔剑。
老人貌不出众,但笑容可掬,拍拍手,从腰带上拔出一根乌木短手杖,一面向徐二爷接近一面笑吟吟地说:“好啊!原来你这小子跑来陕西做走狗了,你就不怕丢人现眼,把徐家的脸面都丢光啦!山东陈税监死翘翘了,你怎么不死?”
“你……你阁下是……”徐二爷骇然问。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呵呵!从山东跑来陕西做走狗,你不嫌跑了太远了些?
咦!那位一定是徐老三,难兄难弟一双贱骨头。来来来,你崂山双奇并肩上,看我老人家能不能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老匹夫,你骂够了狂够了吧?”徐老二怒叫:“亮万,太爷……”
“听吧,满口贼话,你早该去做贼的,做贼总比做太监的走狗光彩得多。呵呵,你上不上?”
徐老二被骂得怒火焚心,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冲进、出招,声势汹汹,剑动风雷俱发,颇见功力。一招飞星逐月火候精纯,锐不可当,含忿发招志在必得。
老人家一声怪笑,小杖信手疾挥,叮叮叮数声震鸣,刺来的长剑东偏西荡,飞星逐月狠招全部瓦解了,剑向外张收不回来,徐老二中宫大开。
“嗤”一声怪响,小手杖一闪即逝。
徐老二连退五六步,以手掩住左颊,指缝中有血沁出,脸色如厉鬼,虬须掉了一大把,脸上挨了一记重的。
“天!你这老鬼……”徐老二骇然惊叫。一招失手,胆都吓破啦!
小村姑拔剑挟住剑鞘,轻蔑地用剑一指,笑关叫:“徐老三,轮到你了。你两个比奴才更奴才的奴才,是今天残害永安村的走狗,不带点什么回去,如何向主子交代?上啦!本姑娘等你送死呢。”
徐老三见兄长一招便吃足了苦头,怎敢小看了小村姑?拔剑欺进,神色凝重地问:“姑娘贵姓?在下……”
“你,崂山双奇的徐三,徐仲徐季两个走狗。半年前你还在山东故里,做陈税监陈阎王的走狗,残害故乡的父老,现在……”
徐季一声怒啸,剑发飞虹戏日,抢制先机出其不意进击,修为似乎比乃兄徐仲高明些。
“铮!”小姑娘信手撇剑,闪电似地将刺来的剑振出偏门,同时扭身、突入、拂剑、伤人,一气呵成,轻灵飘逸赫然剑术名家身手,但见剑虹疾闪,人影中分。
徐季斜飘丈外,右胸血流如注,脸色死灰,死死地瞪着小姑娘的剑尖发呆。
不远处的走狗们如飞而至,柑近的税丁也拔兵刃合围。
老人家哈哈大笑,向小姑娘说:“丫头,准备大开杀戒,数数看有多少人,记下了。”
“好啊!爷爷,动手吧!”小姑娘雀跃地叫:“一二三四……远了的不算,还有二十三个,够了吧,爷爷?”
这群走狗以崂山双奇为首,双奇都是一招失手,其他的人怎不心中发毛?不知是否该一拥而上,看老人祖孙谈笑自若,不由他们不心惊胆跳。正迟疑问,远处一名走狗突然大叫:
“四海游龙!大家要小心。”
不叫倒好,这一叫叫坏了,不等崂山双奇发令,二十三名税丁扭头便跑,急似漏网之鱼。
双奇骇然急退,老三徐季切齿叫:“老匹夫,后会有期,你……”
“你如果跑得了,我四海游龙算是白闯了五十年江湖。”四海游龙泰然他说:“给你十声数,你跑吧,一……”
小姑娘用剑向抓起林彦想溜的税丁一指,说:“你如果不放下那个人,本姑娘要刺你百十剑,你信是不信?”
税丁打一冷战,放下林彦后退,突然扭头狂奔,像是见了鬼。崂山双奇怎敢走?四海游龙在陕西闹了三个月,有许多走狗遭了殃,有些人丢了老命。毒龙石君章曾经颁下手令,要所有的走狗们,全力搏杀这位出没如神龙的江湖怪杰。可是,没有人能真正把握这位怪杰的行踪,人多没有用,人少反而受到可怕的打击,算是自从虬须丐失踪之后,第二个令走狗们头疼的可怕人物。人的名,树的影,加上崂山双奇并不是什么高明人物,税丁们当然逃命第一,拨兵刃上,保证老命难保。
“你想怎样?”徐仲硬着头皮间。
“废了你,也许杀了拉倒。”四海游龙笑嘻嘻他说.
“逃呀!怕死鬼。”小姑娘叫。
徐季崩溃了,丢下剑说:“要杀我,你动手吧!”
徐仲也丢下剑,惶然道:“咱们认栽。”
“认栽了老夫就不废你?你少做梦。”四海游龙走近说,小杖伸出了。
“请……请放我一马。”兄弟俩战栗着同声说。
“你们骨头生得贱,替一个太监残害良民已经够可耻,替两个……”
“老前辈,咱们兄弟是身不由已……”
“放你的狗屁!”
“真的,晚辈不敢说谎。”徐仲可怜兮兮地诉苦:“在山东…江湖客迫、咱们兄弟卖命。陈阎王死了后,他又派咱们兄弟前来陕西与毒龙洽商合作……”“放屁!腿是你自己的……”
“老前辈,你不知道江湖客的手段,他警告我们,如果不听他的,他不但要杀我们全家,还要杀我们的兄长。你也许知道,家兄徐昆早就将我兄弟俩赶出家门,但手足之情仍在,我们不能连累家兄,因此不得不跟着江湖客为非作歹哪!
“看你那可怜样子,真像是真的呢。”
“老前辈,晚辈敢对天发誓,所说字字皆真。”
“好吧,姑且信任你一次。滚!。”
兄弟俩如逢大赦,如飞而遁。远出里外,徐季咬牙切齿地说:“二哥,赶两步回去叫人来收拾他,不杀老匹夫誓不甘休。”
走狗们一走,小莲奔向林彦扶住他惶急地叫:“林大叔,林……”
“我会回……回报他们的!”他呻吟着说。
小村姑收剑走近问:“小妹妹,他怎么了,快扶他进去,我爷爷有救伤的药。”
林彦挣扎着坐起,强笑道,“姑娘,谢谢你。哦!那天晚上你走得好快,不愧称四海游龙的孙女。”
“咦!你……”小姑娘讶然问。
“那天在临潼,……还有潼关税站……”
“哎呀!你是那位傻大个儿……”小村姑惊喜地叫:“爷爷,快来救救他。老天,我几乎不认识你了、你……”
四海游龙检查他的伤势,苦笑道:“能在崆峒四老的乾元神罡聚力一击之下命能保住性命,哥儿,你一定是铁打的人。”
“老前辈怎知道的?”林彦讶然问,突又恍然大悟:“哦!那晚老前辈曾经发话……”
“你呀!你真是不知死活。”小村姑天真地用手指点着他的额角说:“我已经招呼接不得,你仍然接了,活该。天下间能接下四老鬼聚力一击的人,还没听说过呢!”
“哦,原来是你叫喊,可是已来不及了嘛,我怎知他们是崆峒的元老?”
四海游龙一面探囊掏药,一面叹息着说:“那四个老鬼,是被十一道用重金聘来的。崆峒门人在江湖上声誉不下于武当弟子,居然利令智昏替奸阉卖命,良可慨叹。这一来,钦差府将成为金城汤池,咱们以后永远没有进去的机会了。”
“老前辈敢不敢打赌?”
“你是说……”
“我会再去的。”
“你最好不要去,孩子。”四海游龙苦笑。
“你放心,下次,哼!”
“我问你,上次华州道行刺余大人的人是不是你?”四海游龙沉声问,神色庄严,手中握的丹丸举至一旁。
“是的。”他坦率地答。
“为什么?”
“试试铁胆郎君保护余大人的实力,晚辈十分失望。”
“哦!这我就放心了。”四海游龙如释重负他说:“唉,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毕竟人是惜命的,没有几个人敢于奋勇出面,毒龙的实力确是太强了。送给你几颗灵丹,同时,我要带你远走找地方疗伤。如果我所料不差,大批走狗该已动身赶来了。”
“老前辈的丹丸……”、
“少林的至宝八宝紫金续命丹和大剑山剑门丹士的玄门神药固本培元归元散。佛道两家奇药,尽在于此。”
“哦!老前辈是……”
“老朽是少林俗家门人。与剑门丹士是知交。丹士的四位门人,正隐伏在余大人身边护驾。老朽是没络头的野马,不惯受人管束。我这位小孙女小芝,也不同意余大人的作为,所以不与铁胆郎君接触。老实说,他们的消息反而没有老朽灵通呢。该走了。”
“但张老祖孙……”
“放心啦!走狗们其志在我,不会追究张老祖孙的。当然,老朽会布下疑阵吸引他们的注意,引他们来追,无暇过问其他的事。走!”
临行,龙姑娘向小莲叮咛:“如果恶贼们来了,记住据实把我们的行走方向告诉他们,说我们硬把你爹带走了,不妨放泼找他们要人。”
“追来的人,必定是恶贼,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可怕的是那些小走狗。”四海游龙安慰张老人,背起林彦向南走了。
他们并非真的向南走,而是向东,在高阳原附近藏匿。四海游龙祖孙有事待办,不能久留,同时也计划吸引走狗们的注意,让林彦能平安地藏匿养伤,备妥一切即分手各奔前程。
小姑娘对林彦极为好感,别时不胜依依。
有了两种武林至宝灵丹,林彦的内伤外瘀很快地复原。十天后,他恢复本来面目,出现在下九流社会中。目前,他有两个心愿亟待完成。一是找到虬须丐,与虬须丐并肩与梁剥皮周旋。二是替张老人祖孙安顿。受人之恩不可忘,这件事必须早早办妥,以免夜长梦多。安顿必须有大批金银。他的打算是在走狗们身上打主意。他曾经在晚上跑了一趟永安村,知道张老人祖孙无恙,放下了一桩心事。
潜伏了三天,是时候了。
东关,龙蛇混杂之地。西安府两大著名的酒楼,大白酒楼和关中酒楼。前者是城内外边官贵客和富贾名流的饮宴所;后者是江湖豪客地方强梁的聚会处。
在时局混乱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旧的一代逐渐没落,新的一代取代了往昔的豪门名流,新的特权阶级和暴发户,淘汰了许多名门世家,以城南的韦、杜两家来说,往昔的“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已不复存在,高厦琼楼怎比得上新贵们的亭台楼阁?韦杜两家的子弟,几乎在太白酒楼绝迹。关中酒楼的食客也有了显著的改变,本地那些稍有骨气的豪客,只有那些向梁剥皮屈服的痞棍流氓,取代他们的地位。至于梁剥皮罗致而来的天下各地江湖蠢贼,则是关中的新贵陕西的红人,在关中酒楼进出乃是理所当然。事实上,关中酒楼已成为藏污纳垢、进行各种陷人阴谋的新贵聚会所。
关中酒楼的门面大得惊人,几乎占了十间店面。店门外的广场又宽又广,入夜时分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停了不少车马轿,人声嘈杂,乌烟瘴气民夫役们皆三五成群,聚集在两廊的大灯笼下聊天或下棋赌博,其中就有假扮马弁的林彦。他挤在一群马夫中,听他们哄笑着诉说张家长李家短,夸张他说出他们所知道的各家内部秘辛奇闻。
二楼的食厅内,粗豪的笑语与歌妓的弦唱声相应和。大食厅分隔成许多内间,大些的内间又用屏风隔开不少食桌。在这里,任何人想进入内间,必须获得主人的许可,不然将有天大的麻烦。
这一座内间共有六名酒客,没有店伙或歌妓陪侍。门外站着两名佩刀警卫,严禁任何人接近。
主客位坐着五短身材、穿着僧袍的石和尚。以下依次是以剑法威震江湖、宝剑冷虹可绝壁穿铜、横行中原的神剑孙立;班头赵极和孙洪,两个江淮的黑道毛贼。主位是两位中年人,西安的富贾周福、俞禄,大名鼎鼎的新暴发户。
石和尚喝干杯中酒,拍拍胸膛颇为自负他说:“两位尽管放心。明天由孙护卫亲自带几个人去接货,亲自护送你们的车队入境,保证你们的货如期平安进栈,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在下的护送方式,将有所改变。”神剑孙立接口:“满知县满朝荐那狗官己得到风声,所以在下必须以捕漏报厘金为名,把你们押回便可,那狗官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过问。”
“如果那狗官派人紧跟不舍呢?”周福忧心忡忡地问。
“你真笨,只要把货车押运军漏桥镇藉没塌房,再换上督税府的车,连秦王也不敢过问,你怕什么呢?咱们岂能白收你一千两银子?”神剑孙立得意洋洋他说。
“老实说,四十车货咱们只收你一千两银子,你还有什么活好说?你是不是打算借口恐怕有风险,而少带银子来?”石和尚怪眼中厉光倒闪:“告诉你,办不到。老实说,除了孝敬上级的开销,咱们没有几两银子入囊。”
“小可怎敢?”周福卑谦地欠身:“银子已经带来了,放在西字厅,大师可派人前往点收。不是小可不放心,而是这批货数量不小,万一被满知县扣留……”
“你放一百万个心啦!即使孙护卫不出面押送,就凭东关:镇税站发给你们的税单,你们就可平安运抵府城了。”
“可是,那是伪单,经不起……”
“你怎么这样罗嚏,谁敢来查你的货?你不信任咱们的保证?”
“小的怎敢?一切拜托了。”
二更天,周福和俞禄带了五分酒意,大摇大摆出了关中酒楼。两个跟随上前迎接主人,四人沿东关大街向西走,折入至八仙庵的横街。街上,已不见行人。
两个仆人并肩后跟,右面那人突然止步,左面那人一怔,刚扭头回顾,脖子便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周福走在右首,经过一家有门灯的大宅,嘀咕道:“四十辆货车,咱们仅净赚三百两银子,他们却白赚一千两,而我们却要冒万千风险。老俞,再这样下去,恐怕这生意不能再做下去了。”
“不做?你说得真轻松。”俞禄愤愤他说:“他们就是利用咱们出面赚钱给他们,只要你我口头上不谨慎,露出不做的任何口气,他们就会设法来抄咱们的家了,你还不知道他们狠?咱们已骑虎难下,认啦!”
蓦地,身后传来了阴森刺耳的嗓音:“他们狠,你们也不是东西。”
两人大惊,惊恐地转身。身后不足八尺,站着马弁打扮的林彦。他们的两个跟随,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你………你是……”周福骇然问。
“不要问在下是谁,向你们讨消息。”
“你……你要问什么消息?”
“那些家伙收到你的银子之后,通常由谁保管?”
“我……”
“你如果不说,在下必定杀你灭口。”他凶狠他说。
“我……我说。石和尚是为首的人,银子通常由他带走,带到他们分赃的地方。”
“在何处?”
“不知道。”
“石和尚占据的家,不是在成德坊吗?”
“他们很少在家里分赃,怕奴婢们泄露消息。”
“谢谢你的消息。”他向后退走:“如果我是你,便不会透露口风,不然石和尚饶不了你,再见。”
声落人动,三两闪蓦尔失踪……两人惊得屁滚尿流,一口气奔出街口栅,像是见了鬼。
走狗们在府城各有私宅,除了白天或晚间当值之外,大部分时间花在私宅享福,女人奴婢俱全;有些人甚至把妻子儿女也带来落户了。
林彦舍了周福、愈禄,重回关中酒楼。、
三更初,石和尚带了两名随从,随从各背了二个大背囊。后面,神剑孙立与两名随从警戒,六个人进了东门,沿东大街向西走。每条街口皆有栅门,闭栅后,人只能走为更夫专设的小门往来,不许平民百姓通行。但钦差府的走狗例外,守栅的不敢管……
经过十字街的鼓楼,楼角闪出一个黑影低声问:“拿到了没有?到何处?”
“拿到了,到易俗坊下处。”石和尚答。
接二连三出来四个人,跟在后面走。
他们口中的所谓下处,也就是暗中聚会的秘密站。走狗们各有各的小团体,各有各的下处,下处也就是商量定计、做伤天害理勾当的处所。
这是一栋五进十余问的古老宅院,门外有门灯,外表看不出异样,但虚掩的大门内,就有两名痞棍警戒。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大宅,大门掩上了。
远远地跟踪的林彦看得真切,那两盏门灯帮了他不少忙。他不再走街道,猫似地上了屋顶。
大厅中灯火通明,十余名走狗兴高采烈。盛银子的大囊放在八仙桌上,石和尚按住银囊大声说:“银子到手,人都到齐了没有?”
一名走狗笑道:“咱们的人当然到齐了,问题是后厅到了不速之客。”
“谁呀?”
“江南四霸天,带来了凌波燕,还有从京师来的燕山老乞婆,是来投奔十一道效力的北地高手。”走狗放低声音说:
“凌波燕和老乞婆在城厢捉了一个小村姑,尚未问口供,听说艺业了得,要不是老乞婆用空灵暗中下手,恐怕捉不住呢!”
“好,贫僧先去看看她们。”
“且慢!”神剑孙立摇手相阻:“在下与凌波燕十年前结下乡梁子,我不见那骄做的女人。把我的一份给我,我先走一步,最后把前两次那笔银子,一并算给我带走。”
蓦地,厅口传来直震耳膜的嗓音:“时辰到,你们都不必走了。”
灯光下,林彦屹立厅门口,双手叉族威风凛凛,站在那儿像座门神,大眼中神光似电,嘴角涌现一丝微笑。
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石和尚记忆力不错,吃惊地脱口叫道:“是你!你没死?你……”
“你这人怎么语无伦次?你以为我是鬼?和尚,该你还债了。今晚,我要打出你的心肝来。”
两名走狗看形势使知来者是敌非友,急冲而上。
“不许上!”石和尚怪叫:“佛爷要亲自毙了他,取我的兵刃来!”
“哦!你们也讲武林规矩吗?”他问。本来他想立即动手,闻声止步。武林朋友闯荡江湖,稍有名望的人决斗皆按江湖惯例一比一公平交手,但如果一投入官府,武林成规江湖惯例便置之脑后啦!情势使然,这也难怪。
“这里是私室,当然给你一次公平就死的机会。”石和尚傲然他说。
“在下没带兵刃。”
“这得怪你自己了。”石和尚接过一名大汉送上的大戒刀:“你既然敢来找我还债,不带兵刃那是你的错。”
“好吧,在下认了。”他说,举步入厅。
尚未拉开马步立下门户,石和尚已怒豹似地扑到,戒刀划出一道可怕的光弧,天外来鸿斜劈而下,刀风彻骨奇寒,捷逾电闪。
林彦早知对方的斤两,也料到对方会淬然出招急袭,轻灵地飘退两步,恰好从刀尖前逸出险境。
石和尚的确很高明,奋勇迫近贴身攻招,“唰唰”又是两刀狂攻,人刀浑如一体,声势极雄,充分发挥了拼命单刀的威力。
林彦左闪右避,斜飘滑退连让三刀,等到了和尚第四刀将发未发的机会,一声长笑,突然扭身大飞旋,来一记空前快捷狂野的怒鹰翻云,旋翻之下,双腿切入反击,“噗”一声右脚先中石和尚的右腕内侧,左脚后跟几乎同时重重地击中和尚的左肋。
“当”一声大震,石和尚的戒刀脱手跌出两丈外。
“哎呀!”石和尚惊叫,向右后方踉跄后退,马步虚浮,无法稳下身形。
林彦脚一沾地,立即飞扑而上。
石和尚练了金钟罩奇学,两脚全中仍未受伤,可是巨大的打击力难以禁受,想应变已力不从心,眼睁睁挨揍。金钟罩也是气功的一种,但比起林彦的修为差了一大截,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胜。林彦已试出对方的火候,手上的真力加了三成,掌发似奔电,连珠劈掌力道骤增,一阵刺耳的打击声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掌掌着肉记记凶狠,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四劈掌两耳光,在石和尚的两颈根和双颊上开花,快得令人目眩。
石和尚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嗯”一声仰面便倒。可是无法倒下,林彦已扣住他的颈子向上提,叱道:“谁敢插手,他得估量自己的斤两。”
发觉不妙而想抢出救应的四个人,闻声止步吓了一跳。林彦将石和尚搁在八仙桌上,扭转和尚的光头,冷笑道:“和尚,还没够本,利息也没加,你怎么说?”
石和尚已是半条命,久久方回一口气呻吟着说:“你……你打得好……”
“还要打?好吧……”
“不……不要打了,你……”
“你叫那三个混帐东西,打了在下可震毁内腑的撼山拳十八下,你用歹毒的……”
“贫僧错了,阁下……”
“一句错了就算?”
“你……你要……”
“我要消息。如果消息令在下满意,咱们的仇怨一笔勾销;如果不,你得把命来还债。”
“你要什么消息?”
“你在安阳桥追逐的虬须丐目下怎样了?”
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石和尚也打一冷战,说:“老天!我怎知道?他像个鬼,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要是知道,咱们的石统领早就派人剥他了。”
“遗憾,和尚,在下对你的消息非常不满意……”
“不要用劲!!”石和尚心胆俱裂狂叫:“杀了我,我也无法说出老鬼的消息,请……
请高抬贵手……”
神剑孙立冷冷一笑,徐徐举步欺近说:“小辈,要知道那老鬼丐的消息,在下必定令阁下满意。在下,神剑孙立,阁下尊姓大名?”
“好,找你也一样。”林彦说:“在下林彦。”
他一报名号,走狗们人人变色。
“你……你是行刺余狗官的人?”神剑孙立讶然问。
“不错。”他答得利落。
“那……咱们有志一同……”
“你是什么东西?”他不客气他说:“早些天夜闹钦差府,也是区区在下。你,必须把消息给说出来。”
他丢下石和尚,向神剑孙立迎去。
神剑孙立竟不敢再接近,手按剑把色厉内在他说:“小辈好狂,孙某要刺你百十剑教训你该如何尊敬长辈。本来在下要杀你,但石统领与王副统领已经传下话,要咱们引你去见他,因此,孙某仅略示薄惩……”
“你的大话说完了,该上了吧?”他点手叫:“拔剑!咦!好剑!”
神剑孙立真听话,剑出鞘龙吟乍起。朦胧的剑光耀目生光,果然是吹毛可断的宝剑。
狼狈爬起的石和尚退出危险区,切齿大吼:“联手!咱们埋葬了他。”
这瞬间,神剑孙立已经放胆进攻,对方赤手空拳,自己有宝剑在手,何惧之有?在石和尚下令的瞬间,剑发寒梅吐蕊,抢制机先疯狂进招,一剑连一剑掏出平生所学,想一剑便将林彦刺穿。
彻骨奇寒的剑气近身,林彦一声轻笑,向侧一闪八尺。神剑孙立认为他不敢接招,如影附形跟踪追击,招变流星赶月,这招极普通的追击招术本来平平无奇,但在孙立手中使出,配合林彦的退势,威力陡增百倍,锐不可当。
这瞬间,林彦侧方已撤兵刃的一名大汉认为良机在握,一声不吭狂风似地扑上,单刀来一记大地盘龙,这是地堂刀法中相当霸道的狠着,出其不意攻下盘,发则必中,志在削断林彦的双脚。
两面受敌,林彦似已身陷危局,就在走狗们张口想为同伴欢呼的刹那间,上体下沉双脚上收,不但恰到好处地避过神剑孙立的流星赶月,也问不容发地躲过攻下盘的大地盘龙,在身躯下坠的瞬间,右手一沉,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汉握刀的右掌背,脚尖一点地,身形向右侧方疾射丈外。他手中已有了一把单刀,那是夺自大汉的战利品,但见刀光一闪,“噗”一声刀背敲在另一名走狗的左肩上。
“哎……”走狗厉叫,丢了兵刃向前一栽。
“你也躺!”林彦低叱,“铮”一声震飞了第三名走狗的长剑,刀背一顺,敲在对方右膝骨外侧,膝骨应刀而碎,整条腿失去作用,厉叫着摔倒在地挣命。
林彦逗引神剑孙立追逐,指东打西八方游走,先后用刀背击倒了五名走狗和两名仆人,身后穷追猛打但近不了身的神剑孙立几乎气得发疯,却又无可奈何,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和宝剑,也无法对付不接招的人。
林彦已利用闪避游斗的机会,摆平了其他的走狗,蓦地掠向惊怒交加的石和尚,笑道:
“你也躺下!”
石和尚向下一仆,奋身急滚闪避。林彦突然折向,正好让神剑孙立擦身而过,一把扣住了孙立的右肩说:“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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