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简单事理若还不明了,便要算故意找茬,寻那表小姐的难处了。
沈宛并非不识趣之人,自是答复要将院子空出来,交还予瓜尔佳氏去住,心里暗暗埋怨了一句:这纳兰成德大可早些日子便同她提及此事,免去她自家东西占着地方,倒叫那表小姐捉了把柄去,日后给她小鞋穿。
她叹了口气,想来今日打道回府尚且偷闲不得,思忖着是否要偷偷喊镂月叫些人来一同来做苦力。
到了纳兰府门口,不见纳兰成德,反倒是纳兰揆方院子里的大丫头正笑吟吟地候在那处,眼见菱角仔细扶着沈宛正要下轿来,忙上前搭把手,借机道:“三公子得了风声,道是宛姑娘自先前院子搬出去了,便派奴婢赶紧来姑娘处问问,愿不愿意到咱们偏院里头住?”
沈宛与纳兰揆方关系好,倒也并非无苗头可寻,若当真要细究起来,大概是她定下亦要去家塾学课的时候。
彼时她与三位公子中间竖起几扇屏风,姑且算是为不落口舌略尽些绵薄之力。夫子须发花白,名字前头还挂着一溜儿的自号头衔,沈宛懒得费神回想,只记得是明珠大人的忘年好友。平日里说话颇有些酸气,讲起课来倒是气势恢宏,仿佛天下大势、来去尽在胸襟,想来是文人总有些怪毛病:书读得多些,难免放眼皆是不平事,而孤身终究难填沟壑,寻常读书人除去文房四宝便也只余一张嘴,尖酸刻薄些也委实无可厚非。
不过好在那夫子似是不太重男轻女,沈宛聪慧、好读书,加之有些书卷气,人也不矫揉造作,教三位公子的时候便也不避着她。只可惜那些个兵家谋略,她味同嚼蜡、不甚上心,作业充其量写个勉强水准,叫纳兰成德总笑她只弄风月、不理国事。
夫子亦没指望她一介女子能在此方面有何造诣,且她背书确实流利,分析起文章来亦也有些见解,平日里对她多有纵容,只在挖苦讽刺时候常捉她连坐——“屏风那头姑娘家都悟得出的道理,竟也值得纳兰家的公子煞费苦心说上这么许多,老朽真也不知是该夸宛丫头呢,还是该夸近儿个京城纸墨贩子凭空多生了几个良心来?”
说来纳兰揆方身子骨弱,夫子也怕骂得狠了人厥过去,便着重将矛头对准了两位兄长,其中又重点关怀些纳兰揆叙,他性子又闷,往往挨了骂也不争辩,只板着张臭脸,下了课便反思己过去了,夫子骂得甚为开怀。待年岁大些,纳兰揆叙到了入营年纪,纳兰成德好歹是他兄长,横竖可怜他遭罪遭得狠,便时常大清早便携他去营上,冲突了早课便告假不来。
如此这般,夫子面前便时常只余下纳兰揆方与沈宛,委屈了嘴巴几天后,夫子终究是颤抖着手,拿起了纳兰揆方的作业,酣畅淋漓地做回己身。
许是物极必反,那日纳兰揆方委实被骂得厉害,连沈宛都有些心生不忍,频频隔着屏风去瞧他那隐约轮廓,随时预备着大喊郎中。夫子上课之时,书房里头不允任何家仆随着伺候,是明珠大人怕其眼界窄浅、只知护主,反碍着先生鞭策。结果待得夫子劲头过了,自觉过火,起承转合终究安抚两句,提前放学了。沈宛赶忙转到屏风后头去看他,却见小公子面上虽带着羞赧红潮,但一双眸子却还是晶晶亮。知她担心,反倒开口宽慰道:“三姑娘不必介怀,先生性格所致,心诚然是好的,大哥二哥不在,他心中憋闷,若无处发泄倒要生病了。与其叫先生责罚你,不若就由我担着了。先前都是兄长替我扛着,如今先生骂我,我心里反倒好受些了。”
承了人家的好意,便不好意思时常板着个脸冲人家。
自此沈宛便对纳兰揆方柔和些,他年岁又较她小些,虽以同窗朋友处之,日子长了难免生出些对弟弟的怜爱来。纳兰揆方久居府上,交际缺缺,又鲜去营上,自此多了个好友同他读书谈天,自是再好不过。
因而此次沈宛要搬院子,属他最为上心,早早便吩咐人将偏院收拾妥帖,却怕她到头来要与瓜尔佳氏同住,藏着掖着不与她说。直至方才,那小厮回禀纳兰成德之时,兄长恰巧在他房中说话,这才叫他听了个严实,立时便派了大丫头去门口堵人。
沈宛思忖着,横竖自己也尚未定了去处,与其劳神揣度,不如便去纳兰揆方处住,两人这般关系,想来住得也自在些,便应下了:“哪里的话,自然是愿意的,只我还有东西在表小姐院子要取,劳烦姐姐帮我先同三公子捎句话,晚些亲自和他道谢去。”
那丫鬟掩唇而笑,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她主仆三人身周过了一圈,道:“宛姑娘客气了,托姑娘的福,我这下可以放心与主子交差了。只我擅自做主,派些手脚麻利的帮姑娘搬搬东西,姑娘可别嫌我多管闲事~”
沈宛知她原本没这心思,不过是临时起意做个顺水人情,但确实予自己便利,亦笑道:“便谢过姐姐。”
瓜尔佳氏应当是水土不服,休养了些时日,一直未曾露面,只偶尔去觉罗氏处请安,倒叫沈宛的清闲日子平白延长了些时候。
就在沈宛几乎要忘却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之时,她便这么悠悠地、不请自来地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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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的第一天,更新啦,祝各位7月份也能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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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同窗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