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主城里包下了一家客栈落脚,而装作傅楚生的聂明河则是被安置在了三楼的一间空房之中。
这房间偏僻,平时并没有什么机会用的上,只是一间要来存放东西的杂物间。
白日里沈知为他们提出要一间空房之时,店家便立刻将此处收拾好。先不说这些人来自天阙山,光是他们出手阔绰这一点,别说要间根本不用的空房间安置尸体,就算是要间上房店家也能给他们弄来。
聂明河躺在空棺之中,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十分敬业地演出演一具尸体。
门外偶尔传来一两句弟子们说笑的声音,显得此处更加的寂静。
不过好在他常年闭关,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聊的时光,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他那宝贝儿子究竟要怎么才消气。
虽然厌玲珑说这孩子脾气像他,他却是不这么认为。
这孩子,明明就是更像他的娘。
可惜旁人早就已经失去了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只知这前任的魔主是一名出色的女子,再具体的,却是无人能说出。
聂明河独自抱着回忆活到了现在。
每当他想要聊一聊从前的往事,也只有厌玲珑一人能够与他说上几句。
可惜厌玲珑身份特殊,多说无益。爱人只剩下这么个妹妹在世,他自然也是有义务多关照些。
月亮爬上高空,门外早就已经安静下来,弟子们都回房间歇息去了。
四下寂静之时,窗户处忽然传来异响。
先是很细微的吱呀声,而后这是衣摆摩挲的声音。
窗户被打开,外面的月华漫过缝隙,流进屋内。聂明河悄声放出神识,果然发现棺材旁边正站着两人。
他并未心急着,而是将自己的脉象隐藏,伪造出一副死亡的假象。
“啧,果然已经死透了。”来人小声道。
这人将聂明河的手放下,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之间并未继续说话。
而他身边的人却是开始抱怨:“我早就说了,挨这一掌必死无异,就是他们办事不力,没能把这小子的魂魄拘回来,害我们还得跑这趟。”
聂明河也算是对这天骄大会上的事情颇为清楚,他顺着这二人的思路往下走,不难发现他们就是冲着傅楚生这个人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竟是这般引人惦记。
先说话的人像是不太赞同同伴的话语,小声分析道:“话不是这么说,那天动手的可是卓萱,就算是你我二人联手,也不一定能在这疯子手下将人带走。”
卓萱二字一出,原本的抱怨声也停止了。
他心中有数,知晓自己肯定在卓萱手底下走不了几招,不过是对于这事反复,始终没有一个结尾而感到厌烦罢了。
如今人死灯灭,这尸体他们也得手了,回去估计也有大半月休息不用再继续奔波。
“走吧走吧,现在沈知为也在,我们可不能跟他对上。”
若是说卓萱他们还能勉强招架,那这沈知为只会让他们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可没必要为了头上那些大能豁出一条命去,十分不值当。
他将聂明河抗在肩头,正准备翻窗而出的时候,房门忽然被踹开。
就知道这天阙山的人难缠!
“动作快!”他说着,顺便踹了身边的人一脚,让他没事别磨磨蹭蹭的。
来人手中拿着一杆双刃戟,在这狭小的房间之中施展不开,让他们得了逃跑的机会,立刻带着尸体翻窗而出。
他们逃跑的速度快,颜蕴宁的速度更快。
在意识到自己施展不开之后,他便将长戟丢下,追着二人的脚步到了窗外之后再重新将长戟唤出。
长戟随着他的转身重重挥向二人,在月色之下折射出一道冷光。
断后的人见状,立刻提刀而上,挡住了颜蕴宁挥过来的攻击。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此人对长戟的熟悉程度,一击不成,便是一个反刺,只冲他的肩膀而来。
这小偷大惊失色,回手格挡,堪堪是挡住了这一下。
大刀和长戟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前头扛着尸体的人忍不住回头,小声骂道:“快走,这么大动静,你是生怕他们不出来个大的。”
断后之人只觉自己十分冤枉,他这那是不想走,实在是这小子黏太紧了,他根本没办法脱身。
而颜蕴宁下手似乎没有什么轻重,也没有要留手的意思,长戟随着他身法的变换,像是狂龙出海一般袭来。
二人过了数招之后,那小偷可算是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天阙山上,也不是只有剑修。
他从怀中摸出来两张爆破符,向朝颜蕴宁的面门抛去。
长戟颇重,颜蕴宁腾不出手来,只能借助转身的姿势灵巧避过。
“好身法!这还是除了魔主之外,我见过使长戟最利落的。”即使是追兵,对方仍是忍不住夸奖道。
要知道这长戟沉重,臂力有所欠缺的人根本难以控制这武器的攻势。
颜蕴宁无语,此番若不是他亲自出来,说不准又要背上一个残害修士的黑锅。
念及此事,他下手愈发不留情面。
小偷见状,再次从怀中摸出来几张符纸。
这次的可就不是爆破符了,而是一个小型困阵,只要掷出,符纸就会自动张开困阵,以便他们脱身。
颜蕴宁自然是不可能被这种小东西困住,但他还是借机停下了脚步,颇为苦恼的望着那几张符纸,似是想不出破解的办法。
他阴沉着脸,望着困阵之外的二人,不愉道:“何方宵小来此偷鸡摸狗,还不快把你手中的人放下!”
只可惜他虽然语气严厉,但这张颇为艳丽的脸在配上这困阵,实在是没有半点的说服力。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少不得还得调戏两句。
二人也不耽误,见颜蕴宁是真的追不上来,赶紧带着尸体跑路,连半句狠话都懒得说。
开玩笑,跑慢两句后面那些个大能可就要追上来了。
到时候可别说什么完成任务,能不能保住他们的小命都还两说。
颜蕴宁阴沉的脸色一直维持到二人离开,朝一旁空旷处挑了挑眉:“怎么样,这次的演技还行吧?”
“岂止还行,简直十分妥!”系统翩翩然落到他的肩上,语气中满是夸赞。
它倒是半分没有夸大,这简直就是它认识颜蕴宁以来,这人演技最好的一次!
终于听到这声夸赞,幼稚宁心满意足,连自己还在困阵之中都忘记了,还是赶过来的苍越将他从阵中救出。
方才他便一直跟在颜蕴宁的后面,除却他十分不满颜蕴宁只亲了一口便跑路的行为之外,还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放心让这人自己在外面跑。
颜蕴宁的实际情况是好是坏他心中有数,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他落在颜蕴宁的身边,这倾斜的屋顶想找个能下尾巴的地可是不容易,只能是卷着人的小腿,借此平衡。
“你出来就是为了这?”蛇妖的语气之中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酸意。
系统已经习惯了这条有事没事都要先醋一口的蛇,甚至十分有闲心地吐槽道:“啧啧啧,往日里装得高冷,现在这醋都不带停的。”
颜蕴宁也觉得好笑。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苍越的转变,只能说这妖确实是比人直白许多,只要是划进了他自己范围里的东西,便死抓着绝不放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好奇,好奇苍越究竟是何时起了心思。
“或许吧,”颜蕴宁忽然拽住了蛇妖的衣领,“倒是蛇神大人,能不能解答我一点小小的疑惑?”
苍越忽然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这小子劲大,抓着他根本没办法逃。
他沉默一瞬,勉强装出副严肃的神情:“什么事?”
见蛇妖配合,颜蕴宁松开手,替他理好了衣服。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才二人打斗颇为激烈,一个动念之间便出去数里开外,等他回神之时已经远离了客栈的范围。
而苍越几乎是在他停手的同时,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可见根本就不成寻过。
要么是这条蛇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要么就是他在颜蕴宁的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
这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不过是这条蛇近来太嘚瑟了些,颜蕴宁才会找个借口质问回去。
果不其然,苍越虽是对着别人脸皮颇厚,但这会对着颜蕴宁,他又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他的眼神飘忽,可细想又觉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人就差一个天地盟誓就是他的了,不过是下个寻踪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此处,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怎么,我还不能知道你在哪了?万一你出去拈花惹草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颜蕴宁闻言,竟是低笑出声。
蛇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他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忽然想惹对方跳脚罢了。
“可以可以,那你有抓到吗?”他问。
苍越眯起那双金色的竖瞳,似乎是在辨别颜蕴宁有没有在说谎。好半晌,他才勉强道:“似乎没有。”
颜蕴宁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蛇忍不住歪头蹭了蹭。
“这样啊,内子今日不在,不知美人愿不愿意与我踏着月色闲游一番?”他故作风流样,捏住了苍越的下巴,端详他的脸色。
月光之下,他的面容也被蒙上了一层冷色,像是少女遮挡面貌的面纱,竟是让他的眉目更加惊艳了三分。
苍越并非是不知这人的好颜色,只是不曾想过会这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被美色蛊惑地神志不清,根本听不清颜蕴宁在说些什么,只胡乱回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