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色调装潢的琴行在一众奢侈品牌子中,就像是牡丹花里开出了一朵百合,尤其引人瞩目,而白金色的钢琴就是花朵里的花蕊。
安娜优雅的端坐,有些泛白的头发在脑后挽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自己眼前的茶杯,并时不时拿余光瞥自己老公。
片刻后,她得出结论——
“你是不是很紧张?”
发抖的腿,握紧的拳头,偶尔的深呼吸。
这不是紧张是什么?
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丹尼尔笑道:“有点,大概是因为好久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人了。”
说完,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隔了几秒后才说:“上一次让我有这种感觉还是第一见裘里斯的时候。”
裘里斯——
白金钢琴的原主人,享誉世界的钢琴师。
安娜诧异的“哦”了一声,“这小姑娘这么厉害?”
“用中国话来说,就是非池中之物。”丹尼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我觉得她肯定会让我很惊艳。”
“之前不是给你推荐一个小姑娘吗?怎么不见见?”安娜想了想视频里的小姑娘,那个小小的人儿给她一种情绪都被牵着走的感觉。
琴声欢快,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琴声低落,她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丹尼尔摆摆手:“那些什么钢琴天才都是炒作的,真有本事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两个。”
“你看都没看,我觉得克劳发的那个小姑娘很有潜力。”
“他也发了?”丹尼尔诧异,“那有空再看看。”
“我说的就是那个小姑娘啊。”
琴行门口,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儿面对面站着,男孩子双手握着女孩子的肩膀,再三叮嘱道:“记住了,他要是骂你,我们立刻就走。”
倒不是担心她不够厉害,就是怕天气热容易引发脾气暴躁。
千芽重重的点头,“好。”
两人这才走进去,丹尼尔率先看到他们,笑着走过来,有礼貌且不失分寸的朝小姑娘伸手:“你好,我叫丹尼尔。”
千芽伸手与他相握,“您好,我叫千芽。”
自后面后面来的安娜被丹尼尔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到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在看到那张脸时,安娜惊呼:“Olivia?”
三人闻言,皆看向她。
丹尼尔问:“你认识?”
安娜笑:“我怎么可能认识。我不是跟你说克劳也发了视频嘛,里面的小姑娘就是她。”
丹尼尔说:“难得,我跟他的品味一样。”
在心里,又给千芽加了100点的好感度。
他和克劳从小到大,所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什都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唯独裘里斯和这个小姑娘是一致的。
说起裘里斯——
四十年前,他还是个在乡村里教书的中年人,凭着一股对音乐的热爱从未放弃幼年学习的钢琴。
丹尼尔在偶然一次到那个村落旅游,借住在他家里,看到了裘里斯自己编写的曲子,直接问:“这是你自己写的?”
彼时,裘里斯像是个被发现情书的大男孩一般,红着脸把谱子抢回来攥在手里,“我……随便写的。”
“你太有天赋了,不应该在这个小村落埋没。”丹尼尔拿出自己的名片,“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美国?我可以安排你到哈顿音乐学院入学,当做你以后成名的铺垫。”
“别开玩笑了。”虽然他在小村落里,但哈顿音乐学院的知名度他还是知道的。
丹尼尔见他不信,爱惜人才的那颗心急到不行,“要不这样,你跟我去一趟哈顿音乐学院,我出负责一切费用。”
裘里斯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然而,当他坐在哈顿音乐学院的办公室时,什么半信半疑什么生怕丹尼尔是人贩子,全被震惊所取代。
办公桌后不过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是校长?!
这世界真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克劳在看过他的谱子后,直接喊来其他校董对他入读一事进行表决。
当然是……不同意。
哈顿音乐学院好歹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怎么可以说入读就入读,这让正正经经考进来的学生们怎么想。
得知他们的顾虑,克劳当下拍桌:“那就喊全校对他进行投票表决,超过一半同意直接入读。”
“如果不超过一半呢?”
克劳冷笑,“那我就不当这个校长了。”
听到这,故事里雷厉风行的人与千芽印象中春风和煦的叔叔完全不沾边。
丹尼尔说:“别看他对小姑娘如此亲切,骨子里还是那个性格。”
陆时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为零,也怕想当初一样说错话惹千芽不高兴,所以干脆不说话了。
安娜接过刚刚的话,继续讲:“后来——”
克劳聚齐全校几百名师生到大礼堂对裘里斯入读一事进行实名制投票。
上台前,克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给那些孩子们见识见识傲人的天赋,不然他们总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毕竟,在天赋面前,努力并不算什么。
结果,当然如克劳和丹尼尔想象的一样。
孩子们虽然心高气傲,但是对于惜才方面,大家都是一样的。
入读第一年,裘里斯在丹尼尔的推荐下,参加了百年来堪称音乐届最难得奖的维纳斯比赛,拿下近十年里的第一个第一名。
从此,一战成名。
如果不是五年前他得了脑瘤去世,说不定到今时今日他的成就更大。
千芽点点头,眼里满是自豪,“因为他是裘里斯,所以他能得奖。”
丹尼尔看她,语气坚定,“你也可以。”
同样有傲人的天赋。不,也许这个小姑娘更甚。
把目光投向橱窗里在光束里发亮的白金钢琴,丹尼尔问她:“你要不要试试弹那架钢琴?”
千芽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眨了好几下才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男神跟你告白了。
就像是有一百块钱可以满足的时候有人给了你一百万。
千芽颤抖着声音说:“我……真的可以吗?”
丹尼尔做了个请的动作:“当然。”
安娜轻轻推了陆时一把,“别傻站着,去钢琴前扶一下。”
陆时连忙正了正衣领,来到钢琴旁站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向自己的小姑娘,笑容如同白金钢琴般耀眼:“我的小公主,请。”
手搭上他的手,陆时用拇指指腹抚摸她的手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足以与它匹配。”
他知道的,他家小姑娘在害怕,害怕配不上自己的梦想。但她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又怎么会配不上。
听到他的话,千芽露出笑容。
现在是晚上十点,琴行里还有几个客人,看到那架白金钢琴前坐了个小姑娘,都好奇的围过去——
只见小姑娘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后,嫩白的手指触碰琴键的那一刻起,气场发生变化。
就像是新手小号突然变成一刀一个小朋友的满级大号。
一曲终了,小朋友们齐齐鼓掌,每个人眼里的情绪都不一样。
丹尼尔眼里都是对天赋的尊敬,而陆时眼里是对她的狂热。
陆时总以为喜欢一个人到爱已经是极限,没想到是上不封顶,一天比一天更爱。
现在的他比十分钟前更爱千芽了。
旁边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摇了摇自己母亲的手,满脸憧憬:“我以后也可以像这个姐姐一样那么厉害吗?”
“当然可以。”
丹尼尔满脸笑容把千芽请到一边,语气里包含着对天才的尊敬:“你有兴趣到哈顿音乐学院念书吗?不用参加高考,明年六月份直接入读。不,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
自裘里斯事件过后,克劳在哈顿音乐学院拥有一票通过权。
持有他亲自寄出的录取通知书可以直接入学。
“克劳老师在三年前已经寄了一份录取通知书给我。”千芽抬头看他,“麻烦您暂时不要让他知道好吗?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丹尼尔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点头答应的同时不免心想这一次克劳倒是比他早了一步发掘到了天才。
“Olivia,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见她点头,丹尼尔继续说:“有空的话,你可以来这里多和它交流交流。我想,如果裘里斯还在,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天才与天才都是惺惺相惜的。
所以,他的钢琴也会喜欢她的。
她没说话,丹尼尔问:“你是不相信我吗?”
“不是的。您是裘里斯老师的伯乐也是他的好友,别人说这句话不可信,但是您的话不能不信。”
“但是——”千芽眼里的小星星亮了起来,“能有这么一次和梦想近距离的接触我已经很满足了,再拥有更多我会变贪心的。”
就像拥有了陆时,让她从一开始牵牵手就能满足的地步进化成想要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最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能在一起的贪心。
她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人,再拥有多一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太幸运了?
丹尼尔生平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家人没有什么看得上的人,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很不一样。
初三的时候能拿到哈顿音乐学院的通知书,让克劳愿意等她三年,就已经足够成为她骄傲的资本,可她没有。
再说刚刚,如果丹尼尔跟哈顿音乐大学的其他学生说,他可以经常弹那架钢琴,现在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可她却说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人,知足常乐最难得。
“Olivia,你知道乐器和人一样都需要知音吗?”丹尼尔看向那架钢琴,目光和蔼,就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它很喜欢你。”
千芽一脸认真,“那……我有空多来看看它。”
丹尼尔被她逗笑了,算了,慢慢来吧。“好,多来看看它。”
另一边,陆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还是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这不是怕他们产生思想碰撞,天干物燥容易上火,他家女朋友娇嫩的很,受不了委屈的。
安娜看了眼少年,又看了眼他们,问:“这么紧张吗?”
陆时故作轻松道:“没有啊。”
安娜抿嘴笑,决定不拆穿他。
“Olivia弹琴的样子在发着光对吧。”
和白金钢琴相互成就。
不,是她成就了白金钢琴。她一个人站在那就是个发光体,钢琴因为她而更加耀眼。
安娜说:“她的天赋注定她要站上世界的大舞台。”
听到这,陆时暗下决定,一定要让自己成为跟她匹配的人。
从琴行出来,两人十指紧扣却各怀心事。
一个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到美国读书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太过幸福,导致千芽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今天被丹尼尔一提醒,也是该想想要怎么跟陆时说。
而另一个则是在想怎么把成绩再提高一些,S大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现在想考Q大。
“宝贝……”
“阿时……”
两人同时开口。
陆时说:“宝宝,你先说。”
千芽吐出一口气,“以后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一年以后的分别不可避免,那在这之前把四年的份都先透支。
她满以为陆时会答应,却不想陆时眉头一皱,拒绝了:“公交地铁太挤了,我不舍得。”
晚上还好一些,早上人这么多,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更何况,公交地铁还有色狼浑水摸鱼,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小心肝放在那种环境里。
说完,又强调一遍:“不行!”
双重拒绝下,兔子姑娘的耳朵又焉了吧唧的,像是被一场大雨淋了个通透,委屈巴巴。只顾自己闷闷的往前走,就连影子都是楚楚可怜的。
陆时的心啊,就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然后软成一滩水。
但是他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当然要娇宠着,要不是还没够年龄考驾照,他就可以给自己女朋友当司机了。
小心翼翼地去勾千芽的手指,陆时哄道:“公交地铁的人太多了,我怕你磕着碰着。”
兔子姑娘还是低着头不看他,只是被他勾着的手指往回收表示她现在的抗议。
没办法,陆时只能妥协,“那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可以吗?”
千芽很勉为其难的答应:“好……”
兔子耳朵的影子一晃一晃,陆时听到她说:“我就是想每天都能跟你多待一会。”
陆时已经想把自己用杯子装着的心剖出来给她了。
一边又纠结着是和她多待一会还是不让她磕着碰着,最后陆时决定装作一副不被这句情话感动的样子,“没关系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千芽小小声:“嗯……”
陆时只以为她答应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看到那个身影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打了个喷嚏,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时走过去,捧起她冰凉凉的手捂在自己手里摩擦生热,着急的不行:“你在这等多久了?怎么那么凉?”
千芽如实告知:“半个多小时。”
因为怕他一早跑了,所以从六点十分就等在楼下。时间悄悄挪到六点半,她开始诚惶诚恐的想,陆时会不会今天上学的时间比较早。
还好,六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收到了陆时发来的微信说他要出门了。
也是这条信息让她才想起陆时每天出门上学都会告诉她。
五分钟后,她看到自己男朋友走来,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陆时又气又心疼,“你昨天不是答应了我们晚上一起回家吗?”
七月份的确已经属于夏天,但早上气温比中午要低,就她这身体素质,在外面待半个小时还得了。
手心里的冰冰凉有回温的迹象,陆时放心了些。
“对啊,可是你也没说早上不能一起上学。”
千芽被带坏了,都学会甩锅了。
陆时被她一噎,心想第一名还真是名副其实,会钻语言空子。
“这事是我的疏忽,但是——”陆时板起脸说:“为什么不给我发信息?也不在里面等?”
就非得在外面冻着了,让他心疼死吗?
千芽乖巧的看着他,“我给忘了,只想着你会不会早上学去了。”
以至于冻得脑子转不过弯。
陆时无奈,看着她乖巧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是我的错”,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一同往下走。“今天例外,明天就不许这样。多睡会不好吗?”
“不好。”千芽固执,“明天我们也一起上学。”
“宝宝,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千芽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听话一点?”
陆时:……
女朋友怼他的样子也好可爱怎么办!
最后他们俩谁都不让谁,一个是故意看自己女朋友闹小脾气,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挠的人心痒痒,另一个则的确是固执己见坚决不让步。
直到千芽鼓着脸在校门口抛下一句“我不理你了”,陆时才知道自己闹过头,真把人气着了,在后面追着哄:“宝宝,我就是开玩笑的,别气别气。”
“宝宝,我答应了行吗?你跟我讲讲话。”
“宝宝……”陆时急得抓住她的手,头一低,把自己的脑袋拱到她手里,“你揉一下,别生气了。”
明启高中谁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陆时,因为他有钱也有人给他撑腰。
还有阴晴不定的洁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唯独不能碰他的头发。
因为有前例,谁也不愿意再步后尘——
陆时的第一任女朋友是个娇宠万千的大小姐。
当初追陆时只用了一句“我喜欢你”就把他拿下了,大小姐很骄傲,就差在明启拉个横幅宣告自己是校草的女朋友。
只是在交往两天以后,大小姐觉得很不对劲,自己只顶着是陆时女朋友的名义,却没有任何身为女朋友的实质。
牵手拥抱都没有,还谈什么恋爱?
于是大小姐直接在校门口把陆时堵住,“陆时,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陆时漫不经心的掀眼皮,“是啊。”
“那为什么不牵手不约会?”
陆时挑眉,“因为不想。”
大小姐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仗着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像对待自己家的佣人一般,直接伸手去抓陆时的头发,试图不让他用鼻孔看人。
可陆时是身姿矫健的陆时,只让她蹭到了自己的发梢,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人一把推开,声音像裹了寒冰一样:“滚远点。”
第二天,大小姐再也没有出现。
关于这件事,同学们各有说法——
“听说大小姐的家里因为陆时破产所以离开了明启。”
“陆时家里这么牛逼的嘛!”
“才不是这样,是陆时家里本来就对大小姐的公司有意见,又碰上这件事,直接下手处理。”
“陆时的头发不能碰不能碰,碰了要破产的。”
“哪只是头发,分明是哪都不能碰。”
经过这事以后,陆时的每一任女朋友都知道,陆时是个可远观而不可触碰的男朋友。
不过贪图美色的女孩子还是很多。
毕竟以后说自己曾经是校草的女朋友,这多有面子。
还是对本身美貌的肯定。
但是,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在校门口低下头任由女孩子摸头发的人是当初那个高贵疏离的陆时吗?
而且好像还是他强迫的?
众人又见陆时抓着她的手腕,胡乱地在自己头发上摸了两把,完全不顾翘起来的头发,而是讨好的看着他面前的女孩子,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目睹这一幕的学生们:……
去他妈的高贵冷艳,遇见真爱都是大傻子。
那些对陆时还心存幻想的女孩子纷纷表示放弃了。
在全校面前高调秀恩爱,还当众像只宠物一般让她摸头发,要是别人还有机会,她们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千芽顺了顺他脑袋上翘起的头发,缓缓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嗯……”
“可你不让。”千芽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让啊?”
陆时想给她跪下了,“我让啊,我答应了啊!”
千芽假装没听到,扁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为什么要我说不理你了你才答应啊?为什么让我听话你却不听话呀?”
陆时也要哭了,“我听话的。”
千芽这才摸了摸他的头发,扬起一个大笑脸,“那好吧。”
三个字如同皇上大赦天下般,陆时现在只想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女朋友被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