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光 第24章 第一滴血

三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瘫坐在通往后院的门边，哭得撕心裂肺的。

坐在附近的人反应迅速，立马围了上去，合力将那妇人扶了起来，急忙询问缘由。

妇人脸色煞白，满目惊恐，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喊道：“我当，当家的……死……死了……在马厩……有妖，有妖怪啊！”

这话如重锤砸进耳膜，大堂里的空气瞬间凝成一片死寂，唯有屋外滂沱暴雨声轰鸣如鼓。

“有妖怪？！早前就听说，这一带有妖吃人！妖来了！妖来了！”一个精瘦的汉子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惊恐地大声喊道。

一时间，大堂里一片混乱。

胆小的人惊恐万分，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胆子大的人则抄起身边的家伙什，作势要去后院跟妖怪拼命，可刚迈出几步，又被身旁的人死死拦住，生怕他们贸然行动会引得妖怪冲进大堂……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低沉而有力、声如洪钟的喝止：“都冷静些！”

众人闻声望去，声音来源于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徐远舟也跟着看向那道士，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

那道士站在屋子角落，面容清瘦，眉目间透着几分威严，他手中握着一把佩剑，妖剑挂着一面八卦镜，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莫慌！吾乃上清观玄明道人，若真有妖，吾定为大家斩妖除魔，扫除孽障！”

说完，玄明道人缓步走到妇人面前，沉声问道：“这位施主，且先平复心神，将事情细细道来。你当家的究竟是何时、如何死的？你又何以断定是妖怪所为？”

妇人被道士的气势震慑，哭声渐弱，她深吸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早前，我当家的说，雷声大，怕马受惊，要去看看马，再给它添，添点粮草。这一去，便是许久未回来。我放心不下，就，就寻他去。我刚进马厩，就瞧见当家的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当家的……的心脏……竟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妇人说完，又止不住的捶胸淌泪。

“那就是妖干的！这一带的妖就是挖心掏肺的！”有人喊道。

这时大堂里再次沸沸扬扬地吵闹起来，恐怖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就在这喧嚣声愈演愈烈之时，徐远舟突然感觉鼻尖似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异香浮动，那香气清幽而淡雅，不似凡俗之物。

此香一闻，仿佛有一种平心静气的力量，瞬间从他的鼻尖直透心脾，让他原本因周围混乱而略显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原本吵吵嚷嚷的人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异香的影响，紧绷的神情也渐渐舒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玄明道人施展的神通吗？”徐远舟暗想。

“安静！”玄明道人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众人识趣噤声，他的最后落在那惊慌失措的掌柜身上，沉声问道，“这里可曾闹过妖怪？”

掌柜的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听到问话，更是慌乱地摇头如捣蒜，连声道：“没，没有哇！小的在这开店多年，这可是头一次闹妖怪！小的也不知道这妖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求道长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玄明道人微微皱眉，目光中透出一丝凝重：“大家都留在大堂里不要乱跑，人群集中，妖怪不敢乱来。师弟，你留在此处保护众人。”

玄明道人身后跟着的稍年轻一些的道士立刻点头应下，神情严肃地说道：“师兄放心，我会守好这里。”

玄明道人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惊恐万分的掌柜身上，说道：“掌柜的，你且带我去看看当家的尸体，或许能从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我……我不敢啊……”掌柜的脸色煞白，惊恐地摇头道，“让小陆带你去，小陆，你去！”

小陆紧紧抱着柱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去！我可不想被掏心挖肺啊！”

“我同你去。”徐远舟站起身来，语气沉稳地说道。

大堂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纷纷投向这一桌三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这三人虽看起来都像是出身富贵的世家子弟，但众人也能隐隐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与凡人不同的气息，让他们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好，那就有劳三位同我一道去马厩查看。”玄明道人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客气和尊重。

一行人来到马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不禁皱眉。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看到一具背对着尸体横躺在地上，胸口处血肉模糊，心脏被挖去，惨不忍睹。

张羽辰从小便一直被父母保护得无微不至，从未直面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此刻，他忍不住胃里翻滚，直犯恶心。刚进了马厩没一会儿，他便匆匆退了出去，站在马厩外屋檐下，对着大雨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玄明道人走上前蹲下，仔细查看尸体。

死者确实就是妇人的丈夫，春城布店的陆老板。尸体除了心口被人掏穿，再无其他伤口，周遭似乎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当家的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瞬间掏心杀害。

伯子衿用折扇掩住鼻子，问旁边的徐远舟：“你看出什么线索了吗？”

徐远舟眉头微蹙，沉声说道：“刚才羽辰提到过，恶妖通常对成双成对的男女下手，且不仅掏心挖肺，还会吸干人的精血，想必是借助某种特殊的邪魔之道来修炼。但你看这个人，只是被掏去了心脏，血流了满地，而且独自前来寻人的妇人却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大堂，这和之前恶妖的作案手法有所不同，其中似乎有蹊跷。”

伯子衿点点头，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确实，这妖怪的做法确实和传言不同，这背后或许有什么隐情。”

徐远舟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视马厩四周，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玄明道人检查完尸体，依旧一无所获，起身看向徐远舟，目光带起探究之意：“仙长可是太虚门中人？”

徐远舟眼神微凛，语气骤然警惕：“你如何得知？”

玄明道人干笑两声，神情闪过一丝尴尬，却很快恢复自若：“仙长莫怪，在下并无探查之意。只是九辰仙门大会时，曾远远见过仙长一面。那时仙长还是少年，却已临近结丹突破之境，当真是令人钦佩！”

徐远舟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语气缓和，客气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误会了。九辰仙门大会，群英荟萃，玄明道长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玄明道人摆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玄明不过是一介云游道士，哪里比得上仙长的天纵之资。太虚门乃是赫赫有名的门派，仙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未来必成大器。”

徐远舟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只是目光再次扫过马厩四周，似乎在寻找更多的线索。

伯子衿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他轻声问道：“玄明道长，你既然是云游道士，为何会来到此地？”

玄明道人微微一笑：“我此次下山，本是为了寻找一本失传的道典。没想到途中却遇到了这等邪祟之事。既然碰上了，自然要出手相助。”

徐远舟点了点头，说道：“道长仗义，令人钦佩。不过这妖怪行事诡异，我们还需小心应对。道长可有什么头绪？”

玄明道人沉吟片刻，道：“这妖怪似有意隐匿行迹，此番行凶怕是刻意为之，意在引人注意。”

“对了，”徐远舟忽然想起一事，“方才在大堂，道长可曾施展了什么带有异香的秘术来安抚众人心绪。”

“未曾，”玄明道人摇头道，“那股异香我也嗅到了，只是当时未曾多想，怎么了？那异香有什么蹊跷？”

“眼下尚未可知。”徐远舟垂眸，心中愈发觉得这客舍很不简单。

马厩外头的张羽辰缓过劲儿后，又走了进来，只是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避开地上的尸首，他别过头，轻声问道：“找到恶妖的线索了吗？”

“呵，张大少爷，就你这胆魄，还说要来捉妖呢？这点场面都见不得，恶妖要是来了，捏死你就跟捏死小鸡仔一样。”伯子衿摇着折扇嘲讽道，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揶揄张羽辰的机会。

张羽辰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平静，淡笑道：“白兄这话可未必在理。我虽胆小，却并非无志。何况胆小之人往往更谨慎，反倒不易涉险。不像有些人，神经大条，有勇无谋。”

伯子衿一时语塞，怔了怔后笑道：“才一会工夫，张大少爷倒是口才见长，希望到时候，你的腿不要像你的嘴一样厉害，跑的飞快哦！”

张羽辰插着腰道：“那就不劳您操心了！”

徐远舟在旁听着，淡笑开口：“你二人莫要斗嘴了。眼下非争辩之时，还是想想如何应对这恶妖。”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提到诱妖之法了吗？二位考虑的如何？”张羽辰问话时，目光仍刻意避开地上尸首。

玄明道人留意到此，自储物袋取出一块白布，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尸体遮盖。

“那法子……”徐远舟干咳两声，“恶妖既已动手，怕是行不通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店小二小陆跌跌撞撞闯进来，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又、又死人了！”