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鬽棂草’点了点头,随后幻化成一顶竹制的小轿,邀秦玉上来。秦玉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轿子里。
‘螓鬽棂草’站在轿子外面,充当轿夫,而秦玉则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螓鬽棂草’抬着轿子在山林间穿梭,所到之处,树精纷纷让路,它一边走一边问道:“我们去哪?”
“去幽府。”秦玉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魔族的地盘,那里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螓鬽棂草’不解:“魔族?你去那做什么?”
“杀人。”秦玉说的轻描淡写,可‘螓鬽棂草’却听的心惊胆战。
秦玉这句话说罢,竹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螓鬽棂草’才敢开口问道:“这魔族之人众多,你杀得完吗?”
“杀不完。”秦玉依旧闭着眼,语气淡然,“要是死了也有你黄泉作伴。”
‘螓鬽棂草’:“……”
“开玩笑的。”秦玉坐直身子,看着轿子外摇曳的竹叶,说道:“你这野草性子倒是怪得很。”
‘螓鬽棂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愤愤的晃动着枝叶,一副‘本上品草可不是野草’的架势。
秦玉被它逗笑,抬手戳了戳它的叶子,说道:“好好好,你不是野草,你是上品草。”
‘螓鬽棂草’这才满意,用叶子拍了拍她的手臂,表示“算你识相”。
秦玉的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浓,‘螓鬽棂草’将轿子停在竹林深处,秦玉从轿子里出来,看着周围的环境,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螓鬽棂草’:“此地名为夜竹林,是通往幽府的必经之路。”
“是吗?”秦玉眸色渐深,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那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螓鬽棂草’应了一声,便幻化成一棵小树苗,扎根在土里,一动不动。秦玉则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夜竹林是去往幽府的必经之路除外,也是与仙渺峰紧密相接的。
三界皆以君沼山为最大的山峰,包含着三界形形色色的怪类,也是邪修昌荣繁盛之地。
她虽入了这夜竹林,却离目的地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所处的位置不过是障眼法所幻。
秦玉下了轿子往西南方向走了几里路后遇到了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
乞丐故作神秘道:“此女难遇?殊不知三百年已过,命不该绝的早绝,又何必以血唤魂,改天命?”
秦玉只当他醉了酒胡言乱语,继续往前行步,只听后身之人传来一句:“山靠而引行,命止于剑下,善哉,善哉。”
秦玉停下脚步,等她回头望去时乞丐早已消失,只见几名穿着玄青门制服的弟子抱着剑边哭边逃命。
难不成是遇了什么大魔怪不成?
她看了一圈,妖魔鬼怪倒是没发现,反而是穿着微风谷制服的弟子发出嘲笑声,难道是小一辈的历练,为何不见仙渺峰弟子?
难不成此次会试师傅不屑参与?
秦玉跳上树枝看着那些逃命的弟子陷入了沉思。
以前的会试都是以捕捉邪修和对战擂台的方式取决胜负。
何时变成了以在衣服后背画符决定,这样一来对灵力稍微低一点的弟子岂不是不公。
此刻夜色生出了迷雾,秦玉带着‘螓鬽棂草’继续往西南方向步行。
途径一条街巷的时候只有纸钱店铺还开着门外,还有一家写着‘绝非亡命’的小店。
秦玉瞧着这名字倒是会取,又偶然想起以前途径夜竹林街巷的店铺时可是热闹非凡的,可越走到街角尽头越是冷清无人。
秦玉只能回到刚刚的‘绝非亡命’小店也许能打听什么消息,走进去的时候阁楼传来令人遐想的声音。
这个时辰一般是没有女子敢闯入的,所以小厮一开始低头看着春·宫·图,并未注意到秦玉。
直到她敲出声音,小厮身形一颤,连忙将手中的春·宫·图甩在脚边,换上讨好的嘴脸,问道:“姑娘是要吃酒还是住店?我们这有……”
小厮话还未说完,左边桌的戴着面具的红衣青年说道:“可千万别选菩筇酒,又贵又不好喝。”
小厮一听怒道:“你这人喝不惯就莫说不好喝,想闹事不成?”
红衣青年继续道:“并非闹事,你们这酒当地人都鲜少选。”
小厮哑口无言不回话,继续讨好秦玉道:“姑娘你可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们这菩筇酒可是要花费很大的工程,每逢佳节当地人都是要购置几十坛的。”
戴着面具的红衣青年端起那碗酒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幼稚的将碗放在桌角才作罢。
秦玉看着红衣青年放碗的动作恍惚一瞬,不由想起以前坐在树下抱着桃花酿等自己醒来的师弟。
她鬼使神差开口说道:“公子放碗的动作倒是别致。”
青年回以笑容,不语。
秦玉要了桃花酿在他对面坐下,问道:“公子可知今年的会试为何没有仙渺峰弟子参战?”
听见仙渺峰三字青年还未有什么动作,反观是倒酒的小厮手一抖,险些打烂了秦玉那份桃花酿。
秦玉看向小厮的动作,出声询问道:“小哥你这是……”
小厮是个自来熟给秦玉放下桃花酿后,似是不确定自己刚刚听见的话,又重复问了一次,“姑娘刚刚是在问仙渺峰的弟子?”
秦玉点了点头。
小厮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压低声音道:“哎呦,如今这世上谁还敢提那仙渺峰,二十年前我还是孩童时,就听闻仙渺峰在四仙会上输了,居然,居然还是输给邪修,姑娘你猜后来如何?”
秦玉心中一沉,历年来的四仙会只有仙门世家方可比试,又怎会同邪修比在其中。
“后来如何?”
小厮轻咳一声,拿起扇子一副说书人的样子,“谁让仙渺峰没落了呢?自从那剑修奇才陨落后,以往的仇家都寻上门,仙渺峰因这些势力损失不少,活着的弟子逃出去了,可死了的弟子却被操控成傀儡了,镇山之宝也沉入河底下落不明,仙渺峰元气大伤,那还有心思参加四仙会。”
秦玉只觉心中酸楚,她问:“今夕是何年?”
小厮立回道:“天启三百一十年。”
天启年,她死时还是天兴年。
她死了三百年。
她的佩剑‘无妄’乃是镇山之宝,死前没来得及封剑,它就自行沉河了。
仙渺峰从第一仙门世家变成邪修可操控的傀儡。
三百年时间太长了,长到可以让仙渺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玉握紧拳头,轻叹一声问道:“那和秦玉一同承师的师兄和师弟可还活着?还有她师叔门中的弟子……”
小厮摇头打断道:“传闻里谢沉是最后逃命走了,又说是和邪修同归于尽了,这个人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倒是剑修的师弟好一个叛徒。”
秦玉不解道:“此话怎讲?”
小厮轻啍一声,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道:“这方琼可真不是个东西,当年是要是没有秦玉出手相救他可就要被淹死了,可这人在他师姐死后竟为了修为入了魔道,估计操控仙渺峰也有他一份助力,唉,真是替秦玉可惜。”
方琼不是去了上原山历练吗?
为何会修入魔道……
秦玉心中抱着怀疑,刚想继续套小厮的话,只见那面具男问道:“你们说要是秦玉还在世上,得知她师弟入魔还和邪修合作,会不会将他千刀万剐。”
秦玉垂下眼眸不语。
小厮激动一拍桌子,骂道:“那肯定呐,秦玉只论事不论人的,再说了,仙渺峰祖训第二条便是不得残害同门,方琼这个小兔崽子就应热油烧死。”
面具男笑出声:“小哥这是和方琼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秦玉右眼皮一跳,小厮就踩着凳子站了起身,继续骂道:“如何能不恨?要不是他,秦玉死后的第二年也不会被扣上弑师,残害同门的罪名!”
面具男饶有兴趣看着小厮,道:“方琼可还做过什么?”
小厮却一脸不好意思了,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道:“民间,民间都传他对着自己师姐的尸身,做……做那种事。”
秦玉顿了顿,沉默片刻后,道:“许是谣言,耳闻之事当不了真。”
小厮继续贬低道:“怎会是谣言,天剑宗的弟子就有见过方琼抱着他师姐的尸身,在泉边……我真是没脸说了。”
秦玉心中嘀咕:没脸说,你还说的这么兴起?
面具男没有继续延续小厮口中的话题,而是对秦玉问道:“方才我见姑娘往西南方向走,这是想去幽府?”
秦玉道:“正是。”
“姑娘恐怕不知,这三界早已了改规矩,若是你想走出竹夜林,身上还得有幽冥文书才可行过。”面具男还在桌上画了出来,“要是没有文书,不但过不了幽府,还易被打落铁铮桥的阵法。”
秦玉:……
面具男又道:“铁铮桥的灵兽难缠,阵法是不易破,要是姑娘跌落了,只怕还未到幽府,就先送上了命,不如我给姑娘引路如何?”
此话不假,她手上没有剑,灵力只为维持一次召唤‘鬼之阵’。
秦玉考虑再三,说道:“只怕会耽误公子的路程。”
面具男却道:“不麻烦,我本来也是要去幽府的,正好与姑娘作伴。”
推辞再三,秦玉还是答应了下来,明天两人一同赶路。
秦玉要了一间最里面的厢房,低声喊了几次‘螓鬽棂草’后,才发现这颗草早已逃走。
许是今日打听了太多消息,体内的魔血蠢蠢欲动,她坐起身打坐清咒法才勉强压制下去,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先是梦见一群人在树下,有两个女子抱着桃花酿你争我抢,身后还跟着抱着桃花酿的男子。
弹琴的女子和她身旁的男子不禁失笑,拿着笛子的女子在二人中间劝架,不远处正在练剑的男子开口训斥。
梦境一转,是一片废墟,有喊着她名字说救命的声音,也有喊着她名字痛哭的女声。
地上是一对血淋淋的断臂,再往前走是一对眼珠子和一件落了血的白衣,还有凄惨的琴音。
她隐约看见一个男人被扒了上半身的衣服,背上用血写着‘浪荡之人’手指被切成一段一段,腿上都是钉子。
此时的风声越发尖锐,在他身后的少年用剑支撑了起来,血水顺着他的脖劲流下,嘴里振振有词念叨着。
不知是什么咒语,竟唤来了上千的厉鬼和怨灵 。
厉鬼哭嚎着,怨灵怒吼着。
凌乱的碎发散开,少年双眼微眯,狭长的眼睛里,两颗用黝黑的眼珠,泛着冷意。
他轻笑一声,讥讽道:“一群废物,不是要杀了我吗?”
“方琼你少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