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鬼压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柳凌珍醒过来满身疲惫,又想到沈识黛和带回来那只狐狸,没来得及细想身体上的异常。
伸头去看狐狸,柳凌珍担心自己看见的会是一具尸体,宣衡对这狐狸态度不是很好,趁着天黑悄悄处理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宣衡在半蹲在狐狸面前,掐它的耳朵,把狐狸掐的哼唧直角,看旁边对了好大一撮狐狸毛的样子,他已经起来有一会了。
外边已是大天亮,宣衡仙人会法术,一挥手就将身上变得整洁干净,柳凌珍身上也有法术,但大部分还不会用,所以她老老实实外出去打水回来洗漱。
洗漱好,吃完宣衡为她准备的早饭,柳凌珍走到宣衡旁边,跟着他一同蹲下,盯着桌子上面的红狐狸。
红狐狸见柳凌珍走过来,“叽叽”叫了好多声,是要抱的意思。
宣衡:“咳咳。”
是不给抱的意思。
柳凌珍按捺住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
红狐狸甩着尾巴,眨巴眨巴眼睛,摇摇红尾巴,接着对着柳凌珍装可爱。
宣衡看不下去,“涂山大人还是别装了吧,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应该也知道,这个境的时间不多了……”
被唤做“涂山大人”的红狐狸只能干瞪着死鱼眼:……
柳凌珍好奇:“涂山大人?是哪个涂山?”
涂山澄心想这要是□□娘知道就是那个给她下咒的涂山,那还了得,他一个飞扑,连宣衡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扑进了柳凌珍的怀里面,在她的怀里面“叽叽”叫个不停。
旁边宣衡这会儿子根本无法维持端庄的表面,伸手就来抓这只狐狸,这臭狐狸,仗着是兽型就想占便宜,也不洗把脸照照镜子,他也配让小甲抱?
宣衡心里面一千一万次唾弃她,他大力去拽狐狸,狐狸伸手抱住柳凌珍的胳膊不放,宣衡注意到又松了手,虽然还是拽着但是已经卸了许多力,他怕伤到柳凌珍。
柳凌珍看着他们俩一个扒拉着她的衣服不放,一个扒拉着狐狸脖子不放,看不下去,“你们俩要不消停一下?等着我们问清楚,商量好了对策,你们再接着打?”
柳凌珍也看出来了,这狐狸和宣衡八成是认识的,不然无缘无故,怎么会百般刁难呢?
一人一狐都卸下力来,宣衡先放手,涂山澄就掉到了柳凌珍怀里面,柳凌珍怀疑这红狐狸没那么简单,因此下一秒她就将狐狸又放回了桌子上面,还是少接触的好。
宣衡清清嗓子,“咳咳,我们来谈正事吧。”
红狐狸:“叽叽。”
宣衡听不下去,“涂山大人可以直接说人话。”
涂山澄:“……”
他心想:宣衡怎么几百年没见,变得这么喜欢管闲事,管东管西,管天管地。
不过怕吓到旁边正在偷偷看她的柳凌珍,他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面想了想。
柳凌珍以为是宣衡的激将法没有用,她拿出碧海龙灵环,果不其然,这碧海龙灵环发出莹莹一阵绿光,无比耀眼,事关沈识黛,柳凌珍揪着狐狸耳朵问道,“你都知道些沈识黛的什么消息,说出来。”
狐狸乖乖地被她拽着耳朵,也不挣扎,柳凌珍加重力气,依旧没有反应,她奇怪地打算转头去问宣衡,就意外瞟见几条摇得快要飞起来的尾巴直挺挺翘在这狐狸身后。
柳凌珍黑线,她拍拍狐狸的尖嘴,学着宣衡说话,“涂山大人?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关于沈识黛的消息,都告诉我们。”
突地,一阵嘶哑的男声在房内响起来。
这男声如此说道,“姚丹书房南面书架,背后的密室,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柳凌珍挑挑眉,随手将狐狸放下,她转头和宣衡商议此事,狐狸才刚刚接触柳凌珍这么一会儿,他与柳凌珍分离太久了,他也找了柳凌珍好久,涂山澄心里面舍不得柳凌珍的触碰离开。
“今明两天,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之内,这个境就会坍塌。”
柳凌珍正神色认真地和宣衡说着自己内心的猜想,自然垂落的手忽然感受到一股毛绒绒的触感,柳凌珍一低头,那只红狐狸像小狗一样,努力地伸脸来蹭她的手。
这样的画面,她好像也在哪里看过。
柳凌珍觉得这场景万分熟悉,脑内闪过一个画面,农家小院内,沈识黛正在院子里面为柳凌珍表演舞剑,柳凌珍坐在石桌旁边,撑手看得认真,而那桌子上面,也趴着这么一只狐狸。
她又一眨眼,画面很快消失了,这狐狸她好像认识,柳凌珍惊疑不定地揉揉手底下的狐狸头,狐狸被揉得哼唧唧直叫。
她转头去问宣衡,“我们带着这只狐狸一起走吧?道长。”
宣衡皮笑肉不笑,“好”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
等着柳凌珍又转过去,笑意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了,宣衡一脸阴暗地盯着那只狐狸。
两人一狐趁着天色大亮赶紧朝着姚丹书房走去了。
依旧是隐形状态。
一行人赶路走得很快,一路上碰见的下人又在匆匆跑着了,有几个跑着慢点的坠在后面笑着唠嗑,她们手上抬着好几个胖鼓鼓的荷包。
柳凌珍听到一两个带着姚双的字眼,让宣衡解除她的隐形状态,装作偶遇,上去询问其中一个小姑娘。
这才知道,今天是大公子姚双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的日子。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也更加印证了柳凌珍内心的猜测,这个境的时间,看来是过一天,就会往前倒退一天,而这每一天,又都是姚府之中,那些关键人物人生中重要的一天,例如姚双之死,姚丹之死,姚丹成婚……以及现在的姚双金榜题名……时间似乎越来越往前了,可这些人其实早就死了。
柳凌珍内心有好多疑问需要去证实,她要去看看,宣衡和狐狸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他们对柳凌珍的决定向来没有异议。
姚双,字子真,姚子真其人,用四个字来概括——惊艳才绝。
皇榜高中那一日,大概是姚双这辈子活得最痛快的一刻了。
也仅仅只有这一刻。
幼时亲身母亲早早离去,幼弟不知为何,渐渐长出异心,才年逾十二,便试图通过将他丢在后山禁地里,以此来杀死他。
幸而母亲早有预料,做了许多准备,再后来,他扶持着二娘慢慢长大,他们青梅竹马。
仅仅因为祖上传下来的一个传说就被胞弟追杀至此,姚双要是去和四方镇上面的人说,他们大概也不会理解,毕竟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借姚府的运来保自己一世福泽,哪管他人死活?世俗便是如此。
姚双无数次希望,自己没有生在这大富大贵之家,他宁愿和二娘去当一对平凡夫妇,无须提着人头过日子。
他知道,这都只是妄想。
就像哪怕他现在已经身披状元袍,帽插宫花,看着春风得意,看着喜气洋洋。
前有差役为他鸣锣开道,后有护卫列队,果盈掷车,好像这四方镇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确实,他们在他弟弟姚丹面前,都是好人。
姚丹自从被选定成为祭品,作为哥哥的姚双,亲眼看见,他周围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姚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我,恨不得对他好之又好。
或许是心底那点良知作怪,既想要运,又觉得拿姚丹这孩子去献祭是可以,但有点可惜。
不过这点可惜在运面前是不够看的,大人们权衡的会更多,一条命而已,怎么比得上世世代代都富贵的运呢?他们不会选择姚丹的。
这个道理他在十二岁那年,胞弟要亲自来杀死他,他就明白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的浮华,姚双想。
“姚双!”
近旁酒馆楼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温柔且熟悉。
他抬头望去,果然是二娘。
姚双眼睛柔柔笑起来,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二娘了。
前半辈子没有亲人对他好,他们的爱意都给了姚丹,只有二娘对他好。
秋二娘站在酒馆的二楼上,周围都是容貌姣好的女子,她们捏着帕子,巧笑嫣然,美目流转,对着楼下停着的俏生生的状元郎笑了又笑,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
秋二娘也想学着她们,学了一会儿却学不会,她有点吃味,对着底下还在等着她的姚双剁了剁脚,姚双是看不到她跺脚的动作,但能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失笑。
秋二娘又望见她们朝着姚双掷花,秋二娘也有花,她向楼下耐心等着她的姚双抛去。
姚双不接其他小姐姑娘的扇子,也不接她们的帕子,还有姑娘想要强硬地塞给他,都被他给拒绝了。
花,他也不收。
但要是二娘的花,他一定要正正接住。
随着漫天鲜花落下的,还有天真烂漫的红衣姑娘,一身红衣,鲜红如火。
借着灵气,秋二娘轻盈地从窗台上跳下来。
姚双还在找哪一朵是秋二娘抛下来的花,眼睛瞥见秋二娘往下跳,尽管他坐在马上,也急急忙忙驱着马去接秋二娘。
秋二娘笑嘻嘻地落在他怀里面,如一朵花瓣落于掌心。
现场贵女小姐们交头接耳,眼中无不艳羡。
两旁走道上满满当当都是四方镇的人,他们就看着,他们光宗耀祖的状元郎,心甘情愿地与那红衣姑娘一同骑马游街。
这行人之中,也有柳凌珍一行人。
宣衡抱手站于旁,听见柳凌珍小声嘀咕,忍不住笑起来。
柳凌珍嘀咕,“这姚双看不出来啊,这么会来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