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容香 第32章 身为人父

沈鉴的脸色并不好，眼睛里充斥着因未休息好而生出的红血丝，胡茬也浓了些，整个人显得颓废而沧桑，虚添上十岁。他手中捏着茶盏，那茶汤已然没了温度，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地落在面前地砖上，似是正想事情想得出神。旁侧有脚步声传来，他这才略略转了转视线，寻回了自个儿云游天外的神智，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沈宛携着菱角跨进门来，他的小女儿看起来气色不错，却愁容满面。

他先冲着跟在一旁的纳兰成德行了个礼，那贵公子忙向前两步虚扶他一把，道了声“伯父见外了”，方才又退至门外，道：“你们聊家事，我便不打扰了。”

沈鉴点了点头，复又望向自己多日不见的闺女。

菱角垂着头，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老爷”，他便也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并未对此事大发雷霆，亦没有迁怒于她的打算。她便也赶紧退出门去，临别时颇不放心地回转头去望了几眼沈宛，后者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大可安心。

“阿宛。”

沈鉴开口轻轻唤了一声，音色有些沙哑，他立时略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沈宛应了声，看向面前风尘仆仆的自家老头子，突然生出些唏嘘和感慨来。家中的顶梁柱没日没夜地在外头奔波，与那么许多潜伏的险恶巨兽抗衡，好不容易着家了，却还要面对着府中几个女人卷起的血雨腥风。若自己是他，又会如何处置呢？会比现下他做得更妥帖吗？

她突然有些心疼，又涌上些许愧疚，自己此举明显得很，便是在逼老头子，逼他妥协，逼他低头。

逼他帮着自己，让沈刘氏威风尽丧，好叫自己出了这口恶气，也好留住身边最体己的人儿。

沈鉴瞧她应了声之后便没了下文，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只当她在生自己的闷气，还闹着别扭，又无奈又好笑地凑近她摸了摸她的发顶：“还在生爹爹的气呢？爹爹这不是一知悉，便马上从外头赶回来了嘛，嗯？亏你鬼主意多，竟是跑到纳兰家来了，这几天没受着欺负吧？”

这话听来也有些好笑，这纳兰家欺负她一个小小女子做什么？可是做爹的就是这样，只要女儿不在身旁，就觉着外人都见她极不顺眼，都要往狠里欺辱、要吃天大的委屈似的。

沈宛自小便闷在房里读书，心思也较为早慧，平儿个十岁的姑娘，哪能想到这一重去，怕早是嘴巴噘得老高，扑到爹爹怀里讨抱抱、要撒娇去了。而沈宛此时听了这话，却觉得眼底泛起酸涩，脑袋更垂低了些，想要藏住自己不争气红了的眼眶。

但这又哪儿能骗得过自家亲爹呢。

沈鉴瞧她总算将委屈模样发泄了出来，知她心里软化了不少，一边嘴里哄着“好啦好啦阿宛乖”，一边伸手去拭她滚出来的眼泪。他朝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见纳兰成德似的确走开了，这才略微板起了脸，正色道：“你呀，去招惹谁不好，之前爹同你说的，莫要与纳兰家走得太近，你可真全当耳边风了，是也不是？”

沈宛听得这话，无端怒火又有些上窜，没好气道：“那我还能去哪儿？莫不是就憋在家中，眼睁睁看着主娘将菱角嫁给别人去？”

沈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内心做什么巨大的斗争，片刻后，这才勉强展露出一丝笑意：“阿宛，家里的事情，爹都知道，但同时，爹也须你明了一件事，那便是事到如今，沈家女主人是没有办法更换的。沈刘氏待你是刻薄了些，但她的确将沈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且她对你的积怨，追根溯源亦是因我而起……但即便如此，爹也不希望你平白无故地要忍受下来，毕竟出生与否，并非你所能自主抉择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沈宛的手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里：“方才过来的时候，纳兰公子与我提及一事，说是年后他有一表妹将会送到府上来学规矩的，需要一位姑娘作陪，目前他十分属意于你。爹向来不喜你与纳兰家有过多的交集，要知道，这一入豪门深似海，越接近权力的中心，便越是吃人的地界儿……但爹突然发觉，似乎有些事，它就是命中注定，越是想拦着，便越要有交集。所以呢，爹就问你一句，你自己想不想呆在这纳兰府上呢？”

他终将选择的权力，再一次交还到了沈宛的手上。

他思虑得再周全，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她自己走、自己过的……若当真拦不住，便不如替她备好后路，防着有朝一日她当真折损了羽翼，亦还有一个归处可供栖息。

沈宛愣愣地望着爹，眸子里有大片的迷惘。

沈鉴温和地笑了笑，握紧了她的小手：“爹相信，爹的阿宛，一定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是本周的第二更，第三更果然咕咕咕了，老规矩还是下周非正常更新的时候补QAQ

希望读者大大们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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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身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